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吳提舉背對着鹿慶林，衝阿豪連連眨眼，“你現在去港口東三、東四、東六區，告訴所有載客二百人以上的大船卸貨停載，港口要暫時徵用他們的大船！”
“啊？”阿豪吃驚，“提舉，這、這不好吧？”
除了戰爭時期，哪個港口能這麼幹？
“好不好是你說了算？”吳提舉側身，朝着鹿慶林一擺手，“這位是百列族長家的鹿二公子，他奉牟帝之命，要徵用我們港口所有大船立刻出海！對了，每船最多隻留十名水手，再按人員滿載來備齊兩日，哦不，五日的食水。”
阿豪一邊點頭，一邊努力記下所有要素。
吳提舉一瞪眼：“記好了？還不快去！”
“這就去。”阿豪拔腿就跑。
吳提舉沿途又叫來四五名管事，措詞也是大同小異。
事起突然，反響即至。
要不了多久，各家船主就來了，氣勢洶洶進市舶司質問：
“怎麼回事，我這船要運油往回走了！要是誤了歸期算誰的？”
這有許多海商都是租船做生意，若不能及時歸還，延期利息可是很高的。
“還要我們卸貨上岸！貨被偷了算誰的？”
“你們刀鋒港說徵就徵？我走過那麼多市舶港口，沒聽說突然徵用民船的，滑天下之大稽！”
“這租金怎麼算，誤工費怎麼算？我僱了人的，這人工費用又要怎麼算？”
吳提舉早知道會有這些麻煩，下意識朝鹿慶林看去，後者一呶下巴：“錢我出，事兒你處理。”
吳提舉只能暗自苦笑，然後清了清嗓子迎向船主們。
那廂阿豪接了吳提舉的任務，出門走沒兩步就反應過來：
不對勁！
阿豪是閃金人，原本在閃金平原鉅鹿港給仰善商會打工，幾個月前差點辦砸一樁差事，商會就把他扔到刀鋒港來，讓他充當刀鋒港市舶司與仰善羣島的聯絡人。
表面看是閒差，其實是下放，他再不幹點成績出來，根本沒機會上調。
阿豪在鉅鹿港多年，對港務很熟，但去港區通知船主這種事情，平時吳提舉哪裡會指派他做？
所以吳提舉爲什麼直接找他？
那口氣又是十萬火急，邊上的百列鹿二公子橫眉冷目看着也不像什麼好餅，身後還有一大堆衛兵都抓着明晃晃的刀子……
阿豪嗅到了來者不善的氣味。
閃金人對戰爭和動亂的嗅覺，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他在鉅鹿港已經犯過一次蠢了，這回又有個機會擺在面前，他可要抓住嘍。
鹿慶林的兵哪裡會留意這麼一個小人物？阿豪溜到市舶司後方的馬廄邊上，吹了記口哨，就有一隻海燕從馬廄頂上跳下來。
“火速趕往仰善羣島主島，交給管恪先生！他一定重重賞你！”
阿豪交出一張小字條，海燕一口吞下，拍拍翅膀往東飛去。
……
今晨剛好海陸風換了風向，海燕去仰善羣島乃是順風，飛得極快。
管恪接到阿豪的字條時，果然好好獎勵了這頭海燕。
他原本在閃金平原活動，但仰善商會的主力全在那裡也不合適，於是賀靈川就把他調回仰善羣島主持大局。丁作棟不在，現在他就是羣島的管大總管了。
阿豪學寫字才學了一年多，有點歪扭還有點潦草，可見事態很急，幸好不妨礙辨認。
他記性好，複製了吳提舉的話，一字不差。
管恪一眼掃過就看完了，面色微變，立刻起身去找一個人。
經過島中心的小湖，湖邊還有幾頭岩羊吃草，最大最裝的那一頭，長角上掛着兩個金環。看見管恪，它也只是偏了偏頭，不作理會。
管恪匆匆走進一棟二層小樓。
這裡原本是賀靈川在主島小憩和辦公的場地，但現在讓給了其他人。
管恪走進去時，恰好見這人倚在長廊的藤編躺椅上，長長打了個呵欠。
仰善羣島是正兒八經的世外桃源，生活十分愜意，也適合修行，就是有時候無聊。
“管總管，你怎麼又來了？”半個時辰前才見過面哩。
“伏山先生，刀鋒港異動。”
躺得四仰八叉這個人，正是伏山越。猛虎焦玉就伏在長廊正中，只有尾巴輕輕抽打地面。
伏山越耳朵一動：“怎麼說？”
管恪小心蹚過地上的猛虎，把字條交給伏山越：
“我安排在刀鋒港市舶司的手下，交信差帶回這個字條。”
伏山越一眼看完，並沒問“這怎麼了”，而是道：“這是不是曾經跟你們主人作對過的鹿家？”
“是的，仰善羣島就是從鹿家手裡買下來的。”
“鹿二扯着牟帝的虎皮拉大旗，不會是無緣無故。”伏山越沉吟，“徵用刀鋒港所有大船出海，但只備三五天的口糧。呸，哪有目的地能那麼近，除了仰善羣島？”
從刀鋒港到仰善羣島的幾個開放港口，順風行船隻要大半天就能抵達。
“刀鋒港的船隻全被徵用，能運多少士兵？”
“現在是棕櫚採收季的末期，港口還有不少運油的商貨船，載重量不小。”管恪估計，“如果都改爲載人，我想打底也能有個三四萬人！”
伏山越呼吸一頓，從藤椅上一躍而起：“好傢伙，這是來大活兒了！”
眼下的形勢還用說麼，鹿二想趁着仰善羣島防備空虛來打秋風哩。
賀靈川在閃金平原掀起龍神戰爭，當然要把仰善的主力部隊都帶去閃金效力，本地留下的閃金護衛隊還不到兩千人，其中多數還是入隊不到兩年的新人，只能維持羣島的日常秩序。
打仗？有點爲難。
“鹿家未必有這個眼光，敢挑這個節骨眼兒來找事。”伏山越大步往下走，“看來鹿二也是聽命行事，牟國也不厚道嘛。”
他腦瓜子也好使，一轉念就想明白了，這是牟國要對仰善羣島出手。
他告訴管恪：“你速去發令，在海船隻全部回港，馬上封鎖航道！”
仰善所在的黃金航道已經是這世界上最繁忙的航路之一，一旦封鎖，損失很大。但管恪二話不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