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命運的囚鳥

室內,十道人影交錯,藏劍閃爍着幽幽寒光,從四面八方而來,直抵蔣欽的要害。

他盤坐在地面,回頭凝望時,心裡卻突然鬆了口氣,臉上也本能泛起了的笑容。

近在咫尺處,許棒子見他露出這個表情,心裡頓時一怔,那原本果斷向前刺出的藏劍,劍意驟然間潰散。

“刷!”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許棒子停刺抽劍,向後一躍數米遠。

“翁!”

也就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蔣欽身後的空間變得扭曲,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自模糊的空間中一步踏出,並擡起一雙鐵拳,果斷迎着九道人影與藏劍撞去。

“轟隆!”

一聲悶響激起,整座二樓都在搖晃。

“噗噗噗……!”

凌亂的劍氣激射,卻盡被那高大的男子身軀抵擋,沒有傷及蔣欽分毫。

劍氣破體,銀色的液體滴落在地面上,緩慢流淌,高大男子的胸口、雙臂、脖頸,以及心臟處……全是肉眼可見的致命創傷。

它身披黑袍,緩緩擡頭時,面部表情僵硬,雙眸呆滯,全身皮膚散發着幽亮的銀色光芒。

這是……第三位遊夜者。

“咕嚕嚕!”

一擊結束,遊夜者的身體,就像是突然融化掉了一樣,渾身銀色液體流動,僅僅片刻間,身軀上的所有劍傷都被銀液抹平,一如新生。

不遠處,許棒子攥着纖細的藏劍,雙眼充滿不甘地瞧着蔣欽,咬牙道:“師弟……你的後手還真多啊。”

對面,蔣欽左手的拇指與食指也浮現出了纖細的黑線,並牽住了第三個鈴鐺。

他不急不緩地邁步向前,臉色平靜,輕聲道:“遷徙地被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纔有了今天的開府之日。悠悠歲月中,天道不停演化,補全此間世界,於是一位孤兒的殘魂出現在了情慾村。他上不知天有多寬,下不知地有多廣,無父無母,孤苦伶仃。隨後,尋竹老人來到這裡,舉目無親,心中也甚是孤獨……偶然間,他在不大的情慾村中看見了這個無人照顧,且聰明靈慧的小乞丐。於是善念一起,將其收爲記名弟子,並助其開悟。”

“你是真正的天生地養之人,也得了大機緣,成爲此地的唯一一位開悟者。唉……很可惜,成於機緣,也困於機緣,與我一般,都是被命運戲弄之人。”

“明知天外有天,卻要在這巴掌大的地方,被困近四十年。一個人的孤獨守望,不易啊……!”

許棒子抿着嘴,冷言道:“你暗中操控遊夜者,大規模屠殺玩家,看來確實得到不少線索和隱秘之事啊。”

蔣欽沒有否認,只漠然地看着他:“昨日,在高家院中,你抽着菸袋看天時,我也一直在等着你開口。爲何不與我一塊謀事?是那時,不確定我的身份,還是有別的考慮?”

“呵呵,與你共事?你表面上滿口仁義道德,背後連自己人都殺。一滅就是一個小隊,還弄個二傻子在前臺上躥下跳,自己卻躲在背後操盤。誰又敢與你謀事呢?是嫌命長嗎?”許棒子說話時,用餘光瞟向四周:“你這種人,既想要至寶,又想要名聲。誰要信你,誰就是先死之人。”

二人對視,稍稍沉默。

“哪有什麼信與不信,無非是那至寶……就只有一個罷了。”蔣欽淡淡回道:“我猜,你只有幫助尋竹老人,奪回九曲青雲竹,了去他的執念,以報開悟之恩,纔算徹底完成守望任務,從而離開這個世界吧?你想去外面看看嗎……不過,可惜了,我不能讓你走。”

“你精於算計,別人也不全是傻子。”

許棒子咬牙回了一句,擡手掐訣:“御風符!”

“轟!”

他雙腳下突然蕩起一陣清光,站在原地的身軀,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嘭!”

緊跟着,房間左側的窗戶泛起爆裂之聲,如一股狂風從那裡刮過。

這時,許棒子剛剛站過的地方,那模糊的身軀才徹底消散,原來只是速度太快,留下的一陣殘影而已。

“看來尋竹老人對你不錯啊,還給你留下了一枚御風符。”

蔣欽的聲音幽幽響起,他大手一揮,地面上的五個魂鈴瞬間飄飛在身側,同時,左手的中指和無名指輕輕勾動,第四個魂鈴便被牽上了黑線。

“刷!”

室外,第四位遊夜者憑空出現,堪堪攔住了正在逃命的許棒子。

“老東西!”

許棒子臉色鐵青地咬牙罵了一句。

“等了這麼久,終於要見結果了,我怎會一點準備都沒有。爲了藏着遊夜者的數量,在龍庫瀕死時,老夫也就只動用了一個。”蔣欽從樓內追出,身法靈動,一步跳躍就是二十餘米遠。

“嘭!”

