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語哥，你走吧”，但嗓子難受的要命，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巨大的裂口中突然躥出來一道黑影，站立在地面上，足足有兩個人高。那龐然大物的出現，嚇煞了村民。村民們驚叫着四處逃竄，留譚村霎時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越來越多的巨型惡鬼從裂口中跳出來，白語如閃電一般，在惡鬼羣中穿梭，將爬上來、即將爬上來的惡鬼們又踹下去。
但惡鬼羣的數量比剛纔的百鬼羣還要多，白語一人難以顧及所有，有些惡鬼衝向村民。
眼看着有些村民就要被惡鬼抓住，便在這時，夜空中劃過一道紅色的影子，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惡鬼被那道紅色的影子彈出去老遠。
曹復擋在村民面前，眼神比任何一把刀子都要鋒利，他看着那些從裂口中涌出的惡鬼們，厲聲喝道：“回去。”
惡鬼立刻止住前行，但卻沒有像百鬼羣那樣，畏畏縮縮趕緊逃走。它們猶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互相嘀咕，像是在商量什麼。
爲首的幾個惡鬼突然昂首挺胸，似乎不再畏懼曹復，還煽動其他惡鬼一起造反。
它們蜂擁着撲向村民，撲向曹復，撲向白語，也撲向我。
黑壓壓一片，陣勢浩大，它們每走一步，地面都會顫抖一下。
“將那小子帶到一邊去。”曹復對白語說。
白語縱身跳到我跟前，拽住我的衣領，將我拎到房頂。
居高臨下，只見以我和白語爲中心，方圓幾十裡，都是黑壓壓一片。那些惡鬼張牙舞爪，雙眼散發着悠悠紅光，鋒利的獠牙在月光下散發着冷冷的光。
這種陣勢，一輩子見上一次，已經夠震撼，而我在短短兩天的時間裡，竟然經歷了兩次，內心已經震撼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轉頭看着曹復，只見他嘴脣微微啓動，嘴裡碎碎念着什麼。
一股陰風從頭頂吹來，擡頭一看，夜空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大到無法形容，好像整個天際都被那股漩渦遮擋了。
漩渦一點點往下壓，那些惡鬼們好像被一座座大山壓着，身子一點點彎下去。
方圓幾十裡的惡鬼們都不由自主地躬下身子，有些試圖掙扎，但無濟於事。
而我和白語站在最高處，卻感覺不到任何壓力，留譚村的村民也安然無恙。
漩渦越來越低，惡鬼們的身子越來越躬，有的甚至半截身子都沒入土地裡。
巨大的漩渦完全可以將這數不清的惡鬼們全部打入地府，曹復只需要將它們制服就行，但他似乎失去了理智。有些惡鬼的身子鑲嵌進土地裡，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身子被生生折斷，半截身子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掙扎。
不多時刻，越來越多的惡鬼被硬生生折斷身子，到處都是哀嚎聲、慘叫聲以及血淋淋的半截身子。
曹復還在發力，漩渦還在往下壓，再這樣下去，這些惡鬼們就會被漩渦產生的巨大壓力壓扁！
這些惡鬼們挑戰曹復的底線，是在自尋死路，但作爲司刑掌司，曹復豈能濫用私行？而且，這些惡鬼明顯都是受人蠱惑才這樣的，曹復不是不知道，爲何還要對它們下如此狠的手？
我忍不住大喊：“住手！住手！”
曹復壓根不聽我的，反而加大法力，將漩渦一下子壓到很低，幾乎在我的頭頂上懸浮着。
巨大的漩渦不停地旋轉，看的我頭暈眼花。
白語縱身跳下去，雙手合十，催動法力，已經快要壓到我頭頂上的漩渦又緩緩上升。
曹復怒視着白語：“你幹什麼？”
“這些鬼魂受人蠱惑，並不是真的想害人，你將它們的魂魄全部驅散，陽間將少多少投胎的名額？陰陽不協調，後果有多嚴重，你不是不知道？”
他們對話的時候，我恰好從屋頂爬下來，將他們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白語說完，我趕緊補充：“我們要找的是唆使他們的幕後黑手，而不是他們，就算你將它們全都殺了，再有其他鬼魂出現呢？是不是你要把地府的鬼魂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我和白語費盡口舌，曹復這個頑固的傢伙就是不聽。
而且，他趁白語說話的時候，突然催動法力，漩渦一下子壓到了與房屋平齊的位置，“轟”的一聲巨響，十之八九的惡鬼被折斷了身子，有的腦袋都裂開了，腦漿賤的到處都是。
場面實在太殘忍了，我再也看不下去。
“曹復，你、你還不如他們。他們是受人蠱惑，而你，以神一般的能力，卻要將這些完全不是你的對手的鬼魂全部置於死地，你簡直……”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曹復伸手便要掐我的脖子，被白語一把擒住手腕。
“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曹復甩開白語的手，冷哼一聲：“白語，別以爲你法力比我高一點我就會怕你，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曹復怕的人。我能調動地府的亡魂軍團，將人間變成人間地獄，縱使你有七十二般變化，也難以顧全所有人吧。只要我在下面動動手腳，就能將一切的罪名推到你身上。”
