一口氣好像堵在胸口,林宛宛忍住沒有做出回答,怎麼辦?手瞥到指上的創口貼,那股溫暖涌上心口,自己好像變得多了分勇氣,她輕輕說,“我們可能會領養一個孩子吧。”
這話說的小心翼翼,宛宛盯着面前的茶杯,不敢看冷父的眼睛,她緊張地等着後續的回答。
冷父輕笑了聲,“你們啊,領養的孩子又怎麼樣?他姓冷嗎?血緣這東西就是不一樣,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怎麼樣也會覺得不舒服,更別提孩子自己了。你和冷彥都是單親家庭出來的,你知道小孩子的心有多敏感。至少你們還有至親的親人,那領養來的小孩要是有一天知道自己不是你們親生的會怎麼想?這樣對孩子的成長一點都不好。”
林宛宛端起杯子喝下一口茶,咬咬牙答道,“嗯,我想我們的保密工作會做好的。我和冷彥現在還沒認真討論這個問題,一旦領養了,應該就會做好周全的。”
冷父不語,長嘆了口氣,連倒幾杯茶,終於還是問道,“你們,到底是不想生,還是,不能?”
宛宛擡起眼,看着冷父眼中的犀利,直穿人心,她的脣動了動,內心掙扎着,不知該不該坦白。
冷父給她斟上一杯茶,又說,“我知道你是個老實的孩子,不會騙我。今天我就問你這一句,不管你怎麼回答,我都相信。小林啊,你是不是,不能生孩子?”
她有點驚訝地看着冷父,他是怎麼知道的?是冷彥,不是,一定不是。那他怎麼猜到的?她擡頭對着老人信任的目光,心裡七上八下,
她的手在桌下掐着自己,該說嗎?她低頭,又擡頭,嘆氣,不語,不知道怎麼辦。可是她的一切反應已經給了冷父一個明確的答案,只需要她承認而已。
包廂裡的聲音靜下來,她彷彿可以聽到門外有隻貓在抓門,一道道,在心裡劃。
“好了。”冷父終於開口,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嘆口氣,“我就冷彥這麼一個兒子,自從孟恬死了以後,他一蹶不振。說實話,當時他打電話告訴我他要結婚,我還真是嚇了一大跳。他這小子,就是喜歡鑽牛角尖,認準的事不會輕易改。小林啊,我知道,你對冷彥有情,他對你也有意。但是,我只能說你們兩個孩子真的沒緣分。還有幾天你們就結婚了,我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這結婚,可不是兒戲。別看現在那麼多人離婚,真到了自己頭上,沒那麼輕鬆。你還年輕,女孩子嘛,趁年輕找個好人家很好找…”
宛宛聽着,低着頭。不經意間,她好像忘記了痛,或許她的內心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遲早是要面對的。冷伯伯說的對,就算結婚了,最終還是要孩子的。冷彥並沒有說過他不要孩子。在她和他坦白前他就沒說過不生孩子。他和正常男人一樣需要自己的孩子。而這些她給不了他。
自己的病,不是沒有結果。張叔叔在國外給了幾家醫院遞過病歷,研究出的結果還是有希望的,但是最終還是那句,試管嬰兒,至於成功率到底是千分之一還是百分之一需要本人去確診。
林宛宛擡頭想解釋點什麼,她並不是真的完全一絲希望都沒有的。
冷父瞭然地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現在科學技術發達是吧,什麼試管嬰兒之類的東西。我知道。這試管嬰兒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當然我們家也不缺手術用的錢。但是你看,試管嬰兒的孩子我見過,還就是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樣。怎麼着也比普通的小孩子要遲鈍些,抵抗力也低,小林啊,不要怪冷伯伯,我也是爲你好……”他看到林宛宛已經微紅的眼眶,不忍心再說下去,“哎。”他乾笑兩聲,“我還是得感謝你,讓冷彥重新開始考慮結婚好好過日子。不過,真的,你可以怪我,但是我只是做了一個父親都會做的事情而已。如果我不知道這些,我也大不了會催你們幾年,但是既然我知道了,我也不會就這麼不管。你們還年輕,現在可能覺得不生孩子沒什麼,但是到老了就知道,什麼人都比不過至親的人來得重要。有自己的孩子在身邊,那纔是最好的晚年。”
林宛宛咬着脣,低頭不想吐出任何一字,逼她退出嗎?爲什麼?她不願。
冷父喝着茶,一如和藹的微笑掛在臉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的林宛宛,心裡也有些不忍,畢竟,如果沒有這個毛病的話,她應該是個好媳婦。她應該是個識大體的人,當然,他也不會逼她馬上做出決定,或許該讓她好好考慮一下。如果她不願意,他只好再找冷彥做工作。那個倔脾氣的臭小子只會跟自己擡槓,他太瞭解他了,所以纔會從林宛宛身上先下手,他知道,只有她先放棄,他纔會鬆手。
他咳了咳換回林宛宛的注意力,他安撫地說,“小林啊,我不是要逼你,你慢慢想一想,今天說了這麼多,你……哎,我改天再來找你談。”他站起身,林宛宛忙站起來,他衝她擺擺頭,“我自己走。你不是說下午冷彥要接你嗎?這裡離他公司近,你就在這裡等他好了。”
林宛宛點點頭,看着冷父走出門外,關上包廂門,她的心裡早成了一團亂麻。她走回桌前坐下,將又燙又痛的腦袋埋進手心,她皺着眉,讓自己湮沒在黑暗裡。爲什麼?她只想問爲什麼。
冷彥在辦公室心不在焉地忙碌着,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侵襲着他,他瞥到桌上的手機,拿起來,他往她家撥了個電話,沒人接。
皺皺眉,又到哪去了?不是讓她等他的嗎?
走到窗前他立在那裡心情有些不爽,不過想到林宛宛可能是來公司找他了,此刻一定還在路上,他臉上繃緊的線條鬆了鬆。等一下到超市要買只嫩一點的豬蹄纔好。
林宛宛坐在包廂裡已經一個下午了,她沉默地對着未動的茶具,心一點點往下沉。轉頭看窗外的天色已經入暮,是該走了。
她站起身,想撥個電話給冷彥,掏出關機已久的手機,一進入服務區,十幾條短信突兀地蹦出來。
“在哪?怎麼關機?”
“豬蹄又傷着了?”
“開機了給我電話。”
“我已經下班了。”
“我在你家樓下,速回。”
“慢慢回,攔輛車,別亂穿馬路。”
“你到底去哪了?”
“林宛宛?”
“再不回就不要你了!”
“……….開玩笑的,快回來,黃豆燉豬蹄快好了。”
眼淚一滴一滴在手機的屏幕上蔓延開來,滴答滴答……手機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看着那個跳躍的名字,想到他冷冰冰的臉。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離不開他了。周圍的人都在微笑,可是那笑裡藏刀她是一點都不喜歡。只有他,整天板着個臉,讓她那麼迷戀。
“我不喜歡你會要和你結婚嗎?……給我時間,我會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不比你對我的少…….”
他的話還在耳邊。
擦乾眼淚,她接起電話,“喂?”
“去哪裡了?你沒出什麼事吧?”那邊沒有責備的聲音,卻滿滿焦急。
她努力讓自己笑出聲來,乾乾的啞啞的笑,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笑得比哭得還難聽。
“怎麼了?”他問
“沒有啊?你想我出事啊?我馬上就回,不說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