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蕭公子又來了。”風荷盡責地回報着。這是她半月來每天的必備行程。
“知道了,下去吧。”梅傲雪慵懶地應着,整個人癱在躺椅上,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着滿池睡蓮。生意運作正常,她於是每天有半日空閒可窩在別業中。
“可是,他今日帶來了三小姐的消息。”這正是她們仍待在洛陽的原因。
“你拿筆墨叫他寫了送進來。”經過很大努力,她才使自己沒跳起來往外奔。
“外頭太陽好大,我不想出去。可以叫他進來寫嗎?”
“不行。”
“那好吧。”誰叫她的身份是丫鬢。
在風荷不情願地走出去後,她才坐起身瞧瞧天空。太陽真的好猛烈!瞧這些天午後不是出大太陽就是突然下雨,他居然還沒生病嗎?這纔想起,昨兒蕭平兒來找她,吞吞吞吐吐地說些天氣不好的話,叫她莫明其妙,原來是這樣。也難爲平兒了,上回想爲蕭齊說說好話,剛提到他就被她送了一記“萬年寒冰眼”,所以急忙話鋒一轉說是蕭夫人叫送水果來,對她幫蕭家的家庭糾紛解決了難題聊表謝意。
沒錯,那日在蕭夫人房中她辛辣無情地批評了他們一家人,卻也因此點醒了蕭老爺蕭夫人,他們放開了包袱,開始與蕭齊和睦相處。而蕭治也在她的提醒下看清了陳媚的勢利本質將之送回家,更與陳嬌恢復了感情,棄文從商,夫唱婦隨。所以,蕭家人都開始快樂了起來——除了蕭齊。
那蕭齊現在的正業就是每日到梅莊外頭等待,等她施捨般地見她一面。
其實,她早已忘記(至少是刻意忘記)那日發生的不愉快的事,躲着他不見他,是怕自己越來越無法自制地受他吸引。她怕再見到他,幾乎就要向他承認自己已愛上他了。
是的,愛上他了,在她不知不覺中。但卻無法坦誠接受他呵!她有着太多太多的顧慮。
踱步到書桌旁,抽出昨天蕭平兒轉交的信,開始了第五十三遍的細讀。
傲雪見信如晤:
我此次寫信並不乞求你的原諒,事實上,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我只想作真誠道歉。
那一日,我確實是喪失理智纔會對你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因爲你說的話刺中了我的痛處,我對大娘的恨確是莫明其妙的。我母親自己都不恨,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論斷他們之間的是非愛恨呢?事實上,我真正恨的正是我的母親的不恨,什麼事都默默承受。而我又那麼敬愛她,所以只好把所有的不是都加諸父親與大娘身上。曾經的年少無知使我利用着他們對我的在意折磨着他們的情感,而當發覺自己的卑劣,我卻沒有勇氣承認也沒有做什麼事情彌補。我幾乎以爲要如此帶着無人知曉的自責過一生了,而你,卻以慧黠的心看穿了我,使那個卑劣的我無所遁逃。如你所言,我沒有外表看來的高尚,但母親要求我做到,因此我只好將不好的掩飾起來,直到自己也厭惡這種虛僞。
一直以爲你也是在乎我的,希望藉由你走入一個嶄新的世界。我想擺脫這裡的一切,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然而你一再的拒絕使我覺得灰心了。於是,當所有一切交積到了一起,我便爆發了。再加上你一針見血的指出我在遷怒……我讓怒火燒滅了理智,真的很抱歉。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
但我還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在逃避什麼?你到底在逃避些什麼?
蕭齊親筆
唉!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呀!
看着他瘦削鋒利的字體,她又陷入了深思。
想起認識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她訝異於蕭齊帶給她的影響了。精明幹練的梅傲雪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何曾顧過別人的感受來着?竟因爲他,她漸漸改變了。
猶記恨天也勸過她不該唯利是圖,她嗤之以鼻;唯有蕭齊,竟然能叫她放糧賑災,還巧立名目以工代賑,爲那幫與自己毫無干系的難民着想。恨天也告誡過她金錢不是萬能的,她充耳不聞,而蕭齊卻叫她領略到人間最貴是真情的道理,瞧他對自己付出所有不求回報的做法,雖讓身爲商人的她無法苟同,卻不能不爲之心動。然後,她更在見到他在商業運作上比自己更利落圓滑的手段後,漸漸有了倦怠的心情,想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麼好的蕭齊,除了對她過分關心外,幾乎沒有缺點——即使他在對待家中兩老的做法上有失常人之理,至少聽說現在已雨過天晴,對他們能比較親近了。
令她介懷的正是,他的好反襯出她太多的不好……
“大當家!大當家!”風荷跑進來,“蕭公子他……”
“他怎麼了?”心跳驟然停擺。
“他、他在外面……”風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事……”
而梅傲雪已提起裙襬飛奔出去了。
“他有事要見你而已嘛!”風荷吐了吐舌,在心裡讚美自己的演技。“唉!要不是傲風對我再三交待,我才懶得幫你。”她與梅傲雪有仇,但傲風卻對她有恩且將她視作親妹,所以她在山莊中有時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才常常繃着臉。也罷,先還恩再報仇吧。
“蕭齊!”梅傲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到達門口,一見他就奔下來,卻被門檻絆到,“啊!”
