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養多日,杖責之痛方漸漸舒緩。扶牆下牀烹茶,無人可使。
身邊這四個丫頭,除了染病的靈姒, 無一倖免,皆被薛桂芝支去各處伺候,只因位份不高,無權呼奴喚婢。
湘君那邊,也由原先的十六人裁剪爲四人,因其身患惡疾,隔離療愈。
秉獻不在,我們便是桂芝的掌中物,任其揉捏拆團。
到了二更天,一大批衙役闖入梅園,將小樓團團圍起。
玉階披衣阻攔,反被衙役制服,“樑倚翠涉嫌謀殺朝廷命官,你與之來往甚密,必是同黨,馬上壓去麗景門,聽候審訊!”
牢房內,來俊臣親自審訊,“不要以爲自視清高,本官就拿你沒轍,如若心懷不軌,即便是閻王老子,也要受我一審!你快據實交代,你如何與梁氏合謀,僱兇殺害索元禮大人!”
“此事民女不知,也從未參與,請大人明察!”我不鹹不淡的回答,心中卻在隱憂,酷刑枷鎖,屈打成招,那蝕骨之痛,果能承受嗎?
“來人,上刑具!”
“刀下留人!”阿姨陡然從天而降,又是奉銀又是說好話,“柳驀秋與那樑倚翠雖有來往,然只限於表面,如若她真的參與,早就潛逃了,焉會留在此地任由逮捕?此事皆由樑倚翠一人而起,與人無尤,請大人明察!”
“與人無尤?據我所知,梁氏行事前,曾將一個木箱交予柳氏保管,裡面裝得什麼?”衙役將那隻梨木箱子重重的摔在堂前,書稿散落,只不過是幾本詩集。
“誠如大人所見,箱內別無他物,柳氏是我一手栽培,其心機我一清二楚,請大人念在其年幼無知,交友不慎,賜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阿姨拖着我一起下拜,那來俊臣見了黃澄澄的金子,這才鬆口,轟我們出獄。額頭上,淋淋淌下無數汗滴,脊背冰涼一片。
五月二十,倚翠姐姐被斬首示衆。
隨其一同行刑的,是她僱傭的刺客,烏壓壓一羣人,悽婉哀痛。罪名落實,倚翠姐姐僱兇殺人,行動失敗,殃及自身,可惜我們日夜相對,卻不知彼此心中秘密!
刑後,我抱着屍首異處的她,趕去郊外,親手埋葬。
“這是她留給你的信。”阿姨遞來一封書函,紙上神謨廟算,盡是最肺腑的語句。
妹妹,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或已功成身退,或已魂遊天外。
我本姓王,乃王續之女,父親一生忠於大周,卻被那酷吏一族,一紙誣告以致家破人亡!我更名改姓,流落風塵,蹉跎數年,仍無進展,唯有以身試險,親入虎穴,雖死無憾!
往後的路,你要獨自前行,姐姐再不能作伴了!
那王秉獻若能待你如初固然是好,如若不然,不要再像以前一樣,之死靡他,沒世不渝。
紙短情長,不過紅塵客夢,一場雲煙。
這天下,有的是奇偉瑰麗,山川河海,不在此處,即在遠方!
倚翠親筆
同是復仇,倚翠雖敗,然殊死一搏,雖敗猶榮,而我呢?
至今渾渾噩噩,從未踐行!雖死之日,猶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