正在疾馳而行的許棒子,被遊夜者一拳打在左肩上,身形不穩,狼狽的在地面上翻滾了數圈後,才繼續起身跑路。

……

七家鎮,南側邊緣地帶。

三次奪寶,又三次放棄的任也,逆着戰場方向,疾馳了很久之後,才找到了一處空蕩蕩的酒樓。

入內後,他立馬盤坐在地上,擡手一揮,密密麻麻的星源石,便出現在了身前,足有五萬之多。

星源石可作爲貨幣流通,也可以少量地補充自身的星源力,但比例卻很低,融化吸收的過程也很慢,大部分飄飛而出的星源,都會消散於天地之間。

非緊急狀態下,沒有玩家會願意拿這東西做戰鬥續航的,因爲性比價非常低。

不過,任也這時表現得很飢渴,召喚出星源石後,便開始用意念催動。

“刷!”

片刻間,一堆純白色的源石,便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升騰起了綿密流淌的白色霧氣。

室內變得如仙境一般,霧氣緩緩聚攏,流入任也的身體之中。

“呼~!”

他寧心靜氣,調整呼吸,準備獨自享受這片刻的安靜。

“嘭!”

“嘭嘭!”

突兀間,幾聲悶響打斷了他的“恢復”,屁股還沒坐熱的任也,突然睜開了雙眼。

“刷!”

他毫不猶豫地起身,擡手收回星源,並貓着腰,迅速來到了窗口處。

鬼頭鬼腦的向外看了一眼,任也見到許棒子全身是血,正被追擊着逃竄。在他身後,是身軀旁飄飛着五個鈴鐺的蔣欽。

任也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在窗口處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立馬穿過酒樓大廳,奔着後門跑去。

行動時,他特意收斂神異,令星源波動內斂。

酒樓外面,蔣欽追擊到此處,突然怔了一下,因爲他感知到了剛纔這裡是有星源波動的,但瞬間就消失了。

有人在此,但卻不想生事,又偷偷離開了。

“刷!”

蔣欽再次邁步,加快了追擊速度。

“嘭!”

不遠處,遊夜者橫拉一拳,再次將許棒子擊飛。

後者倒在地上一滾,口嘔鮮血後,雙腿發力,一躍十幾米高,竄上了一處三樓平臺,隨後繼續逃竄。

此刻,任也又一次化身田徑運動員,從酒樓後門離開後,就第一時間穿過老舊的民國馬路,鑽進了對面的一家旅館。

“吱嘎!”

門推開,任也佝僂着腰衝了進去。

許棒子在天台上停頓一下,雙眼鎖定旅館,身體一跳一躍間,便嘭的一聲撞開了二樓的窗戶。

“嗖!”

入內後,兩名身軀毫無星源波動的遊夜者,便從半空中殺來。

“翁!”

左側的遊夜者,一個樸實無華的近身鞭腿,直直地衝着許棒子頭顱抽去。

“刷!”

同時,另外一名遊夜者,一個標準的下劈,直接砸向許棒子的天靈蓋。

許棒子身法靈動,側身躲過鞭腿,雙臂架起,成十字狀擋在了腦袋上。

“嘭,嘎嘣!”

下劈腿落下,許棒子只感覺自己的雙臂,像是要裂開了一般,骨頭泛起鑽心的痛感。

“轟隆!”

一腿之力,令地面驟然間龜裂,厚厚的水泥板節節崩碎。

許棒子仰面從二樓墜落,帶着無數碎物,咕咚一聲摔在了一樓大廳。

“噗……!”

又是一口鮮血嘔出,許棒子費力地站起身,一擡頭,便看見任也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內,表情既尷尬又憤怒地瞧着自己。

二人對視時,只聽嘭嘭兩聲,木質的房門敞開,蔣欽追入了室內。

他見到任也後,臉上浮現出了驚愕的神色,而對方在他進入前,已經謹慎地退到了大廳最裡側。

“嗖嗖!”

樓上的兩名遊夜者落下,壓迫感十足。

三個人,兩個屍傀,就這樣很踏馬“偶然”的相遇了,既有點尷尬,又有點殺機必現的意思。

蔣欽瞧着這倆人時,眉頭緊鎖,表情有些凝重。

但即使這樣,他有四根手指,依舊在瘋狂勾動着,遙遙操控另外一處戰場的兩名遊夜者。

短暫的安靜過後,任也瞬間垮着個小嗶臉,雙眼戒備地盯着蔣欽:“這裡發生了什麼,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你倆有什麼矛盾,可以私下解決,實在解決不了,找法律仲裁也可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哈!”