“傲雪!”正被日頭曬得發昏的蕭齊立即清醒過來,眼明手快地將她抱個滿懷。然後,下一瞬,他隨即放開她,“抱歉,我逾矩了。你沒事吧?”
“我……”她對他的小心翼翼不解,繼而想到那日令人臉紅的事,遂也覺得臉熱燙了起來,“沒……沒事。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他有點呆了,爲她佈滿紅霞的嬌豔臉龐。心跳如雷。“你終於肯見我了嗎?”
她一楞,立即明白了自己剛剛太小題大做,而風荷更是叫她咬牙切齒。“你別誤會!我纔不是!我、我回去了……”
“傲雪!”他急忙喊,“就算不想見我,也聽聽我帶來的消息吧?我的朋友找到竹兒姑娘了!”
她這才遲疑的轉回身:“先進屋裡再說吧。”
兩人沉默着走進花廳。風荷正好端着兩碗冰鎮酸梅湯進來。
“風荷!”梅傲雪叫住她。
“大當家,紀管事有事找我,我先下去了。”風荷腳底抹油。臨去時,又遞了個眼神給蕭齊,無視主子的存在。
“唉!”梅傲雪嘆了口氣,才道,“竹兒的消息到底爲何?”
“我朋友打聽到她在長安並且已找到她。”
“爲什麼不直接將她帶來?難道她還不願意回家?要不你叫你朋友將她留住,我去見她。”
“情況鞏非你所想的那麼簡單。”他沉聲道,“據那位和竹兒姑娘一起的大夫說,她失憶了。”
“失憶是什麼意思?”
“她三年前在一次意外中喪失了所有記憶。”
“怎會有這種事?那真的是竹兒嗎?”
“如果傲風畫的畫像有七八分真,而你們提供的其他特徵又準備的話,那麼她真的是。你先彆着急,那一直照顧竹兒姑娘的大夫也一直在幫她確定身份,他們目前在長安有個重患得照顧,等事情了結他們就會往這兒來。”
“那還得多久?”
“說不定。如果你着急,那我帶你去找。”
“不了,既然如此,就先等等再說吧。”反正她已找了三年,現在知道竹兒平安,也就不差這一時。“我寫封信回家給傲風,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可是,傲雪……”
“什麼事?”
“其實,還有另一個消息……關於恨天和蘭兒的。”
“咦?”她驚訝地挑眉,“我半月前才接到蘭兒的信說他們一切已經安頓好了呀,所以我也放心了。”
“可是,自那以後,就沒消息了,對吧?”他苦笑,“事實上,竹兒姑娘他們正照顧的重患正是蘭兒。”
“什麼?!”
“恨天大概急得忘了送消息給我們吧。”
“我要馬上去長安!”
“先別急!”他拉住她欲往外走的身子,“幸虧那位大夫醫術高明,蘭兒已無生命危險。倉促之下難以成行,你先準備一下,明早我來接你。”
“那……好吧。”對於他的細心和體貼周到,她只得再次無可拒絕地接受了。
“那……我走了。”他見她沒有別的話說,只得落寞地打算回府。
“蕭齊……”
“什麼事?”他欣喜地轉過身來。
“謝謝。”
“哦,不用。”他苦笑着轉身,悶悶離去。
唉!他們居然有禮得過分,變回以前的生疏了。
她緊抿薄脣,又覺得胸口堵堵地。
“準備好了?”
隔天一大早出門,只見蕭齊已等在門外。
“嗯。”她輕應。看見風荷已將行李放置於馬車上,她坐進車裡。“咦?這四個人是?”她發覺車旁站了四個配刀的人,全然不像是傭僕。
“哦,他們是我僱的保鏢。”他輕描淡寫地帶過,“行李就這些,沒別的了吧?”
