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事情我並不是存心隱瞞,只是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沒有必要了。”
許諾靜靜聽着老人的話,雙手捧着陶製的茶杯,暖暖的陽光灑下來讓她覺得心情很平靜。
老人似乎也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他回憶着屬於他們的那個年代,熱血,忠誠。爲了祖國大義他們放棄了很多,許諾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所以她只是聽着,並沒有插話。
直到老人說起跟許老爺子的恩怨,許諾才說話。
她的表情淡淡的,帶着一點兒晚輩特有的恭謹,卻沒有半分怯懦。“任爺爺,如果這話您一開始就跟我說清楚,那我還是很敬佩你的。”她頓了頓,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這麼長時間,茶水已經冷了,香也散了。“您對我來說是長輩,長者言不能辭也,況且您並沒有半分對不住我的地方,真的沒有必要跟我解釋。”
這話說的,就有點兒不客氣了。
你是我的長輩,所以我尊敬您,即使有些事兒不那麼地道我作爲小輩也能接受。但要說尊敬……有沒有那只有天知道了。
任老爺子顯然沒想到許諾在他面前說話會這麼直接,這麼不留情,不過許諾最少還給他留了點兒面子,任老爺子還不至於面上掛不住。
“你就不怕我生氣?”
任老爺子沉下臉,氣勢驚人。即使這個男人已經老朽,甚至身體孱弱,但那種真正經過鮮血磨礪的氣質只會因爲時間而越發沉澱、越發迫人。許諾頓感壓力,但卻半分不露怯,她反倒是笑了。“任爺爺怎麼可能會跟我一個小孩兒計較?”
輕鬆的語氣下是不曾掩飾的篤定。任老爺子下一秒也笑了,“你啊,真是個機靈鬼,也不知道是像誰。”老人嘆了一聲,面上竟然是追憶的神色。許諾嘿嘿一笑,將這話頭掩了過去。
“像我爸爸媽媽。”
“嗯。”
任老爺子別有深意地看了許諾一眼,頗爲贊同地點點頭。“聽說你跟顧家那小子快結婚了?”
“額。”許諾拿不準這老人突然變得和藹是什麼意思,遲疑了下才道:“嗯,還有十三天。”任老爺子讓傭人換上熱茶,又問了一些結婚細節的問題,最後說了一句:
“以後好好過日子,有事兒啊跟爺爺說,不要客氣。”這番叮囑已經帶着一些殷切了。
許諾一邊應着心裡卻有些惶恐。
任老爺子那是誰啊?任家可是掌握着龐大灰色勢力的家族,難惹的程度在國內是數得上數的。作爲任家上一任的掌舵人,沒有人會懷疑任老爺子有多大的能量。
這樣的一個人,勢力小一點兒的根本沒有資格往他面前站。說句不好聽的,即使是許老爺子的地位比之也要差不少的,也正是因爲這樣許老爺子根本沒有報之前的仇,兩家也沒有徹底撕破臉。
可是現在任老爺子卻十分小意地囑咐許諾,聽他的意思似乎顧延都比不上許諾的地位一般。
正常的情況,不是應該因爲顧延任老爺子纔會對她許諾另眼相看嗎?
這怎麼反過來了?
許諾迷迷糊糊地離開了,而任老爺子看着許諾那因不解而失去之前淡定的樣子,終於真心地笑了。他起身,有些複雜地看許諾下了樓走到院子裡,卻被任邵陽攔下,神色有些複雜。
任家老大上前扶着父親,順着父親的目光就看到正在說話的小陽和許諾。
“兩個孩子似乎相處得不錯。”老爺子乾咳了一聲,他年紀大了,前一陣子又耗費了許多心神,所以只站了一會兒就感覺累,他示意兒子扶他回去坐下,喝了兩口水這才感覺順氣兒了。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突然嘆了口氣。
“爸?”
老大有些擔憂地看着老爺子,就聽老爺子問道:“老大,你怪我不?”
“不怪,爸對這個家,也付出了很多。”
“呵。”老爺子聞聲卻苦澀地笑了。“可是我到底辜負了她。”
他現在甚至有些感激韓越了,要不是韓越將那玉佛送到他的面前,他幾乎都要忘了自己也曾經做錯過,也辜負過一個無辜的女人。
不過幸好現在並不算晚,許老頭子,是個爺們!不過對方同樣欠着債啊……想到這裡,任老爺子突然笑了起來。大兒子靜靜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卻有些失神。
在許諾詢問回來的那天,許老爺子便讓人送來一份資料,還附上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任
老爺子一看就是那老頭子親筆寫的。
愛信不信!
甚至能夠讓人感覺這老頭寫這幾個字時候的彆扭樣子。任老爺子沒說信不信,卻在看過這份資料之後激動地差點又進了醫院,吃了藥緩過來後第一件事他便是暗中吩咐大兒子調查這件事的真僞。
之後,纔有了今天這一幕。
信不信事實最能說明一切。
“下去看看小陽那邊怎麼樣了。”
任老爺子擺擺手,任家老大點點頭,悄無聲息地下去了。任老爺子坐在藤椅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來的時候許諾並沒有看到任家其他人,還以爲這邊只有老爺子一個人在,但她剛出門便看到任邵陽穿着一件鐵灰色的風衣站在院子裡,看向某處。
許諾好奇地上前,站在他身邊看過去,才發現那邊是一棵光禿禿的樹。
樹幹很粗,應該有些年歲了。
“那棵樹怎麼了嗎?”
許諾直接問道,她揹着手,剛剛跟老爺子的談話還是讓她感到一些壓力,現在正需要跟年輕人交流放鬆心情。
“我在想小時候的事情。”任邵陽的眼神有些迷離,目光不曾移動。“諾諾,你說人的慾望是不是很難實現?”
“這個不好說吧,慾望這東西,或許只是求而不得的執念罷了。”
許諾有些訝異對方竟然會跟她討論這麼深奧的問題,她只能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然後她就聽到任邵陽笑了。“求而不得?或許吧,也可能只是晚來了一步。”
他轉過頭,終於看向許諾。
只是晚了一步,他就永遠地跟這個女人失之交臂。
他欣賞她,甚至是喜歡的,說不上許諾多好,但在任邵陽的眼中,這個認真、善良的小女人卻像一彎清泉,讓他感到輕鬆。
只是,以後恐怕這份輕鬆也將不復存在。因爲他要剋制住自己的慾念,因爲這個人,是他敬佩的人的妻子了。
任邵陽突然咧嘴一笑。
“諾諾,想要什麼新婚禮物?”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許諾有點兒轉不過彎來,她算是明白了,感情這一家子都喜歡突然轉移話題讓人摸不着頭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