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可以笑得跟一隻狐狸一樣奸猾,但是張芹九就不樂意了,憑什麼要跟着這傢伙?尤其是剛剛還差點把自己給生生掐死!
只是,還沒等張芹九反對出聲,對面的張天師忽然猛然轉過頭來,眼神無比冰冷的瞪了張芹九一眼,雖然張天師沒有出聲,但是幾十年的師徒了,張芹九清晰無誤的可以從張天師的眼中讀懂那個意思.
你若不去,師門畢竟棄你!
剎那之間,透骨冰冷。
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商量的打算,張芹九的整個心都沉到了底。
只是看了張芹九一眼之後,張天師繼續轉過頭來溫和的對着沈天策說道:“小徒劣性,不過以沈掌門的胸襟,自然是不會去計較這些許小事,沈掌門是紫衣侯轉世,假以時日,自然也是一方的諸侯,用劍高手,小徒雖然不才,但是在龍虎山內,也算得上是排名百名以內的用劍高手,能夠得到沈掌門的指點,那是難得有幸的事情。”
漫步輕聲細語着,要不怎麼說龍虎山的張天師是一個長袖善舞很有遠見且能夠讓龍虎山的名聲凌駕於諸多道門其他門派之上呢?哪怕是面對幾乎只剩下光棍司令的沈天策,張天師仍舊能夠做到如同清風拂面一般的自然且溫和,讓人心裡油然的騰昇出一絲的舒暢。
說話之間,張天師慢慢的落在了靈童的身上,歉意的對着靈童作揖笑了笑之後,張天師忽然仰起頭,對着張芹九清喝了一聲。
“芹九,下來。”
“是,師尊!”
雖然無可奈何,但是在這種場合上面再耍小脾氣那是太過於不智的事情了,張芹九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腦袋不好用的人能夠修煉到這種地步?沈天策是因爲有了君前塵的無心之助,才能夠迅速的達到這種境界,但是人家張芹九可是實打實的一步一步的修煉上來的,這纔是真正的修道天才,也怪不得張天師會將她視作下任的龍虎山掌門了,只不過,現在看來,太過於寵溺的確不是件好事。
“跪下。”
淡淡的出口,張天師花白鬍子抖了抖,張芹九筆直的落在了地上,擡頭看着一臉正色的張天師,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出來。
什麼?跪下!
跪天跪地,跪師尊父母,憑什麼要向你跪下!
似乎迴應着張芹九心頭的怒意一般,一聲輕鳴,忽然威壓陡起,以張芹九爲中心,盤旋而上,濃濃的灰塵捲起騰起在了天空的當中,揮舞抖撒卻沉沉不墜,形成了一個龍捲盤旋在了張芹九的小腦袋上面,身後的長劍彈鞘而出,發出了一聲清鳴之後,張芹九伸出手去握住了長劍,一對雙眼緩緩的眯成了一條直線,小嘴不屑的往嘴角後拉了拉。
“師尊,請恕罪,既然如此,那我就殺了他,在向您下跪謝罪吧!”
擲地有聲之際,緩過身體來的業天老道也有點詫異的在空中做了一揖之後,聲音渾濁不清但是卻惟獨只有張天師一個人聽到了清晰的傳音。
“這個,沒有必要吧,芹九畢竟是張家親生的嫡系,不比十二支脈之外,這樣的嫡系弟子,我們只剩下六人了,想更多一點都不行了,你讓芹九出山我已經是覺得不合適了,如今要讓她跟着茅山行走?且不論茅山會不會樂意,我們龍虎山,何時曾經如此的跌份了?”