說完,他開始慢慢後退。

許棒子擦了擦嘴角,破口大罵道:“狗日的!你覺得,你現在能走得了嗎?他既想要至寶,又想要名聲,你看見了,就必死!”

“我去你大爺的,你的心最髒了。老子剛剛明明都走了,你還往我這兒帶什麼?只要是個人,你就想牽連唄?”任也厭惡地掃了對方一眼,又扭頭看向蔣欽:“老爺子,咱們之間沒矛盾,你繼續哈,我走了。”

話音落,他沒有一點猶豫,轉身就衝向了裡側走廊。

蔣欽瞧着任也背影,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快的決定。

“刷!”

他兩手上的小拇指,同時蕩起兩條纖細的黑線,口中輕念:“起來吧!”

“翁!”

周遭瞬間變得模糊且扭曲,第五位遊夜者踏空而出,直奔任也追殺而去。

這是蔣欽手裡的最後一位遊夜者了,非到生死抉擇時刻,他是不想用的。

不過,真的沒辦法,在這戰鬥中偶遇任也,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先前,老曲的演技很好,也按照計劃成功暴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即使這樣,蔣欽還是特意留下了兩個遊夜者,準備在關鍵時刻對付任也。

如若對方以命相爭,那他就會在暗處操控遊夜者,對他們小隊進行阻攔,阻擊。

直到,任也被迫用出了最後的底牌後,這個小隊的威脅性,纔在蔣欽的心裡大幅度降低。

對方沒有了通天的手段,那蔣欽對遊夜者的實力,是非常自信的,他太知道這東西的恐怖之處了。

可現在,任也跟他面對面地撞上了,那計劃就要有變了。

正如許棒子說過的那樣,任也一旦逃離,那此間的一切骯髒事情,就都會傳到外界。先前遊夜者團滅了那麼多玩家小隊的真相,也會天下大白。

而這……絕對是老蔣接受不了的。

即使不爲自己,也要爲了後代考慮。他的大兒子在中原地區,威望正值巔峰,且馬上就要升五階,這種醜事……會令他跌落神壇的。

“轟!”

想到這裡,蔣欽操控着最後一個遊夜者,直直追向任也。

同時,他雙眼爆發出妖冶的黑色光芒,突然閉眼。

……

另外一側,七家鎮中心戰場。

一名遊夜者已經帶着至寶遁走了,消失在了山裡,而那些紅眼的玩家,本地的神通者,也全都追了過去。

“嘭!”

現場還剩下的一名遊夜者,突然殺向老曲,佯裝一拳將其擊退後,才低聲說道:“主人,遇到了一些麻煩,馬上帶人趕到七家鎮南側邊緣。”

老曲怔了一下:“知道了。”

他佯裝被一拳擊飛,暗中傳音其餘手下,偷偷撤出戰場。

遊夜者踏地而行,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見到許清昭,老劉等人,比自己衝得還遠,正在跟着大部隊搜找另外一名遊夜者。

魂線牽鈴,意識相連,它能看見的,那自然也就是蔣欽能看見的。

……

“嘭!”

七家鎮南側。

正在急速逃竄的任也,被追上來的遊夜者,一拳打在了後背上,整個人飛出去十幾米遠,活生生砸碎了一個涼棚。

他倒在地上,鼻孔竄血,模樣極其狼狽地瞧着遊夜者,眼中盡是恐懼。

這東西真的太變態了,無星源波動,也就是意味着它沒有任何戰鬥消耗,那魂線只要一牽,蔣欽光憑意識,便能操控此傀儡。

遊夜者在戰鬥時,用的都是自己鋼身鐵骨的力量,且還能通過銀色液體的流動,復原所有外傷。

任也雖然不懂煉化屍傀,但也能猜出來,這東西絕對不是二階玩家能煉出來的,而且所用之材,也絕對不會比神品珍材弱多少。

"轟隆!”

又是一陣空爆聲響起,那遊夜者右腳踩踏着地面,揮拳砸來。

任也劇烈喘息,渾身虛弱,早已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他根本無法做出有效躲避,只費力起身,橫起人皇劍,擋在自己身前。

“嘭!”

一拳出,任也像是兵乓球一般,在地上彈砸了四五下,才堪堪停住。

右手的虎口崩裂,流出殷紅的鮮血。

遊夜者站在遠處,一邊邁步,一邊呢喃道:“結束了。”

“嗖!”

他猛然一揮右臂,三滴銀色的液體,如子彈一般射向地面的任也。

“刷!”

任也再次舉起人皇劍阻擋,但剛剛動用神異,劍身上浮動的淺淡星源力,便瞬間潰散。

沒錯,

他彷彿真的是一滴油都沒有了。

“嘭!”

“嘭!”

兩滴銀色液體,被堅不可摧的人皇劍擋開,但巨大的衝擊力,也讓任也劍身脫手而飛。

“噗!”

第三滴液體,瞬間貫穿任也的手臂,活生生打出來一個核桃大的透明窟窿。

“嗖!”