“保鏢?”馬車只是送他們到碼頭,他們會坐蕭家商船進京,應該很安全才對呀!“你有事瞞我?”
“沒,你多慮了。”
“我不相信。”她的眼閃着精光,“該不會又和縱火案那夥人有關吧?”
“真的不是。”他誠懇地說,帶着誠懇的微笑。然而,心底卻訝於她的精明。正待想出個更具說服力的理由時,斷劍分號的一個管事慌張跑來——
“大當家!大當家!”胖胖的中年管事跑得氣喘噓噓,“總算趕上了!揚州總行有信函來,請大當家親閱。”
“咦?”她接過來拆封的信,“是傲風的筆跡,難道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直到她談完信,已不覺眉頭深鎖。
“怎麼了?”蕭齊問。風荷也看着她,關心着傲風的消息。
梅傲雪纔對紀管事道:“只是傲風的私人信件而已。沒什麼事,你回去吧。這兒有你們兩位資深管事打理,我非常放心。若揚州那邊有什麼重要公事傳來,就交待回去說讓那邊的管事們和秋陽丫頭全權處理便是。”
“是,老奴告退了。”紀管事走了。
蕭齊又問:“傲風到底說了什麼事?你爲難成這樣?”他心疼她緊蹙的眉。
“他……他離家流浪去了。說是讓我給他一年時間的自由,一年後纔回來接管莊中的事務。”
“他一個人去嗎?”風荷問。
“對。而且也沒說要往哪兒去。”柳葉眉幾乎扭到一起了,“這個單純任性的傲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張臉會惹來多少麻煩,怎麼可以獨自上路!風荷,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你清楚嗎?”
“我想我知道他會往哪兒去,而且他的武功多年疏於練習只怕非常不濟。”
“那……你去保護他。我想,他應該是恢復男裝打扮了。”
“知道了。”於是風荷提起自己的包袱騎上蕭齊帶來的一匹馬奔馳而去。
這邊,馬車上了路,他總算有機會發問:“你們說的我聽不太懂,什麼叫‘恢復男裝打扮’?難道……”
“你也看不出來吧?傲風是個男兒身。”
“怎麼可能?”量他眼光再銳利,也絕對瞧不出那位傾城麗人是……“可他爲何一直穿女裝?”
“因爲——你還記得我告訴你竹兒出走的原因吧?傲風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想要代竹兒活下去,當一個完美的竹三小姐,不許別人說有損竹兒的話,所以……”她聳聳肩,“那次叫我恢復女裝誘盜賊是他以恢復男裝、學習打理生意作交換條件使我答應的。只是他一直無心要接我的擔子。”
“你要他接管你一手辛苦創下的家業?”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給人的印象就真的貪財至此嗎?”
“不,我只是驚喜。”他莞爾。
“你有什麼可喜的?”她挑挑眉,“——其實我也不是非傳給家中男丁不可,但要分些給恨天,他根本無志於此,其他姐妹又沒這方面的天分。我挑這個擔子真的也挑得挺累了,偏偏偌大的產業不能沒有個當家決策的人啊……”
“甭擔心,總會想到辦法的。”他心疼地伸出手爲她揉捏僵硬的頸項,“況且,傲風最終答應下來了不是?”
“我現在是怕他出門會遇到危險,他的外貌只怕會招來不少麻煩——即使身着男裝。”
“那你以前男裝出來行走呢?難道沒人懷疑?”在他眼中,她的容貌纔是美豔無雙。
“沒。除了你。”她有些不悅地憶起初次見面時他的銳利眼光,不單看穿她的皮相,也幾乎看穿她的心靈。
“呵呵……”他沒說出自己也迷惘過,只乎要不顧一切追求“他”了。那可簡直是驚世駭俗之舉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爲何需要僱用保鏢呢!”
