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發燒的原因，秦菁呼出的氣很急促，帶了些微灼熱的甜。
凌亂而滾燙地灑在季唸的耳邊，季唸的手指僵了僵，這才聽明白秦菁說的是：“我沒有跑…”
季念一怔，想應該是剛纔她在露臺的時候，聽見了樓下大家的說話和議論。
他抿了抿脣正要回答，就聽秦菁語氣沙啞而無力地，繼續道：“你在，我就在，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季念這一生，聽見過許多好聽的讚揚的表忠心的話，可沒有哪一句，像現在這樣，令他震撼。
好多年沒有過的酸澀感覺涌上來，季唸的眼睛不禁有些發紅。
昏睡中的秦菁倒是前所未有的大膽，她說完話之後，還伸出那纖瘦蒼白的手掌，狀似安撫地拍了拍季唸的背。
她在安慰他，擔心他。
這個認知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季念心中一震，僵硬地直起腰來。
心中情緒洶涌，他不再看病牀上的秦菁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張一旗恭敬地等在外面，看見季念走出去便快速迎了上來：“她醒了嗎？”
“沒有。”
季念冷淡地回答了這樣兩個字，按了下樓的電梯。
咦…
畢竟和他相處了好多年，張一旗有些敏感地察覺到了季唸的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裡又說不上來。
吧嗒兩下嘴跟着走進電梯。
科研所的一切都是純白的，這還是當初爲救昏迷重傷的季菡特意建造的。
所有的一切設備和環境都是頂尖。
當初季菡昏迷的日子裡，季念在這裡上上下下進進出出，有時候甚至還累得在走廊裡睡着。
那些日子啊…
現在的季念想起來，不禁覺得有些惘然。
真是風水輪流轉，那時候的自己，完全不會想到，兩年之後居然會出現一個叫秦菁的女人。
她談不上漂亮驚豔，又笨又傻又死心眼，她甚至一點年輕女孩子的朝氣都沒有…
可就是這樣一個，自己還苦苦掙扎在黑暗邊緣的人，居然在昏迷中也能對他承諾，說永遠都不離開他。
她倒還真把自己當成拯救世界的聖母了，季念覺得有點可笑。
回去照舊是處理公務，視頻會議。
午飯的時候科研所那邊傳來消息，說秦菁已經醒過來。
季念冷淡地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要去看她的打算。
他這忽冷忽熱的樣子看得大家都有些迷糊，那天他抱着昏迷的秦菁從樓上下來，那樣毀天滅地的瘋狂和擔憂，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在乎。
可轉眼人家卻像沒事人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連問一句的意思都沒有。
因爲喝了酒後一夜的風雨昏睡，再加上秦菁的身體本來就弱，她這次感冒比別人嚴重了不少。
雖然燒是退了，但她的胃口卻很不好。
最開始那幾天更是吃什麼吐什麼，勉強靠着營養液補充點能量。
科研所的醫生護士們倒是好一點，經常查房陪伴的時候還能跟秦菁開幾個玩笑。
可秦菁卻是不願意說話了…
沒有力氣，最主要是沒有心情。
秦菁病房的窗戶剛好就對着城堡的門口，她一天24小時，除了吃飯和睡覺，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窗戶旁邊站着。
她遠遠地看着那人從大門裡出來，早上晨跑，下午踏浪，跟她在的時候沒有半點區別。
有她沒她，似乎完全沒有差別。
這樣的結論讓秦菁的心情越發陰鬱不好了，好不容易止了吐，她還是一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
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秦菁痊癒出院的時候，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當初纔來這座城市時那樣，又幹又瘦的模樣。
黑風居然回來了，站在科研所的走廊之外等着她。
秦菁努力地對她扯出個笑，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電梯那邊看過去。
雖然走回去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但是秦菁心中依舊忍不住地幻想，那人會來接自己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甚至於他都沒有在島上。
黑風將她耐心地扶到牀上，帶了憐憫的語氣開口解釋：“俱樂部有急事，他早上回去了。”
回去了？
秦菁一愣，反應過來心中卻是焦急上火得很：“什麼時候，你們怎麼能就這樣讓他回去呢？”
說着掀開被子就要下牀來。
黑風暗自頭疼，心想念爺說秦菁這人又笨又天真，還真一點沒有冤枉她。
按住她掙扎着要下牀的動作，黑風說：“不讓他走，我們能攔住他，阻止他嗎？”
這問題倒也是…
秦菁微微紅了臉，依舊焦急地辯解：“那，那萬一他去找季菡怎麼辦？”
黑風臉上的表情更無力了，不自覺地還帶了點好笑的樣子。
看秦菁嘴脣乾燥起皮，黑風轉頭給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你也不想想，你以爲來這裡，就真的是蘇沛白一手掌控的？”
難道不是嗎？
秦菁抿了口水，愣愣地看過去。
黑風嘆氣：“我承認，蘇大總裁實力強大無所不能，但是他再厲害也不能操控人心。如果念爺心中抗拒或者不願意，不管蘇沛白勢力如何，這事終究是成不了。大不了兩敗俱傷你死我活，我們念爺光腳的和幸福美滿的蘇大總裁比起來，還不定痛得狠傷得重呢。”
如果他抗拒…
秦菁細細地回味這幾個字，突然就覺得自己之前這段時間的不安忐忑，有點沒頭沒腦。
黑風用手指戳了戳秦菁的頭：“我看出來了，念爺沒有冤枉你，你是真傻！你整天跟那人膩在一起，你怎麼就沒看出來，人家這是在刻意強迫自己去改變和遺忘呢？”
強迫自己遺忘。
遺忘他和季菡之間的事情？
胸中有股熱血騰地升起來，秦菁很想笑，卻還是生生忍住，回了黑風一句：“我纔沒有跟他整天膩在一起…”
黑風表情不變，斜着眼睛看她。
秦菁的臉發紅，加重了語氣：“真的！他從來不跟我說話也不看我一眼，還把你調走，讓所有的人都疏離我，他就是在折磨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