趁着對方一擊得手,任也僅憑意念支撐,猛然起身後,召回人皇劍,便再次奪路狂奔。

他一邊跑,一邊大吼:“老劉,愛妃,救我……!”

喊聲激盪而起,正要擴散。

“刷!”

蔣欽擡臂揮動,一道星源流動的光壁,便在天空中鋪開,任也的喊聲當場被屏蔽。

這種運用星源的手段,其實是非常常規的,連入門級都算不上,可任也此刻卻毫無辦法。他真的是山窮水盡,油盡燈枯了。

任也踉蹌着狂奔,一扭頭,卻見到許棒子就跑在側面的不遠處,依舊被兩名遊夜者追趕。

“臥槽尼血媽!”一向講文明懂禮貌,說話又好聽的懷王,此刻徹底破防地大罵道:“你要死,爲什麼非要帶着我?!”

許棒子披頭散髮,渾身浴血,腹部上還有着一處明顯的外傷。他修的是刺殺之道,講究的是一劍即出,便要斬敵於燭火跳動之間,個人也不善於打持久戰。

“隱身符!”

此刻的任也,已經是有什麼招,就用什麼招了。他激活一枚隱身符,身影在遊夜者的視線中消失。

“嗖!”

潛入街道的陰影處後,他又連續翻越房屋建築,鑽入一條小路,跑向了南側的大海方向。

他真的是窮途末路了,已經被逼到想跳入大海之中逃竄。

隱身符只能讓身體變得透明,消失,但卻不可屏蔽聲音和星源力,所以此刻使用這東西,就更像是一種掩耳盜鈴,拖延時間。

連續逃竄數百米後,大海已經近在咫尺了。

“刷!”

就在這時,遊夜者從半空中墜落,再次攔住了去路。

此地,是七家鎮的進入口碼頭,任也第一次從情慾村來這裡時,曾路過此地。

他雙眼絕望地看着海邊站着的遊夜者,無奈下,一頭就扎進了旁邊擺放破船,以及存放出海雜物的倉庫。

入內後,他崩潰地看了一眼四周,見屋內黑漆漆一片,到處都是雜物,所以瞬間躲到了一艘破舊的擺渡船後側。

倉庫內,地面中央有着一大灘水漬,周圍到處都是發黴的氣息。

他不敢呼吸,躲在擺渡船後面,像是個鴕鳥一般,一動不動。

“嘭!”

毫無徵兆的一拳,從後側襲來。

“轟隆!”

破舊的木船炸裂,任也身體向前飛掠數米遠後,便重重地砸在了水坑之中,隱身狀態也緩緩消失了。

趴在地上的那一刻,他連擡起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起,蔣欽邁步走入。

身後,一名遊夜者,提着全身都是外傷的老許,如雕塑一般站在那裡。

另外兩名,遊夜者飛掠到倉庫大廳中央,封死了任也的退路。

他趴在水坑中,雙臂撐着地面,渾身破爛,臉頰已經被鮮血塗滿。

“踏踏!”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老曲帶着小麥,還有另外一人,從側門進入。

“哈哈!”

老曲見到任也趴在地上,先是一愣,隨後笑罵道:“你踏馬的真是個蠢貨!我們之前對你的種種防禦,現在看來……都是過度緊張。你師父趙百城,給了你那麼強的保命手段,你卻沒給自己用,反而用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些人會記着你的情嗎?他們只會拿你當傻子。你可以去外面看看,有多少你幫過的人,現在眼珠子都紅了,在自相殘殺。”

“蠢貨一個!”

“……!”

老曲邁步上前,低頭俯視着任也:“你本可以躲過一劫的,但運氣太差了。”

蔣欽操控着五個鈴鐺,邁步向前。

任也驚慌失措地瞧着他,雙眼盡是恐懼。他雙手撐着地面,身體一邊在積水中緩慢後退,一邊吼道:“別……別殺我!蔣老爺子……看在我們……在王家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情誼上,你放我這一次。求你了……我保證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跟任何人提起。我保證!”

蔣欽臉色不變,邁步向前又走了兩步,隨即身體停滯:“你,是真的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啪啪!”

任也的身體,在積水中向後側爬動,歇斯底里地吼道:“蔣欽,你敢動我?!我是守歲人!我兩位師父,一位是華夏執門者,一位是朱雀城的院長。我一死,無字碑碎裂,他們必會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我是華夏第六位神明系玩家,守歲人六部,不知道在我身上傾斜了多少資源。我死了,你蔣家絕對不會好過,甚至你兒子都會被通緝!”

“你要知道,沒有哪個組織能容忍具有絕對潛力的天才,就這麼被不明不白的除掉。”

“……!”

