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的百姓是驕傲的,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深有感觸。
龐大的帝國、威震四鄰的武力,和受世人尊崇的文化,都是百姓們的脊樑骨——雖然平時面對其他大乾人時,看不太出來。
在北境的時候,有一件讓江淺夏印象極爲深刻,更直接促成她對大乾的商人很有好感的事。
那時玄甲軍已經了骨利人的地盤,到處都是荒蕪的草場,往往要走上許久,才能遇上一個小型的牧民聚居地。
大軍所過之處,不止牧民們聞風而逃,連最兇猛的草原狼,也尾巴避其鋒芒。
某天半晚正在安營紮寨時,幾個衣衫襤褸,髒的看不出人形,不知多少天沒吃過飽飯的大乾人,被巡邏的兵卒帶了回來。
把自己的小米粥分給他們時,江淺夏也好奇的問過他們的遭遇,怎麼會混成現在這樣的。
“沒辦法,接連幾日都沒遇上牧民,換不到吃食,晚上又被草原狼給盯上了,要是帶着貨,那命可就沒了。命比貨金貴,只能帶着夥計扔下貨跑了。”
“那後來沒遇到過牧民嗎?”
“遇到過啊,遇到了三個小部落,才勉強追上咱們的軍隊的。”
那時江淺夏以爲是他們遇到的部落都很摳,不肯救濟,可後來才知道,牧民們對商人從來都很友好,要是拉下臉來求助,他們保管能舒舒服服回到大乾,說不定還能胖上一圈。
可他們沒有,他們拒絕了牧民的所有幫助,用幫牧民放牧,出賣勞力,甚至拿祖傳的寶貝去換口吃的,就因爲他們是大乾人。
“要是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丟了貨物大不了要飯回家,總能東山再起嘛。可在骨利人的地盤上,咱們要是彎了腰,那還不連帶着其他出去的大乾人也丟臉?不成不成,那麼幹了,死了都無顏去見祖宗的。”
看,這就是大乾人,在國內該慫就慫,要飯也是生活所迫。但出去了,大乾人骨子裡的驕傲,就容不得他們彎腰。
心酸的看着從默默哭,到小聲哭,然後演變成三萬人一起坐地上,像奶娃子一樣扯着嗓子踢着腿嚎啕大哭,江淺夏也想哭了。
爲啥平山軍的任務是剿匪?要改成去開疆拓土,她覺着這些老實巴交的漢子就算再怕,也能豁出命去往前衝。
“主子,他們要嚎到啥時候?”
鬼一目光呆滯的和毒秀才肩並肩蹲在一起,整個人都快麻木了。
從主子說了一堆聽起來特別讓人熱血沸騰的話之後,他們就開始哭,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前後加起來也快兩個時辰了,他們怎麼還不消停?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早站不住重新爬古黎懷裡窩着的江淺夏,也要死不活的翻着白眼,衝笑的特別仙氣的孫長生道:“老爺子,哭這麼久了,他們咋還沒脫水暈過去?”
“嗯……依老朽所見,他們許多其實已經早就應該暈過去了,只是你引出了他們壓抑心中十數年的苦悶,所以強撐着一口氣在吧。”
“等他們完了,差不多就該暈過去了。”
江淺夏急了,要是隨便暈兩個應應景還成,這三萬人都暈過去的話,誰來給他們熬鹹甜水補充流失的水分?就他們這貓三兩個人,會也伺候不過來啊!
“你這個做將軍的,快主持大局啊!該消停的消停,該做飯的也差不多了啊!”
胸膛被小廚娘拍的“砰砰”響,古黎悶笑着低頭在她嘴上咬一口,停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埋怨,纔開始重整軍容。
七天的令行禁止,讓他們即使哭的忘了今夕何夕,也本能的聽從古黎的命令,抽抽涕涕的互相攙扶着從地上爬起來,整理成軍陣。
不用上戰場的火頭軍是最先恢復過來的,不好意思的偷偷用袖子擦乾淨臉,便在江淺夏的催促下,傻樂着跑去燒水了。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清早,哭爽了的平山軍,精氣神都好像不一樣了。
往日裡那種彷彿浮在眼睛珠上的灰敗沒有了,只要沒近視的,全看着蹭亮。
腰背挺的比平時筆直了,身上有了一絲絲稚嫩的銳氣——雖然看見江淺夏的時候,還是會反射性的重新縮回去。
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都無損兩口子訓練的熱情。
白天是古黎下狠手的小團隊掩護作戰,晚上是江淺夏的恐怖人體解剖學科普時間。
因爲其實和人體基本構造很像,所以三天下來,江淺夏像屠夫似的,剝皮拆骨,一擊斃命,前後殺了十來頭。
肉除了少數用來做成香腸和燻肉之外,全被有事兒沒事兒帶着女兒來串門的阿史諾順走了。
沒辦法,見識過江淺夏殺的冷酷,再代換到人身上,平山軍淳樸的新兵,一時半會兒是吃不下肉了。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第三天早上,接到書信的無涯,丟下正在慢慢往前推的路,直接帶着一大車土炸藥來匯合了。
靠他一個人當然沒法做出那麼多來,所以見到自家三個齊刷刷掛着黑眼圈的學生時,江淺夏就知道是什麼個情況了。
“先生您這邊什麼時候能完成?學生還想快點回去治理黃河!”
兇巴巴質問自己的學生,名叫洛琴。
很女氣的名字,人長得卻只能算清秀,資質也一般般,但這股子沉迷治水、不可自拔的韌性,卻讓江淺夏欣賞又頭疼。
“琴啊……”
“先生,是洛琴!”
“好好好,琴啊……你想治理黃河,那是造福天下的好事兒,先生本來是應該鼓勵你的。”
洛琴沒心思糾正先生的稱呼,緊張的等着她的下文。
“可是吧……你知不知道,黃河的源頭,就在滇州西北邊兒的高原上?”
“您的意思是,因爲源頭出了問題,所以才……”
“不,我可沒這麼說。”
翻個白眼,江淺夏沉重的拍着他的肩,惆悵道:“琴啊,一條河要,那是由許多原因構成的。比如當年雨水多的要死河道裝不下了,比如有分流的河道被堵了,比如河流沿途的土地沙漠化,導致懈怠的泥沙太多,河底被墊高了等等等等……”
“這些都是要具體問題具體針對的,所以按照輕重緩急的原則,你現在能不能把治河先放放,有空來這兒堵先生我,不如回屋再做幾個土炸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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