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羽瓷在心裡拼命問自己,穿着盔甲那個無所不能的陶羽瓷去了哪裡,回答她的只有夏爾若灼熱的視線和冰冷的空氣。
她轉移視線朝着夏爾若笑了笑,低低地回答道:“好。”
就一個字便意味着要把自己藏匿在心底裡多年前那個少年以及現在血淋淋的事實剖開統一放在陽光下暴曬。
她就像一條快乾涸的魚,以爲把怪獸關起來不給水和食物它就會死,誰知道它僅靠記憶就可以存活。
她的自欺欺人,從來都沒用。
夏爾若忽略掉陶羽瓷所有不適的狀態,拉着她走出別墅,看着即將被夜幕染上去黑暗的天空說道:“你如果永遠把自己縮在這個殼子裡,那麼你父親爲你請無數個心理醫生都沒用。”
“我知道了,我盡力。”
夜晚散步的人並不多,陶羽瓷手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皮,那裡還隱隱地發麻,謝小婉是用了全力的,她恨謝小婉就像謝小婉恨她一樣深。
“你的意思是說秦邵安之前特別愛你,和你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夏爾若走在前邊一些,聽着陶羽瓷的講述,心裡也感嘆,這個女子可真強大。
就像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換做她,可做不到。
陶羽瓷道:“是,自從發生了那次事故之後,他對我的態度轉變特別大,我以爲我可以彌補,但是僅靠商業聯姻換取來的,他討厭我,不想見到我。”
說這些的時候陶羽瓷的心就好像在被人一刀一刀凌遲,血肉模糊,疼的她麻木。
都說最讓人痛苦的是,一個你愛的轟轟烈烈的人得到過卻失去了。
她恰恰佔齊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只是你的臆想?”夏爾若隨口說道。
她沒有聽陶父提起過陶羽瓷的過往,這個眼裡滿含憂傷的女子,她驀地也感到心疼。
陶羽瓷情緒波動比較大,幾乎是尖叫,“怎麼可能!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情我怎麼會忘?”
夏爾若不知道如何安撫陶羽瓷的情緒,只好默默地陪着她繼續向前走,她的確是國際比較著名的心理醫生,但是像陶羽瓷這樣的狀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對面走來的一對情侶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好不開心,羨煞了旁人,羨煞了夏爾若和陶羽瓷。
“每個人都渴望自己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圓滿的家庭,成功的事業,扶搖直上,走上人生的巔峰,但是在走往這條路的途中,會出現無數因素阻礙你,感情也是,都是俗人。”夏爾若視線緊緊盯着向着他們這邊走來的一對情侶對陶羽瓷說道。
陶羽瓷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秦邵安的樣子她閉着眼睛都可以畫出來,怎麼可能認錯。
她出奇的冷靜,走在她身側的夏爾若都沒察覺到異樣,直到四個人四目相對,陶羽瓷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謝小婉依偎在秦邵安的懷裡,身後是高大的法國梧桐,偶爾有汽車的鳴笛聲給尷尬的氣氛增添一抹色調。
“這不是著名的心理醫生夏爾若嗎?”謝小婉眸子裡盡是笑意,挑釁地看着陶羽瓷。
夏爾若挑眉,“我是。”
秦邵安看了陶羽瓷一眼,“你真的有病啊?”
這話夏爾若是一個外人都聽不下去,她將陶羽瓷保護在自己的身後,“你就是秦邵安?”
“是又怎樣?你對治療這樣的瘋女人很有把握?”夏爾若就差給秦邵安一拳,因爲她剛纔拉陶羽瓷的過程中,她的眼裡有深情,糾結,還有萬念俱灰。
“秦先生,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秦邵安原本的好興致已經被撞見陶羽瓷這個晦氣女人給攪亂,隨意地點頭。
他溫柔地囑咐謝小婉,“你在這裡等我。”
陶羽瓷的目光一直追隨着秦邵安,直到他和夏爾若走出了一段距離謝小婉堵在了她眼前。
“看到了吧,邵安和我在一起纔可以那樣發自內心的笑,你給不了他的就不要和我爭!”謝小婉不屑地掃了一眼陶羽瓷,她現在看起來還真像個瘋子,哈哈……
“我沒爭,但那曾經都是屬於我的。”陶羽瓷冷靜的開口,微微側着身子,視線依然沒離開秦邵安。
謝小婉氣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還好光線比較暗,看不清楚。
夏爾若問秦邵安,“秦先生,你是否年少時就認識陶羽瓷?”
秦邵安道:“是,可以說那個討厭鬼改變了我的一生!”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說討厭鬼那三個字的時候眼底裡流露出來的是溫柔。
“那能說說你們年少時候的事情嗎?”
秦邵安眼裡多了厭惡,“沒什麼好說的,她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裝作小啞巴,害我被我父親罰,最後還逼着我和她結婚,不過她本事很大,願望基本都實現了!”