他雙眼圓瞪,將心中能想到的威脅之言,一股腦的全都砸了過去。

不過,這些話怎麼聽,都像是電影中的反派,在臨死前做的最後掙扎。

空曠的倉庫內,喊聲迴盪。

地面上,那一灘水,因爲任也的不停移動,而緩慢向外擴散着,慢慢溢到了蔣欽腳下。

“我無意與守歲人爲敵,也真的不想扼殺我華夏第六位神明系……。”蔣欽手指輕輕勾動,目光麻木地瞧着他:“很不巧,這就是命。”

他沒有過多的廢話,雙眼中只有一閃而過的惋惜。

“刷!”

“刷!”

話音落,蔣欽四根手指勾動,兩名遊夜者站在任也身旁,猛然間就揮動了拳頭。

拳風襲來,攜帶着可碎一切的力量,直奔任也天靈蓋砸去。

地面上,任也瞧着蔣欽的腳下,突然像是被抽乾了一樣,大吼道:“就是現在,就此刻!來了!”

喊聲激盪。

七家鎮,遠處戰場。

原本正在四處遊走的許清昭,突然進入入定狀態。周遭,老劉、瘋狗立馬返回,護在她的身邊。

另外一頭,許清昭早都飄飛而出的道身元神,轟的一聲在倉庫上方浮現。

一尊身着黑袍,頭戴道冠,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女子虛影,如仙子臨世,擡手間,念道:“幻陣——起!”

“轟隆!”

陡然間,倉庫四角,突然衝起一股氣勢磅礴的星源波動。

緊跟着,剛剛勾動過手指的蔣欽,突然感覺意識中,出現了一片鳥語花香,世外桃源之景。

幻象凸顯,他的意識受到影響。

“刷刷!”

兩名遊夜者的身軀瞬間僵硬,他們的拳頭在任也臉前不足一指長的距離處停滯。

短暫一怔,蔣欽臉色鉅變道:“你……你在演戲?”

“轟!”

一股強烈的瀕死感襲來,蔣欽的胸口處,自行炸出一道光芒。

一枚玉佩的虛影衝起,強行把他的意識拉回了現實。這個一次性神異道具,是家族之物,專門給蔣欽保命用的,非常珍貴。

“啪!”

與此同時,一個清脆的指響,在倉庫外響起。

“刷!”

陡然間,蔣欽心中的一切執念、慾望,全都消散無蹤。

曾在他腦海中無數次出現過的九曲青雲竹;尚且年輕時遊歷過的道觀景象;以及見到的尋竹老人屍骨時的場景,此刻都如夢中泡影一般消散。

他雙眼迷茫地站在那裡,似乎忘記了一切。

倉庫外,在老曲和小麥離開戰場後,才使用御風符趕來的阿菩和唐風,此刻並肩站在一塊。

“控制鏈!”唐風打完指響,立馬吼了一嗓子。

阿菩擡手道:“千機流體——禁錮!”

一言出,倉庫地面上的水漬,突然沸騰了起來,頃刻間就變成了銀色的液體。

“嘩啦啦!”

液體倒卷而起,順着蔣欽的雙腳,雙腿瀰漫而上,只半眨眼間,就令他變成了一個銀色的鐵人。

“胸口!”

任也突然竄起,擡手召喚回人皇劍,一步邁出,劍身前刺。

旁邊,兩個遊夜者宛若雕塑一般矗立,一動不動。

“翁!”

人乍起,劍身流淌過萬道霞光,劍意凝聚,有傲然天下,劍壓黃河兩岸之氣勢。

“咕嚕嚕!”

蔣欽胸口處的銀色液體,在劍身刺來的那一刻,便瞬間褪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宛若時間靜止,空間禁閉。

遠處的老曲、小麥,周遭的遊夜者,全都呆愣在原地,毫無反應。

任也耳畔中冷風呼嘯,身體閃電般竄出。

“噗嗤!”

流淌着萬道霞光的人皇劍,從蔣欽的胸口處一穿而過,瞬間刺透。

“滴滴答答……!”

鮮血落下,染紅了地面。

任也再次邁步抽劍,隨即衝着對方的胸口,再捅一劍。

心臟爆裂,劍意攪碎了蔣欽的內臟。

“刷!”

但即使這樣,任也還是不敢大意。他一退數步遠,收劍後,猛然擡起右臂,用雙指點在額頭上,併發出僅自己能聽見的呼喚聲:“魔僧——輪迴一指!”

“翁!”

一股非常內斂,非常淺淡的輪迴之力波動,自任也指尖散發而出,近乎於微不可查……

他只用意識引導,仔細去感受那輪迴一指,卻遲遲不發。

這樣做,只是爲了萬無一失,如果蔣欽現在有反抗的意圖,那他絕不會有任何猶豫。

一指即出,輪迴將寂滅一切。

現場安靜,蔣欽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似乎緩了一口氣後,纔看向了胸前恐怖的劍身創口:“……你……你比我會藏……趙百城給你的符籙,根本不會損耗你任何星源力,對……對嗎?”