“啊?”他還以爲她被話題引開了呢!“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的朋友叮囑過我最近水賊猖狂,還是小心些好。”
“真的嗎?”她的眼神充滿懷疑。
“真的。”他心虛地說。
其實,僱用保鏢完全是爲了保護他。他得到東方恨天的信,信中說幽冥宮主,也即梅傲雪的生母梅絳影,因恨天的離開而決定要傲雪回去接任掌門,已派出數名手下來請人,即使她不願意也得硬帶回去,而另一方面,幽冥宮中一支想謀權篡位的力量也派人來抓人,爲的是捉住籌碼逼梅絳影別無選擇。東方恨天目前已退出幽冥宮,又忙於照顧蘭傲雨,所以無法插手幫中事務。最令蕭齊驚訝的是,那支想對梅傲雪不利的力量的幕後主謀竟是在揚州被擊敗的強盜集團的頭頭,也是縱火燒他家園的人。難怪揚州那件案子東方恨天親自偵察了許久,原來早已看出對方武功路數屬於幽冥宮。
而必須對她保密的原因在於她與梅絳影的微妙關係;同時,他亦不願她牽扯進江湖恩怨中;還有就是怕她陷入擔驚受怕的局面。
“蕭齊?你在發什麼呆?”她推了推仍在沉思的他,“我問你話呢,幹嗎老看着我?”
“那是因爲,我不願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他回過神,嚴肅認真地盯着她雙眼,“那麼多天沒見到你,我以爲自己幾乎要被思念吞噬而亡了。”
她怔住,然後別開了臉。
“傲雪……”他急於知道她的想法,不想再讓她逃避下去,於是伸手將她的臉扳回來。
“我想自個兒靜一靜!”她縮到角落裡。快了,她就快要理出答案了。
蕭齊眼中卻閃過一抹受傷的痛楚。他真該死!居然讓她那麼怕他?唉……
盛夏已過,天氣開始轉涼了。所以,當蕭齊看見梅傲雪又站在船頭吹冷風,忍不住又未經同意地走近她,爲她披上件厚披風。
“快進廣通渠了。”他閒聊道,“如果沒有意外,明天中午就可抵達長安。”
“這兒好像很多漩渦急流。”水聲也大,攪得她心裡極不平靜。
“嗯,因爲這兒是三條河流的交匯處,河道的水流速度與力量各自不同,互相沖撞,所以這段河道比較難行。不過蕭家的商船都是很有經驗的,行走每段河道的船隻一般有固定,更增加了熟練程度,航行不會有危險。”
“今夜漲潮,會不會有影響?”
他擡頭望月:“水深有利於航行的……月又圓了,你是否又做惡夢,睡不着了?”
他居然知道?她不曾告訴別人的,他居然細心地發現了?
“大概月兒也會影響別人的心情吧。每到月圓之夜,家家戶戶團圓,我就常會夢見那些被我害得家園破散的人。”
“你壓力太大了,心理負擔太多的壓力並無好處。爲何不放開那些已然無可挽回的事呢?”他爲她感到心疼。“你瞧,我以前總放不開我母親可憐命運的包袱,現在不也放下了嗎?”而且功勞還在她呢!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她不也曾自詡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壞事不怕人家尋仇,反正她財多能使鬼推磨,什麼事都好解決。到頭來卻逃不過自己良心的譴責。她深吸一口氣道,“蕭齊,你還想知道我一直拒絕你的原因嗎?”
“當然。”他頓時把心都揪緊了。
“原因在於你太好。”她苦澀地笑了。“且不說我完全做不來古來對女子三從四德的要求,光是我曾在商場上以惡性競爭打垮吞併了那麼多敵手,害得許多**離子散、當兒賣女、家破人亡,已使我的雙手沾滿了罪惡與血腥。而你呢?外表風度且不談,從你做的那麼多善舉就知道,你會是別人眼中完美無暇的典範。如此極端的兩個人,如何走在一起呢?而且,我有我的責任要負,這輩子是不可能嫁人的。”
蕭齊深深望着她,不發一言。
“如果你聽清楚了,那麼,我們應仍然當朋友吧。”她的表情很平靜。而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痛得幾乎要窒息!
“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只知道我愛你。而你呢?你對我到底有沒有相同的感覺?”他居然在這種嚴肅正經的時候笑了。俊朗的面容叫她心跳停擺。
“我……”她永遠記得那句駭人的詛咒——
你將爲別人帶來不幸!你將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咳……除非你真的鐵石心腸到六親不認的地步……否則,你所愛的人都會離你而去……
“不,不要逼我……”
“傲雪!”他的眉頭幾乎打結。
“是的,我承認,我也早就愛上你而不自知,但是……”
“沒有但是!”他緊擁住她,“我愛的就是梅傲雪這個人,好的,壞的,我都要!至於其他閒雜人等的態度根本無須顧忌!”
“蕭齊……”她的眼浮現霧氣,幾乎就要投降了。而就在這時,她瞧見他背後不遠處寒光一閃,露出幾張陰狠邪戾的臉孔,“小心!”