業天老道的聲音除了傳音入張天師的耳邊之外,張芹九也收到了一份,能夠分心傳音,業天老道的真實修爲估計也不在張芹九之下,否則倒是也無法坐穩烏雲兜指揮的位置。
“師叔稍安勿躁。”
收到迴應的,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業天老道當即閉上了嘴,張天師的掌門威嚴倒是由此可見一斑。
“師尊,要我聽他的也可以,他不是已經得到紫衣侯的傳承麼?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實實在在的跟我來打一場,勝了,我張芹九這條命就是他的了,他想要做什麼都可以!若是敗了,就納命來換吧。師尊,請恕徒兒不孝了。”
張芹九身後的頭髮忽然飛散而起,天空當中,伴隨着她的威壓四散的灰塵當中忽然夾雜上了無數的青絲,散發披亂,張芹九赫然一劍斬去,將那盤起道髻的頭冠斬碎之後,連同三千青絲一併斬成了兩段。
“我不跟你打。”
身爲當事人,張天師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的神情跟想法,就算看出了,估摸也不一定是正確的,另一個當事人張芹九徹底的放棄了顧忌,將威壓提升到了最高點,只不過無形當中,另一股靈巧無比的威壓盤繞着張芹九的威壓,努力控制着不至於讓她的威壓散發出去。
至於最後一個當事人,沈天策將風紫金錢從眉心的地方輕輕的捏了下來,盤在手心輕輕的摩挲着,可以感受着風紫金錢討好一般的散發着淡淡的溫熱,身後,狹長的劍匣微微的抖動着,劍匣當中,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飲血過的皈依估計已經興奮到了極點了,只怕不需要沈天策指揮,就試圖脫匣而出了。
只是,想法很美麗,沒有主人的指揮卻是無能爲力,倒不是說無法,只是既然已經找到了主人了,皈依自然是以主人唯首是瞻,說起來,器靈劍靈這類最類似妖族的器靈反而是最爲忠誠不過的了,除了像風紫金錢君前塵這樣的獨立強大的神識成妖的之外,其餘的器靈,莫不都是依附在一個強大的存在之上,事實上,君前塵也不是沒有依附的,此前的四相金錢就是相祖的法寶,只不過後來相祖不知爲何,一直沒有驅動他們的本體就是了。
否則,相祖大人也不會隕落!這個想法,不僅僅當年的君前塵有,魏無咎亦然,千辛萬苦的保存着皈依卻不肯染指,魏無咎的其他想法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確實是發自內心,相祖大人也好,紫衣侯也好,不管兩人哪個隕落,跟他們相關的一切,早晚有一點,會迴歸到他們的傳承身上的,如今可不是如此麼?紫衣侯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皈依長劍了,所以,沒有人看好張芹九。
“胡鬧臺”張天師只是低喝了一聲,還沒有繼續呵斥,就被另一個笑聲打斷了。
“想要我出劍?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某家的劍下,是不死無名之鬼的,你的修爲太低,根本就不配我出劍!若要我出劍,不死不休!”
識海當中,原本沉默的等候迴應的沈天策的腦海深處卻響起了皈依長劍的告誡聲,若是普通的告誡也就罷了,皈依長劍卻是長劍若出,勢必殺人,當年紫衣侯的劍下,也是從來不殺無名小鬼的。
雖然一生一世只修劍,一件事做一遍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做了多少遍而且在一直的重複着!
劍出,只殺人!
識海當中的聲音雖然輕描淡寫,但是配合着沈天策的身後,劍匣上面忽然泛起的一絲筆直的紅線出來,紅線逐漸的變粗,下一個瞬間,忽然炸開,化作漫天的血煞密佈,天童光滑的腰肢忽然一沉,沈天策大笑之後,忽然輕踩了一下自己的腰肢,那一腳之重,讓天童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沈天策落在地上的聲勢卻是更重,兩腳落地,雖然沒有將整個地面踩出兩個深深的腳印出來,但是數公里之外的一片密林卻緩緩的發出了斷裂聲之後,齊刷刷的倒了下去,從天空當中往下看去,赫然就是兩個巨大的腳印。
“其實,我也挺想,拿你祭煉的,名正言順的斬殺可不是件好找的事情,我身爲妖族,總不至於亂殺一通吧,偏偏我還是茅山掌門,雖然再怎麼不想承認也不行,那麼,我要是還對道門的下手的話,未免太不厚道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紫衣侯當年不是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沒有這麼多的顧忌就是了。”
“算來算去,我最想殺的,也就只有湘西言家的那一夥玩弄僵屍的傢伙了,當初也是他們把我弄得最爲狼狽,甚至連我的小夥伴都因此被生撕了,如果不是有君前塵的庇護的話,當初我早就已經被幹掉了。”
“不過,如果在殺人之前,開開鋒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你這般的細皮嫩肉,如果拿來洗劍,一定能夠讓這柄陳鋒千年的寶劍暢飲歡快一番的。”
話音說到最後,沈天策忽然有點恍惚的感覺,這口氣是自己說得出來的麼?這口氣,是當初的那個學霸化工,只差一步就可以畢業後留校當助理的大學生說得出口的麼?爲何,如此的順暢沒有違和感?爲何,如此的輕快沒有沉重感?爲何,如此的簡單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的感覺?
殺人飲血,如有慣性,往來行之,見多了,自己手上也沾染了,是否就不會有感覺呢?亦或,當真如同別人所說的那般,除了第一次破了之後,再來繼續,就只有快感,而沒有罪惡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