“既是絕境保命的手段,又怎麼會令我用完就力竭?”任也謹慎地盯着他,輕聲道:“那符籙是師尊感悟聖人之道十年,才能凝聚的一縷聖人意,本身就蘊含着一種聖人道之力,且無法復刻。”

“……你……你……還有手段,爲何不用,卻選擇演戲?”蔣欽不可置信地瞧着任也,眼神驚懼地盯着他的指尖。

以蔣欽的職業傳承和認知來講,他根本不識輪迴之力,也不懂那令他感受到死亡恐懼的氣息,究竟意味着什麼。

“人太多了,現場太亂了,有多少手段,也不如守株待兔來的實在。更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有多少遊夜者,有多少底牌,正面激戰……有極大減員的風險。”任也表情冷峻地回道:“我與你不一樣,我不會拿朋友和愛人去賭。賭狗到最後,也必然一無所有。”

“噗,噗……!”

蔣欽的胸口噴着殷紅的鮮血,他木然扭頭看向了許棒子:“你和他們……早都商量好了,要一塊對付我,是嗎?你先前的出現,就是在勾引……讓我一步步放下戒備,並相信你們已經山窮水盡,最終……與你們二人一同來到這裡?”

許棒子從呆滯的遊夜者手上掙脫,坐在地上喘息道:“是。御風符也是我給的。”

“戰場中……你三次搶了寶物,三次又扔了出去。你的同伴,也一直只在遊夜者和老曲身邊出現……這一切,都是鋪墊……都是爲了讓我相信,你們已經沒了一戰之力,而你也只是正常的離開戰場,進行恢復……咳咳。”蔣欽咳了兩聲,嘴裡大嘔鮮血:“小小年紀……你……你的城府可夠深的啊。林相和趙百城……教出了一位好徒弟啊。”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蔣欽非常不甘,非常迷茫地看着任也:“老曲在臺前……一直表演得不錯,我自問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舉。你……你究竟是怎麼發現,這遊夜者與我有關呢?是瘋狗嗎?……但以他的腦子和能力,是不可能察覺到什麼的啊……!”

“第一次對你產生懷疑,是在龍庫中。貪婪之境下,老曲表現得最爲癲狂,不過……因爲你和我先去看了木箱,所以一直離得很近,且兩次進入都是這樣,所以我注意到……其實,你纔是那個最貪婪的人,也是吃下安定最多的人。”任也瞧着他,一字一頓道:“只不過,君子念貪,也不是什麼不可相存的事兒,這只是讓我對你產生了一點懷疑和不信任。”

“不過有了懷疑,就一定會有進一步的關注。後來,在龍庫決戰,我一直暗中觀察你,遊夜者的每一次卡頓或停滯,都是你遭受貪婪之境最嚴重之時,這也算是進一步的輔證。”

“當然,最實錘的證據,還是你的習慣。西山道觀我去過,也看見了酒、花生米,還有豆乾。這些東西在老曲那兒也出現過,所以,我最初懷疑的是他……。”任也目光淡然地說道:“只不過,我後來問過瘋狗,他說老曲根本就不愛喝酒,更不喜歡吃辣的豆乾……除非是陪你的時候。”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爍出一絲不忍和惆悵:“說實話,蔣老爺子,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對你是敬重的。如果只是爲了爭奪至寶,你用什麼手段都是合理的……但你不應該嘴上一套,背後一套,去殺那些無辜的小隊成員,卻只爲了開天眼,得到龐大的線索。”

“你……你不也是嘴上一套,背後算計嗎?呵呵!”蔣欽目光逐漸潰散。

“我的算計,在於你給出什麼樣的行動。”任也絲毫不認可地回道:“你不追殺我,又怎麼會踩在套中呢?”

“哈哈哈!”

“哈哈!”

蔣欽沉默許久後,突然仰面大笑。他費力地擡起脖子,看着潮溼且發黴的倉庫天花板:“人這一輩子真的是命。中年時,我剛剛成爲玩家,因爲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便進入了遷徙地的七家鎮。我出現在了情慾村的西山道觀……見到了尋竹老人的屍骸和他留下的傳承。本以爲,這會是個天大的機緣,可諷刺的是……當我得到此傳承後才得知,必須要完成尋竹老人的遺願。”

“那便是——奪回九曲青雲竹。這是困我一生的階段任務,如若完不成,則永生無法踏入三階。”

“哈哈哈,這一等,就是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啊!青絲變白髮,有多少故事……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的。”

“遷徙地不開門,我無法再次進入情慾村。就這樣……我等啊等……等到垂垂老矣,等到孩子們都長大了,自己也油盡燈枯了,即將命赴黃泉。”

“原本,我都打算放棄了……自然的死亡也沒什麼不好,身後留名,子孫滿堂,不也是一種歸宿嗎?”

