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界一片廢墟，以首岸之能也難尋生靈蹤跡。僥倖活下來的衆生，本就是躲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當時不死，後面難找。”他頓了一頓，“時也運也，首岸仙人偏巧就在那時煉成了一件法器，其最基礎的能力，就是在莽莽塵煙中搜尋生者，無論是身體健在還是神魂尚存，它都能敏銳捕捉！”
“憑藉這件法器，首岸仙人當真幫助許多生靈活了下去。所以，他就將這件活人無數的法器取名爲‘陽關道’。”
“用它來搜尋隱神君的初生意識，那不是一搜一個準？”賀靈川嘴角微彎，略帶譏諷，“首岸仙人用來救人救魂的寶貝，天神卻想拿它去剿滅神識？”
“沒錯嘍。”
賀靈川聽到這裡，終於明白：
“蒲蘆島成功神降的那兩個天魔，就是下界來辦這件事的？”
“不錯。”霜葉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傳說‘陽關道’眼下多半就在邵城，他倆就要去嘗試取回。”
“天宮就沒有其他高人能取回麼？”
“天宮在‘陽關道’的情報上花費許多功夫，那畢竟是遠古的傳聞，求證非常困難。一直到小半年前，它才被證實。並且這兩位天神也需要繼續試驗自己的神降之軀，這應該是他們的使命。”所以，這一趟邵關之行算是一石二鳥。
“嘗試取回？”賀靈川還注意到這個細節，“他倆都親自下界了，還沒把握拿取陽關道？”
“你要是知道這‘陽關道’的持有者是誰，就知道他倆這一趟並不容易。”霜葉笑了笑，“你可聽聞‘地母’的大名？”
“似有耳聞。”賀靈川彷彿在哪裡聽過，但印象不深。
“那可是個狡猾又貪婪的巨妖。”霜葉點到爲止，“更具體的情報，你得自己去打探了。”
賀靈川聽到這裡，就問他：“你說的這些情報，我要如何證實？”
“你證實不了。”霜葉一臉的坦然，“這幾個情報都是絕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也問不着他們。我可以用自己的神魂立誓保真。”
“不必了。”賀靈川搖頭，“我信你。”
霜葉反倒略感意外，“你信任貝迦的國師？”
“咱從前不也打過交道？霜葉國師狠則狠矣，卻是個信人。”賀靈川笑道，“這個情報很有價值，確實抵得過一枚金核。”
對九幽大帝而言，金核再貴重也不過是一枚奇物，留在手裡只能盤它，跟核桃沒什麼兩樣，畢竟蒼晏不缺至寶。用它換取天魔的機密情報，再划算不過。
賀靈川想了想，又問霜葉：
“隱神君的身體，真能製作一萬多個神降之軀？”
“你也收到了這個傳言？”霜葉輕笑，“我沒親見隱神君，但你見過千幻真人的本體。”
“對，一個超大蚌殼，能包裹住整個顛倒海。”迄今爲止，千幻真人的真身還是賀靈川見過的最大妖怪。
“那你認爲，千幻真人的軀體能製作多少個神降之軀？”
“身外化身？”千幻真人有由虛轉實的能力，親手煉出好幾個身外化身，每一個都是威力絕倫。賀靈川想了想，“視其威力而定了。如果是仙人水準，我想應該不少於幾十上百個吧；如果是仙人以下，那或許更多。”
千幻真人的身軀，畢竟也是太特殊。
“就算千幻真人不像隱神君天賦異稟，但你認爲，隱神君製造出來的神降之軀，能比千幻真人多出幾十倍？”
賀靈川想了想，笑了：“原來如此。”
果然畫大餅是每個領袖都要熟悉掌握的高端技能，人間和魔界都不例外。
不是沒有天魔質疑，但只要這個虛數不被實錘，天魔們就會繼續抱有幻想。
人性，或者說神性的最深處，總會持有一份清澈的愚蠢。
賀靈川身體微微前傾，悄聲道：“哦對了，你該不會湊巧知道，隱神君的軀體藏在哪裡吧？”
“這個秘密，全天底下知道的人不超過三個，可惜我不在其中。”霜葉也湊過來，俯首低聲道，“我若是知道，直接就拿這情報來跟你換取金核了，勝算還更大一點。”
隱神君的安危，直接決定天神的降臨計劃能不能實施。
賀靈川微微一哂：“看來，天神對你也不太放心。”
霜葉說了一句富含深意的話：“天神對誰都不放心。”
“天神特意瞞着你，看來這決定是對的。”賀靈川也很好奇，“你爲何要出賣隱神君的情報？”
其實他的意思是，霜葉作爲“神子”，爲什麼要出賣天神、爲什麼敢出賣天神？
“混在紅塵濁世，難免業障纏身。”霜葉沒有表現出一丁點愧疚，“貝迦國內的形勢之複雜，其實超過你的想象。”
“即便在貝迦，也不是所有人都歡迎天神降臨？”
“明知故問。”
賀靈川站了起來，隨口道：“行了，金核是你的了。”
霜葉伸了個懶腰，顯得完全放鬆下來，忽然問了一句題外話：“聽說，你拿到了命運神格？”
“你的消息很靈通啊。”賀靈川曾經當着牟國國師王行屹的面，展示過命運神格，而後者回國之後，必然上稟。
就不知道霜葉從牟國哪一位高層那裡得到這個情報。
“我也聽過一個傳說，剛拿到命運神格的人，有且僅有一次窺探自己命運的機會。”霜葉搓了搓手，“我想問你，你當真瞧見了自己的未來？”
賀靈川沒有否認：“算是吧。但是提前被透露的未來，不一定還會發生。”
“是好，是壞？”
賀靈川聳了聳肩：“只能說，有點出乎意料。”
“你既有命運神格，那就應該知道，宿命能不能夠扭轉？”
賀靈川不置可否：“爲什麼問這個？”
霜葉輕笑：“對於逆天改命，誰會沒有興趣呢？”
“我只信事在人爲。”賀靈川淡淡道，“從前和現在信，將來也信。”
霜葉笑容慢慢收斂，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還要懇求大帝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