夏爾若聽着怎麼都和陶羽瓷告訴她的有很大的出入,又思索着問道:“那能不能……”
“夏小姐,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我沒有多餘的一分鐘可以浪費在陶羽瓷身上!”秦邵安目光變得冷漠,生硬打斷夏爾若的話語,快速地說完便轉身向着謝小婉那邊走去。
夏爾若被晾在原地,她大抵知道了陶羽瓷嫁給秦邵安之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了。
秦邵安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將謝小婉護在懷裡,警惕地看着陶羽瓷,“你又對小婉說什麼了!”
陶羽瓷緊緊盯着秦邵安,生怕下一秒他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可是他的懷裡如今是另一個女人。
“是謝小婉主動和我說的。”陶羽瓷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她眼睜睜看着謝小婉拽着秦邵安與自己擦肩而過,笑聲那麼諷刺,而且說出來的話特別傷人……
“邵安,別理她了,我們走!”
秦邵安爲什麼從陶羽瓷的目光裡看到了不可置信和傷心,這個女人是習慣纏着他,害他了!
夏爾若過來只看見原本堅強的陶羽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凌亂在原地。
“我們回去吧,我累了。”陶羽瓷淡淡地對夏爾若說道,依然想前面走着。
夏爾若將陶羽瓷拽住,“回家的方向在這邊!”
她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陶羽瓷又木然地轉身,她在猜疑,陶羽瓷是不是把另外一個人當成了是秦邵安,所以把自己所有愛關心在乎都留給了那一個人。
但是秦邵安身在福中不知福。
換句話說,自己遇上這麼可怕的少女恐怕也會那樣冷漠的對待吧,畢竟人的耐心不是一天就給消磨光的……
還說熟悉呢,熟悉個屁啊,才第一天來就碰上這樣的事情,註定這個心理疏導不會太順利!
剛纔秦邵安和夏爾若在那邊,謝小婉嘚瑟地摸着她的肚皮,向陶羽瓷說道:“我懷孕了,秦邵安的孩子,你以爲他是愛你的嗎,那爲什麼結婚一年從不碰你!因爲你噁心,骯髒!”
陶羽瓷的手緊緊攥着,因爲她怕自己在秦邵安的面前表現出不好的一面來,她就是還沒出息地愛秦邵安。
“謝小姐,請你說話注意一些,別人感情的私事用不着你操心。”
陶羽瓷微微向後倒退了一點點,謝小婉卻是步步緊逼,“你成全我和邵安那麼難嗎!離婚協議是你故意送給邵安的父親的吧!”
“是,我是故意的,你應該知道,如果邵安的父親不同意,你肚子裡的永遠是——野種!”陶羽瓷壓低聲音咬牙切齒說出了最後兩個字。
然後擡頭便看見秦邵安急切地衝過來,好像怕她是洪水猛獸一般,急忙把謝小婉護在手心裡。
“陶羽瓷,這樣的人渣不值得你來愛……你不遇上些歪瓜裂棗怎麼知道什麼是更好……”夏爾若腦袋裡拼命想可以安慰陶羽瓷的話,卻一個子也出不來,真是絕了!
陶羽瓷倏地轉身,狠狠地盯着夏爾若,“他不是人渣,也不是歪瓜裂棗,你不懂他,所以別來評判!”
夏爾若被陶羽瓷這樣的狀態嚇到了,然後擺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她現在是和一個病人相處……
回到陶家的別墅,夏爾若還心驚肉跳,她可以肯定的是戚慕應該不會喜歡陶羽瓷……
陶父看見陶羽瓷準備忽略他上樓,叫了句:“囡囡……”
陶羽瓷沒聽到……
夏爾若問陶父,“有沒有關於她以前所發生的事情的記錄,給我說說,我該對症下藥。”
陶父如鷹一般的眼神看着夏爾若,“是不是出去遇見了什麼人?”
“遇到了秦邵安。”
“你跟我來吧。”陶父嘆了一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夏爾若也是在那一刻才深切的明白,自己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只願意把溫柔慈祥留給自己的女兒,其他的一律該怎樣就怎樣。
一個小小的日記本,上面是整整齊齊的娟秀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小女孩寫的。
還有日記本最後一頁夾着一個十幾歲少年的照片,背面有三個字——楚遲鬱。
那少年的眼睛和她剛纔路上碰見的秦邵安極爲相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小鬱在工地上爲了救羽瓷,把羽瓷推開之後腦部受了嚴重的撞擊,再也沒有醒過來,羽瓷得過很長一段時間抑鬱症,直到我給她轉移治療了一次……”
陶父的聲音裡充滿了滄桑,所以即使爲陶羽瓷偷來這十年安康的生活,他也活的煎熬,提心吊膽。
因爲秦邵安並沒有像他們預料中那樣,愛上陶羽瓷。
“陶總,把這個日記本交給我,我拿回去看看,明天再來和你討論治療方案。”
夏爾若將日記本收在自己的懷裡,“還有,羽瓷的狀態不太好,你去勸勸她。”
陶父點了點頭,他已經心力交瘁了……
夏爾若纔出門便被一個人拉到了旁邊,戚慕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我把羽瓷交給你不是讓你帶着她去見秦邵安的!”
戚慕的手緊緊抓着夏爾若的肩膀,若是再用力一些,恐怕肩膀會被卸下來……
夏爾若甩開戚慕,慘白着臉說道:“我沒有!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