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再往後急什麼？只要自己每一天都在變強！
“你是太樂觀了，你們都太樂觀了。”辛乙慢悠悠挾起一塊醃蘿蔔，“這就叫禍之所伏。”
見他今日心事重重的模樣，賀靈川乾脆道：“連貝迦都暫時奈何不了我們，禍從何來？辛兄，你就明說了吧。”
“貝迦沒奈何盤龍城，原因你也清楚。一是因爲這裡面積不大，哪怕外擴了幾次，在貝迦眼裡仍未能對它造成威脅，因此未盡全力對付你們；其次麼，靈山在貝迦東邊牽制它，分走了它絕大部分精力；三是貝迦內部也有一些問題，妖帝並不想對這裡輕易出兵。”
“你看，這幾個都是外部原因，都是可變動的。一旦其中的一到兩個發生改變，盤龍城就不安全了，怎好奢望長久安寧？”
賀靈川不語。
其實盤龍城人一直都有緊迫感，就因爲長年生活在戰爭帶來的動盪之中。
所謂長久安寧，也不過是最近幾年的事兒。但和平帶來的紅利實在太大了，連鍾勝光都捨不得放手。
“盤龍城就這麼快速發展下去，就算再怎麼韜光養晦，貝迦也會把你們盯得死死的。”辛乙道，“近半年來，貝迦朝堂上提起盤龍城的頻次，明顯要比往常更多。可見，人家已經在留心你們了。什麼時候又會出手打斷你們的和平發展，或許就是妖帝一句話的事兒。”
盤龍城發展最大的阻礙，或許就是離貝迦太近。
他們中間隔着的那個西羅國，形同虛設。
“靈山曾經跟你們提出過建議，願意出借真仙的震懾之力，但鍾指揮使拒絕了，盤龍城上下也都拒絕了。所以，那個時候倘真來臨，你們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只要讓貝迦知道，盤龍城也能借用靈山的真仙之力，或許貝迦就不敢把盤龍城逼迫太緊。
不過，靈山當然不會無償出借這種震懾級的力量，交換條件是盤龍領地要安置聚靈大陣。
鍾勝光拒絕了。
他要讓領地內的生靈都享受到靈氣復甦的紅利，不願再走上集衆生之力供養仙宗的老路。
所以從今往後，盤龍城人只能靠自己了。
辛乙頓了一下：“三百年前，富饒的青金河流域崛起一個強大政權灃國，兵強馬壯、元力豐沛。他們的領袖年輕有爲，也是戰略大家，帶領國民一路富強，一連吞併了好幾個鄰國——唉，這一切與今日的盤龍城實在很像，連領地面積都大同小異。只是灃國距離貝迦要更近一些，地理位置更惡劣。”
“然後？”賀靈川知道，“但是”要來了。
“灃國很快引起貝迦注意。當時的貝迦還不像今日這麼強盛，拉攏它卻被它拒絕，招降它也沒有成功，於是貝迦發動三年戰爭，將這個政權徹底消滅。”辛乙抿了口酒，“灃國確實強大，我查過資料，貝迦請動了十餘位天魔下界，才最終攻克它的首都。”
賀靈川按現實的時間推算，這應該是貝迦建國一百五十多年的事件。呵，那時的貝迦還挺年輕，歲數和後世的牟國相當。
那麼，這應該是貝迦政治、軍事實力最鼎盛、最高效的時期。灃國能與之抗衡三年，的確可以稱作耀眼的後起之秀。
“三年而亡，可惜了。”明明大有可爲，可惜纔剛登上歷史舞臺，就黯然退場，“對了，靈山可曾去接觸過灃國？”
“有的。”辛乙不假思索，“灃王不願與靈山合作。”
要不怎麼說，灃國和盤龍城很像呢？
一樣倔強。
“爲什麼？”賀靈川即問，“與靈山合作就可以尋求真仙保護，爲什麼灃王拒絕？”
“他當時也才三十多歲，心高氣傲，不願敬奉上仙，一口便回絕了，態度比你們鍾指揮使還要堅決。”辛乙聳了聳肩，“靈山只得作罷。”
賀靈川笑了，這個世界果真從來不缺犟種。
“有幾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有什麼當說不當說？”辛乙心道你小子話都到這了，還能不讓你說？所以他就得大度，“今天你我作別，拋開身份成見，只是友人閒話。”
“好，你別怪我嘴直。”賀靈川已經和他相處幾年，脾氣也摸清了，“靈山費心費力扶植過那麼多勢力，爲什麼最後無一能成？”
“好傢伙，你又懂了？”辛乙被勾起了興趣，主動給他提壇倒酒，“你說，我聽。”
“靈氣可是每一個政權的核心利益，願意出讓這等利益給靈山的國家勢力，我說得難聽一點，都沒什麼眼見和骨氣。”靈氣，關乎每一個勢力領地內的糧食產量、經濟繁榮、軍力水平、民生安定。
簡單來說，幾乎就是全部。
靈氣也是一種極度珍稀的戰略物資，和主權、和領土同樣重要。
辛乙不服氣：“事無絕對。靈山的幫扶，有幾次是從這幾個勢力還未建國就開始的，那可不涉及什麼眼見和骨氣。”
“強大願意主動幫助弱小，當然不會是無償的，這一點無論何時都一樣。”賀靈川悠悠道，“身爲一方領袖，這時候自然也要做出取捨。若爲了發展的一時順利，就出賣自己領地內的靈氣，那其實也是在領民不知情的前提下，出賣了他們原本應得的紅利和收益。”
靈山建立聚靈大陣，那可是隱蔽得很。賀靈川不到閃金平原走一趟，都不清楚這種事情。
辛乙沒有反駁。
“那麼，這些勢力和靈山之間，其實就產生了一個核心矛盾。”賀靈川也不賣關子了，“人家出賣這麼寶貴的靈氣，就是爲了換取靈山的資助和保護，它當然希望靈山出面解決自己的所有問題，尤其是對抗貝迦。”
就一句話：
我把自己都賣給你了，你不得保護我？
“而靈山呢？靈山扶植這些勢力，是希望它們可以自己強大起來、幫助靈山對抗貝迦。如果事事都要靈山出面解決，那靈山還需要他們作甚？”
“這其中的根本分歧，辛兄看出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