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互視一眼，仍是鹿振先發言：“向蒼晏國求援。”
短短五個字，聽得鹿振聲一愣：“你說什麼？”
“東邊新崛起的大國，蒼晏國，與雅國有宿怨。”鹿振先道，“它立國之後，一直在尋求報仇的機會。我們向它求援，它一定會出兵。”
“荒謬，你怎麼知道？”鹿振聲冷嘲熱諷，“你給賀驍寫封信，他就同意了？”
他話裡盡顯不屑，哪知鹿振先竟然點頭，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對。蒼晏國大軍，已在開赴百列的路上！”
鹿振聲嚯然起身，指着他的鼻子：“你！”
鹿慶安還搶在父親之前開口：“六叔，我父親纔是家主，你豈能擅權越主！”
鹿老二鹿振元悠悠道：“牟國已經撤軍，我們又打不過雅國，你爹除了獻祭阿浜之外還有別的辦法麼？”
鹿老三鹿振勳則道：“求助於蒼晏國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不信大哥沒考慮過。但大哥爲何不做呢？”
“你們來真的？”鹿振聲瞠目，隨手向東一指，“他賀驍所謂的‘龍神軍’，前不久才被雅國打得像狗一樣！這種水準的援軍……”
“也好過沒有！”鹿振先打斷他的話，“難道你試都不試一下，就想讓百列坐以待斃？”
鹿振元語重心長：“我們都知道大哥從前與賀驍不睦，但那已成往事，大哥還是要以百列大局爲重，以這幾百萬生民性命安危爲重。”
鹿振聲一聽這話就火氣上揚。老二向來喜歡跟他別後腿，現在一開口又要給他定性？
“你們揹着我向他求援？那你們說說，給他開出了什麼條件？”鹿振聲看他們的眼神是恨鐵不成鋼，“從他最開始購買仰善羣島，我就看出這人居心叵測。你們跟他做交易，那是與虎謀皮，絕沒有什麼好下場！”
邊上的鹿飛煙忍不住插嘴：“那麼讓雅國鐵蹄踐踏百列，就是好下場了？”
鹿慶安喝斥她：“住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鹿飛菸嘴上從來不認輸：“怎麼着，就許你能喝斥我爹？”
鹿振勳則道：“大哥既然認定賀驍打不過雅國，那麼他是虎是狼又有什麼關係？”
這三個弟弟是聯手逼宮來了，鹿振聲呵呵一笑：“不妨先說說，你們揹着我，給賀驍許了什麼條件？”
“也很簡單。”鹿振先盯着他道，“他要是能打退雅國，我們從前給牟國的供奉，今後都轉給蒼晏國。”
鹿振聲父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轉供奉？話說得真是委婉，意思是百列從此轉奉蒼晏國爲上國！
鹿振聲忍不了了，拍案而起：“豈有此理！你們怎敢！”
牟國是什麼實力，蒼晏國怎配與之相比？百列舍強大而就弱小，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百列大難臨頭，牟國卻抽手旁觀，只有蒼晏國願伸援手。”鹿振先一攤手，“我們沒有選擇。”
鹿老三悠悠道，“大哥你怕什麼，蒼晏國要是打不贏，也要不走那份供奉；要是打贏了，供奉給他就是合情合理。”
附庸於強者，是這世上絕大多數小國的生存法則。
鹿振聲忍氣道：“你們不曾親自跟牟國打過交道，不知道它有多麼森嚴！即便蒼晏國打贏了，我們一旦轉奉驍爲上國，牟國必不肯善罷甘休，我們又在牟國邊上，今後要倒大黴！”
鹿振元陰陰道：“那族長是不是忘了，我們也在雅國邊上！不要說以後了，現在就要倒大黴！”
晚死和早死，您總得選一個吧？
現在都活不下去了，還談什麼以後？
“即便蒼晏國的援助是一杯毒鴆，我們現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
鹿振聲怒極反笑，隨手將杯子砸在地上：“閉嘴！此事斷不能行！”
摔杯爲號！只要一聲瓷碎的脆響，埋伏在園外的鹿振聲人馬就會立刻衝進來。
百列首府是鹿振聲的地盤，從城守到署衙都是他的人馬。等到鹿家三兄弟聯袂進入鹿府之後，鹿慶安已讓府內府外陸續增兵到一千多人，將這裡團團圍住。
只要談崩，就把鹿家三兄弟統統拿下！
哪知人影一閃，這杯子還未落地，就被人一把抄起！
那一聲脆響自然就沒有發生。反倒是對面發出幾聲唿哨，扔過來幾個竹節，裡面嗤嗤冒着紅煙。
鹿振聲一驚，乾脆張口大呼“來人”！
但嘴才張開，一股子混合着辛辣、酸腐，比爛腳丫子還要惡臭十倍的氣體撲面而來，鹿振聲話纔到嗓子眼，又被嗆了回去。
衆人猝不及防，咳咳咳咳，腰都直不起來。
鹿慶安知道不妙，有心大喊“護衛”，但身體誠實地彎腰嘔吐。
這種毒煙，董銳自己都嘗過厲害，事後親自改良，把它改成了一觸發就爆煙，擴散面積大、穩定效果好、不怕大風吹的暗器。
濃煙起，自然有人趁亂摸魚。
鹿氏三兄弟自己屏住呼吸急速後退，他們身後十幾道影子反而衝向前去。
這些人穿着護衛服色，原是低着頭跟在他們身後進入鹿振聲府中，這時撐開護身罡氣、屏息衝入紅霧當中。
鹿氏三兄弟只聽見紅霧中一陣騷動，有人呼喝，有人叫罵，有人慘呼，還有兵刃相擊之聲。
不一會兒，有人就出來了——
他們的人。
不對，應該說是借給他們的人。
鹿振聲被他們拽出來了！
鹿氏三兄弟狂喜。
鹿府幾名護衛修爲過硬，緊跟着衝過來，卻被鹿家三兄弟的人手擋住。
先前抄起瓷杯那人，一刀架在鹿振聲脖子上：“退下，不然鹿族長人頭落地！”
族長被人薅走了！
護衆衛面面相覷，最後一起看向鹿慶安。
大公子拿主意，咱現在怎辦纔好？
衆目睽睽之下，鹿慶安再不甘心也只得叫道：“停手，都停手！”
外頭也是呼喝聲連天，緊接着鹿府的人馬退了進來，後頭緊緊跟着鹿慶浜的百列兵。
今日“犯上”，鹿振先父子兵分兩路。
這就是標準的，大水衝進了龍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