蕭齊早已先她一步感覺到殺氣,摟着她退到甲板另一邊,回頭只見他請來的四個保鏢都持刀而立,滿臉肅殺之氣。
“你們……”他親自挑選僱用的,居然還出錯?
“哼哼!”爲首者冷笑,“幽冥宮最擅長的便是易容術與用毒——死到臨頭,讓你們去得明白點!”
他緩緩撕去一層臉皮,露出真面目,居然是那夥盜匪的老大!
該死!蕭齊低咒着。他竟然被矇騙了?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傲雪。”他在她耳邊低聲道,“盡全力保護好自己,我會解決他們的。”
“蕭齊……”
“把匕首拿出來防身,找機會回船艙。甲板上太危險了,若掉入急流中會沒命的。”
“我勸你別掙扎的好,”爲首者又道,“你沒聽見我剛纔的話嗎?你已經中了化功散,此時內力盡失。如果你乖乖把她交出來,我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他話未說完,蕭齊已飛身出去,趁其不備撂倒其中一名較矮小者,奪過一把刀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勝算不大,當初與賊首交手時就制不住對方詭異的招數,只勉強打成平手,而現在對方還有三名手下,自己剛纔偷偷運功,確實失去了內力、只能靠招式了……
一場浴血之戰,梅傲雪看得膽戰心驚。枉她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一旦面對武力就束手無策,三番兩次成爲累贅……
就在她欲往艙內躲時,那賊首見蕭齊被三名武功不差的手下困住,趁機向她撲過來。
“啊——”她驚喊,以爲自己要被殺了。但預期的疼痛沒有傳來,她已被帶離了原地。
“傲雪,你沒事吧?”
她擡眼望去:“恨天?你怎麼趕來了?”她看向船邊,只見一艘小船停在大船邊。“快!快幫蕭齊……他受傷了!”
“那你自己小心!”東方恨天凝眉面對敵方,“劉大志!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對她下殺手?”
“東方恨天!我在揚州已避開與你正面交鋒,你居然又來自尋死路?既然如此,我今天就送你們幾個一齊歸西!”刀劍交鋒……
“蕭齊!”梅傲雪眼睜睜看着他又被砍了一刀,早已淚流滿腮,自己卻沒有發覺。見他已站不穩,她顧不得他與東方恨天的叮囑,奔到他身邊扶住他。
“傲雪……”蕭齊艱難地支撐着不倒地,“只剩一個人,你在旁邊等我……”
“不!交給恨天吧,我幫你止血……”
“對方武功很高,恨天分身乏術……”他顧不得眼前的眩暈,“你躲在我身後千萬別出來……”
“姓蕭的!我瞧你是條硬漢,只要你把那個女人交出來,我可以放你一馬。”那殺手道。
“休想!”蕭齊重新擺好迎戰的架勢。
“那就休怪老子手下無情!”對方衝了過來。然而,他卻躲開了蕭齊的正面攻擊,直取他身後的梅傲雪!
蕭齊連忙轉身格開他的劍,閃得十分狼狽。
梅傲被甩開了去,只得又在一旁觀戰。而那邊劉大志內力難敵,已被打得節節敗退。
這邊的殺手被蕭齊劃傷手臂,但體力仍佔了上風。蕭齊被步步逼到船舷,幾欲落河。
梅傲雪見機不可失,上前欲將匕首插入殺手的背心,哪知對方早有防備,一個猛轉身將她踢飛了出去!
“傲——雪——”蕭齊見她即將跌落船外,顧不得敵人,只用盡全力飛身出去——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蕭齊點着船舷飛出去,在空中用盡全力將她送回船上,而自己落入滿是渦流的河水!
“蕭齊!蕭齊——”梅傲雪從甲板上爬起來往船舷外望,只聽得河水依然咆哮着,而蕭齊已不見了蹤影!
“傲雪!”東方恨天終於解決了劉大志,並送了一劍給仍要刺向她的殺手,上前攔住了她想往下跳的動作。
“放開我!放開!”她哭叫着,“蕭齊若死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我寧可隨他去!放開我!放手……”
“冷靜點!傲雪!”東方恨天抱緊了她,任她的拳頭落在他身上,任她不可理喻地咬上他堅實的手臂……
到最後,她終於停止了一切動作,昏倒在他懷中。
東方恨天低頭一看,心痛地發現——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已經染紅了粉色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