“可誰又能想到,遷徙地卻全面開府了。老天爺,在我絕望時,又重新給了我希望。”

“真不願意死啊,真的不願……!”

“小孩,你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成立中原聯盟,減少玩家紛爭,組隊抱團,遊歷星門……我老蔣從成爲玩家開始,就沒有幹過一件噁心事兒。即便是僞善,是裝,那我也裝了大半輩子。”

“救人是真的,殺人也是真的。”

“我真的猶豫過……究竟要不要爲了一己私慾,一個念想,就去打碎自己塑造了大半生的德行?!”

“很遺憾,我最終還是沒能剋制住慾望,對活下去……對未來渴求的慾望。”

“我真的很想看看二階之上,又是怎樣的景色。”

“可惜了……可惜了。”

蔣欽望着天花板,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潰散:“重回情慾村的西山道觀,我內心很糾結……給尋竹老人擺了酒……擺了花生米、豆乾……想要謝謝他讓我成爲了有傳承的玩家……可臨走前,我又恨他……因爲,我這一生都被他圈禁了。”

“所以,你一怒之下,推倒了他的靈位牌?”任也怔怔地發問。

“哈哈!”

蔣欽再次瘋癲的大笑,半頭白髮飄飛:“成也機緣,敗也機緣。悠悠蒼天,何薄於我!何薄於我啊?!”

“此間星門,死了的人……我老蔣不躲你們,黃泉路上……你們是殺是刮,悉聽尊便了。”

“啪!”

話音落,最後一縷意念寂滅。

倉庫中,這位年過半百,集諸多人性矛盾爲一身的老人,站着死在了一汪水漬中。

一次偶然的機緣,他卻做了半生的囚徒。

你很難說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或許,許棒子深有同感,他怔怔地瞧着蔣欽,雙眼充斥着迷茫和不甘。

“轟隆!”

當蔣欽站着死掉的那一刻,老曲趁機和小麥衝出倉庫,狼狽而逃。

任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根本懶得去追,只渾身癱軟地坐在了地面上,目光復雜地看着許棒子。

周遭,四個遊夜者,全都如雕塑一般站立,還保持着最後的動作。

地面上,五個黑色的鈴鐺墜落,掉在了積水之中。

老許在盯着它們,任也同樣在盯着。

有一名遊夜者,攜帶着九曲青雲竹跑了,目前依舊沒有被其他玩家找到。

而鈴鐺可以操控那名遊夜者……

對控魂之術,鑽研頗深的愛妃,正在向此地趕來。

“踏踏!”

就在二人都盯着鈴鐺的時候,阿菩和唐風出現,他們各自站在了許棒子身後稍遠的位置,隱隱有包圍之意。

倉庫內寂靜,許棒子的眼神或掙扎,或瘋狂,或絕望……

……

七家鎮內。

老曲與小麥狂竄兩條街後,突然停下了腳步。

周遭,有二十多股淺淡的星源波動泛起。

“誰?!”老曲扭頭看向四周。

“踏踏!”

破舊的民房衚衕中,於偉峰邁步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他的是瘋狗,以及二十多名玩家。

老曲和小麥看到他們後,瞬間愣住。

雙方對視,落針可聞。

於偉峰沉默半晌,皺眉道:“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你會在進門一週前,才答應與我共同帶隊。是老蔣……讓你這麼做的吧?”

“咕咚!”

老曲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語氣顫抖地說道:“老於,偉峰……都是老蔣讓我乾的。他家裡的人許我重利……我知道計劃後,就只能跟着一塊幹,不然……我必會被除掉滅口。”

冷風吹過,於偉峰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卻又變得堅定。

他緩緩擡頭時,已面無表情:“我是……組團隊的,你知道什麼是組團隊嗎?那就是兄弟姐妹的命,要比天大。”

“老於,我給你磕頭……!”

“你不能殺我,我是蔣家的人!”小麥大喊。

“刷!”

於偉峰轉過身,直接擺了擺手。

“轟轟轟……!”

二十多名玩家,全部展現神異,蜂擁而上。

瘋狗攥着一雙匕首,大吼道:“老曲!這一刀,我要切你的卵子,替我那三個牌友報仇!”

你注意,他說的是三個牌友,自然也包含了死在井樓子裡的那名男士。

“我跟你們拼啦!”

“於偉峰,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全家死絕!”

“……!”

街道上,五顏六色的光芒蕩起,各種神異法術在激盪。

大約兩分鐘後,地面上倒下兩具屍體,其中一具……褲襠一片鮮紅。

於偉峰踩着斑駁的地面,邁步走到老曲身旁,思考良久後說道:“……人就埋在這兒吧。”

“但我說,死了就是死了,一切恩怨,此間事了。”

“如若有誰心裡還有氣,想在現實中動老曲的家裡人報復,那我於偉峰第一個不容他。”

“……!”