白語冷笑：“那你試試看。”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好像重磅炸彈，令曹復啞口無言。
曹復是個不甘心服輸的人，但他身擔要職，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剛纔只不過是嚇唬嚇唬白語罷了，沒想到還是沒能從白語身上佔到便宜。
但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確比白語弱，白語要將漩渦升上去，他便故意將漩渦降下來。兩個人一來二去，越來越多的惡鬼受到重壓，我怕再這樣下去會牽連到村民，讓白語趕緊把漩渦升上去。
白語突然縱身躍起，漩渦一下子升上去一米多高。
曹復正準備死磕到底，而這時，白語搶先說道：“我們兩個再比下去，只怕會讓她鑽了空子。這些惡鬼已經被你制服，你送他們下去就好，至於要怎麼懲罰他們，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曹復一思量，覺得白語說的在理，催動法力，又開了幾道裂口，那些惡鬼們紛紛掉進裂口裡。
裂口轟隆隆合上，惡鬼們的身影消失殆盡，四周歸於平靜，但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以及濃濃的陰氣，還有留譚村的村民們臉上消失不去的驚恐神色，卻久久未能散去。
我催促大夥兒趕緊回家裡躲着，村民們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一個個魂不守舍，連自家的門都找不到。
人來人往中，有一道身影朝着我們踉蹌着跑過來，我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待那人快到我們跟前纔看清楚，竟然是花奎！
花奎氣喘吁吁地說：“她、她在我家……”
“在你家？”白語反問，直勾勾地盯着花奎，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想起鬼嬰王的事情，花奎也爲鬼嬰王辦過事，難道，花奎一直在幫我姐做事？
白語和曹復四處尋找我姐，原來，她一直躲在花奎家裡。
想必是我姐調動惡鬼們一次次出現，花奎受到驚嚇，才主動把我姐在他家的事情說出來的吧。
我趕緊就往花奎家裡跑，白語拉住我說：“你覺得她還能等着我們去找她嗎？”
的確，以她的能力，只怕白語和曹復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又沮喪又失落，心上像掛了鉛球一樣，重的要命。
白語和曹復聯手，要將她引出來。
我站的遠遠的，視線卻一刻也離不開他們。
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時而一左一右，時而一上一下，夜空中，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影子，就好像一瞬間多了無數個白語和曹復，在半空中形成一張天羅地網。
那無數個白語和曹復做着同樣的動作，說着同樣的話，身上散發出無數道白色的光芒。
黑夜霎時間變得如同白晝一般，一直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漩渦被白色的亮光刺穿，緩緩散去。
而白光照耀到大地上，竟然如同探照燈一樣，將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突然，無數個曹復同時指着一個方向，“在那裡。”
無數個白語雙手合十，嘴裡碎碎念着什麼，一股巨大的，如同白龍一般的煙霧，朝着曹復指的那個方向撲去。
那個方向，是我家！
“轟隆！”我家的房屋被炸的瓦礫橫飛，一道黑色的影子躥了出來，漂浮在半空中。黑影漸漸凝聚成人形，赫然便是我的姐姐！
姐姐！
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姐姐，我的眼眶溼潤了，鼻子酸的厲害。
姐姐“咯咯”直笑，聲音極其陰森、恐怖，不由得令我遍體生寒。
無數個白語和曹復瞬間散去，迴歸到白語和曹復身體裡。
急性子的曹復看着姐姐，質問她到底是誰，爲何能下地府的文書？
姐姐看也不肯曹復一眼，還說他是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竟也敢在他面前賣弄。明明姐姐死時才十幾歲，而曹覆在地府當差少說也有幾十年了，姐姐竟然說曹復是毛頭小子？
曹復哪能聽得了這樣侮辱性的話語，當即怒喝：“不管你是誰，今天，我就要將你捉拿住，押回地府。”
說罷，如火箭一般，飛撲向姐姐。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喊，終究是忍住了。
但接下來，令我震驚的一幕發生了，姐姐只是一把擒住曹復的脖子，而可以操縱萬千鬼魂，彷彿神一般存在的曹復，在姐姐手中，就像小雞一樣，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
姐姐使勁一甩，將曹復扔出去老遠，曹復撞到那棵大槐樹上，“撲通”一下掉在地上。
而後，姐姐冷冷地注視着白語，嘴角勾勒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她說：“現在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