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魔界。
靈虛衆和剎利天之間，總有情報暗中往來。
奈落天沉吟：“它與妙湛天之戰，誰贏了？”
以它的本事和見識，輕易就能推斷這兩大巨頭必有一戰，否則賀靈川根本沒有生還的機會。
“以千幻真人的智謀和修爲，妙湛天哪有機會？上古之戰，祂就是千幻的手下敗將。”賀靈川搖頭，“你對妙湛天應該很瞭解，若非知道千幻遺失了蜃珠，它本不該策劃這次行動。”
奈落天卻不會被他的障眼法所迷惑：“所以，其實是千幻打敗了妙湛天，而非你？”
“我說過了，千幻真人負傷在身，難以獨自斬落妙湛天。我只不過在恰當的時機做了恰當的事。”
賀靈川手撫刀把，刀身“鏘”一聲輕鳴，悠長不絕。
浮生斬神，名刀已成。
這便叫作“自鳴得意”。
“靈虛衆神爭奪妙湛天遺產，可有流血衝突？”
“難免。”奈落天低笑，“人間大半個月，天上已經接連隕落十六神明，不僅有爭奪遺產，還有尋釁復仇的。你不在神界，不知道這幾天有多精彩！”
因爲妙湛天之死，靈虛衆已成一個大漩渦，神界的衆神保持距離、前排吃瓜。
“靈虛衆死了十六天神？”真不少啊。
“不止是靈虛衆，包括外頭好幾個野神。”奈落天道，“我還沒查明他們的死因。”
賀靈川緊接着問：“靈虛聖尊控制不了局面？”
“哪有那麼簡單？”奈落天隨口舉個例子，“被你假借名義的龍神，生前有力拔山河之能。它的住處邊上就有一座活火山，每過百十年都會噴發，殺生無數，但是龍神從未阻止火山噴發，你知道是爲什麼？”
“爲什麼？”
“因爲攔不住。地火是一定會噴涌的，不在這個火山，就會在另一處地隙。”奈落天道，“莫說人力有窮盡，神力亦復如是！”
賀靈川也八卦一把：“在你看來，最後誰能繼承妙湛天的衣鉢？”
奈落天說得很直白了，靈虛聖尊很難阻止——他也未必會阻止。
“你在閃金搗騰什麼九幽大帝、龍神轉世，專門愚弄凡夫俗子，到底想做什麼？”奈落天不作推測，只問賀靈川，“你不會真地蠢到想要吞併整個閃金吧？”
閃金這個地方的問題在於，人性太野，人心太散。
“走着瞧。”賀靈川往後一倚，不置可否，“很快你就知道了。”
“這幾天，靈虛衆都在嚷嚷內鬥，什麼正事也沒幹，確實顧不上閃金平原。”奈落天接着道，“不過等他們倒騰出手來，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就你手下那點人馬，根本扛不住。”
“哦？”賀靈川好整以暇，“你有什麼提議？”
不出所料。與他有仇還想着招攬他，真不愧是奈落天。
“我不說，你也明白。無論在神界還是人間，能與靈虛衆抗衡的，只有剎利天。”奈落天緩緩道，“在閃金平原，剎利天本來就有衆多信民，衆多勢力。”
賀靈川忍不住笑了：“你們全加起來，都比不上妙湛天。”
原本妙湛天才是閃金平原的第一大信仰，當之無愧。
現在妙湛天倒下了，不僅在魔界留下豐厚遺產，連人間都出現了大量的信仰空白。而這一塊，剎利天也是非爭不可。
“妙湛天暗懷私心，始終控制爻國對外輸出自己的信仰。過去一百多年來，在閃金平原遭它排擠的可不僅是其他神明，最多的還是靈虛衆神，才成就這樣一家獨大的局面。”
奈落天這句話，賀靈川倒是很認同。他收集閃金各地資料，就發現平原上的神明信仰特別駁雜，但平均下來香火微弱，都不成什麼氣候。
“你我何不互相成就？”奈落天繼續道，“我的信用如何，你父賀淳華最清楚不過。他能登上王位、坐穩江山，都要依託於我的扶持。”
“你在閃金想要成就霸業，必然需要強大的靠山。但你火燒摘星樓、殺掉妙湛天，本身就與靈虛衆結下死仇，唯一的出路便是我們。”
祂勸說的重點，就在“互惠互助”這四個字上。
天神自己下不來，想實控世間就必須通過“中間人”來完成。這個角色，在西邊是貝迦，在閃金平原是爻國，而在鳶國故地則是賀淳華重建起來的申國。
剎利天這幾年發展不錯，賀淳華數年征程爲他們提供了大量魘氣和信仰；閃金平原面積、人口是申國的多少倍？這麼一塊大肥肉，過去連妙湛天都開發得不是很好。在當前的環境下，如果賀靈川能帶着閃金人奉養剎利天，那麼後者的影響力、實力自然暴漲，同時又削弱了靈虛衆……
實實在在的此漲彼消。
而賀靈川對閃金的野心也必須有強勁的實力來支撐。光憑他區區一個人類，怎麼可能辦到？
六百年前，貝迦的開國妖帝爲什麼投靠靈虛聖尊？
二百年前，爻人爲什麼信奉剎利天？
不就是因爲人力有窮盡，獨行太艱難？
神的力量，凡間借用過一次後就戒不掉了。
所以奈落天理智地認爲，這一項合作還是有達成的可能。
賀靈川故意道：“你以爲，我爲何會去顛倒海？我背後還有靈山。”
“靈山？”奈落天哈哈大笑，“靈山靠得住？”
祂笑了七八聲，見賀靈川安靜如故，聲音才小了下來：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靈山？”
“靈山有什麼不好？”
“投靠靈山，你最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奈落天的聲音滿是嘲弄和不屑，“除了龍神、首岸仙人這些已在上古隕落的大能，世上的仙人多數都是自私、多疑、短視。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東西，改不掉的。你寄望的靈山，內部也是爭權奪利，都顧不上自己已經式微。”
賀靈川笑了笑，祂講得挺有道理。
奈落天又道：“血淋淋的前車之鑑，從古到今也不知有多少。你要是想好好了解一番，我叫人集結成冊送給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