現場寂靜,衆人都沒有反駁。

於偉峰轉身走向來時路,緩緩擡頭,看向依舊混亂的中心戰場:“……這段時間,怎麼跟做夢一樣。”

“是夢也挺好,起碼不用眼饞竹子了。”瘋狗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其實,要說貪慾……我對星門的貪慾可越來越深了。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像是走完了一生。”

“刺激啊,兄弟!”

他精神病一樣地吼着。

……

倉庫內。

許清昭趕來後,便盤坐在地,破除了五個鈴鐺的禁制。

她試着用意念感知,輕聲道:“真是極品法寶啊!朱子貴,這五個遊夜者……在短期內,對你,對清涼鎮的幫助,可能都會超過九曲青雲竹。”

任也幽幽回道:“這是自然的。蔣家的長子已經快五階了,老爹要續命,他自然會傾其所有地幫助。這東西……應該就不是此間星門這個級別的。”

“是的。”許清昭閉上雙眼:“它的操控方式十分繁雜,我也只能做到……讓遊夜者緩慢移動罷了。”

“悄悄溜過來便好,去我們事先商量好的地方。”任也回。

“可。”許清昭點頭應允。

話音落,任也起身,目光冷酷無情地看向了許棒子:“至寶就一個,我們也需要。”

許棒子咬着牙,目光復雜地看着室內五人,表情急劇變幻。

他很想拼一把,但心裡卻很清楚,自己想從這五個傢伙手裡奪回鈴鐺,無異於癡人說夢。

沉默,短暫的沉默後,許棒子低聲道:“所以,一切都是騙我的?我就不該相信你們。”

“不,我在涉及到名聲問題的事情上,從來不失言。”任也搖頭問:“得不到九曲青雲竹,你會怎麼樣?”

許棒子眼神絕望道:“那……那蔣老頭說得對……成也機緣,敗也機緣。如若拿不回九曲青雲竹,我便終生不能離開此地,這是尋竹老人給我設下的執念。”

“我有一個問題。你到底是……鐵匠的養子,還是尋竹老人真正的徒弟?”任也問。

“你大部分都猜對了,只有一個細節……是錯誤的。”許棒子回:“尋竹老人收留我在前,鐵匠夫婦收養我在後。他爲我開悟後,便收我爲記名弟子。他在西山道觀時,也怕沈濟時知曉他身份,從而……我們師徒全滅。所以,便把我介紹給經常來道觀進行修繕工作的……鐵匠夫婦。”

“你就是個……很嚴絲合縫的一個人。”剛剛與愛妃一塊趕來的老劉,不由得感嘆一句。

許棒子第一次流露出懇求的神色,抱拳衝着衆人說道:“我知道,讓我拿走至寶的這個要求,確實有些……過份,可我被困此地三十餘年……!”

任也瞧着他:“知道過份你還提?先不說,這竹子關乎到陣營勝利,我們也需要替那一百多名外來者負責。即便是出於機緣考慮,我們現在佔據了主動……那沒有白白相送的道理啊。”

許棒子聽到這話,雙眼中再次浮現出絕望的神色。

“不過,你真的想離開這兒嗎?”任也問。

許棒子愣了一下:“當然,無時無刻都在想。”

“那你信我嗎?”任也又問。

我信你麻痹,許棒子在心裡罵了一句,但臉上還是露出了肯定的表情:“信……信吧。”

“你撤去星源護體,就站在這裡,閉上眼睛,別動。”任也說了一句。

許棒子麪露疑惑。

“你看,你還是不信。”任也無語道:“至寶,你拿不到了,我們幾個,你也殺不了。還有什麼結果,能比你現在更差呢?”

許棒子咬了咬牙,雙眼死死盯着室內的五人,猶豫良久後,才撤下了護體的星源力,收斂神異。

他目光狐疑地瞧着任也:“你究竟要……?”

“我說了,在名聲問題上,我從不含糊。”

“刷!”

人皇劍掠起萬道霞光,陡然間砍向許棒子的脖頸。

“李彥,我日你親孃,你竟然想殺人滅口!我詛咒你生孩子沒屁Y!”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許棒子難以抽身,只目光驚懼地咒罵着。

“噗!”

一劍過,血霧蕩起,人頭落地。

老劉憋了三秒,驚呼道:“真……真是個畜生啊!老子砍個西瓜都沒有你乾脆。”

“我問過人皇印,他的魂是可以招的,但不是所有的都可以。”任也淡淡回。

……

十分鐘後。

清涼府地牢中。

黃哥眼神疲憊且迷茫地看着許棒子,足足緩了十幾秒,纔開口問道:“七家鎮來的?”

“你是何人?”

“清涼府,黃霸天。”他優雅而又從容地回道:“給你十秒,說一下自己最牛逼的能力,我在考慮要不要給你一碗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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