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大軍北上(一)

當鄧茂率軍劫掠蒙古牧民營地的時候,朱祁鈺也於當天晚上,率領他的主力部隊慢悠悠的到了開平衛。在此之前,陳豫已經率領先鋒騎兵出關了,而陳懋也率領騎兵主力,在傍晚時分到達了開平,正準備率軍北上,配合陳豫行動。

開平衛總兵,鎮守,揚威大將軍,鳳陽侯嚴廣儒於當天晚上率人在城外迎接朱祁鈺。嚴廣儒算得上是朱祁鈺的心腹,而且開平地處邊關,邊患不斷,因此他就沒有像楊洪搞那麼大的排場,開平衛的軍隊都留在了城內,而他也只是率領了兩百侍衛,出城五里前來迎接。

在朱祁鈺上次北伐之前,嚴廣儒只是楊洪手下的一個小將領而已,主要的職責就是駐守開平,爲宣府守好第一道防線。而在上次的北伐戰爭中,朱祁鈺大軍在開平城外與也先率領的蒙古大軍展開激戰,嚴廣儒的才能才終於得到了發揮的機會。他率領開平騎兵作戰勇猛,數度化解了蒙古大軍的威脅。後來,又在平定蒙古降軍叛亂的戰鬥中立下大功。朱祁鈺對有功將領是不會吝嗇一點賞賜的。在平定了京城叛亂之後,朱祁鈺不僅命他繼續鎮守開平,而且還封他爲大將軍,加官進爵!而這嚴廣儒對朱祁鈺也是忠心耿耿,從來就沒有過他想!

從能力上來講,嚴廣儒在作戰上也許不如陳懋勇猛,在智謀上不如楊洪詭計多端,在領兵作戰方面,更比不上大同總兵郭登那樣,能夠振奮起士氣,帶動起士卒的鬥志。不過,嚴廣儒也是一員非常優秀的將領,在他鎮守開平這幾年中,與蒙古軍隊打過幾次惡仗,特別是在陳豫率軍奇襲蒙古大軍營地的那次戰鬥中,嚴廣儒率軍斷後,殺得蒙古追兵丟盔棄甲,北遁數百年,半年不敢南下半步!而嚴廣儒也成功的掩護了陳豫撤退!後來,又有數次大規模作戰,嚴廣儒都取得了勝利。而在蒙古人心裡,除了楊洪與郭登這對“豺狼”之外,大明邊關還多了一“狗”。這也許是個不雅的稱呼,不過從看家護院的本領來看,嚴廣儒還真對得上這個稱呼!

接上朱祁鈺之後,嚴廣儒就在前開路。而朱祁鈺也按照老規矩,讓祖百齡率軍在城外紮營,然後帶着其他將領進了開平城。開平本來就是邊關小城,出了駐紮在這裡的兩萬餘軍士之外,只有不足一萬的居民,城內也沒有個像樣的酒樓,所以當晚,嚴廣儒就在鎮守府擺上了一桌,算是爲朱祁鈺,以及其他衆將領接風洗塵了。

吃過晚飯,朱祁鈺帶着其他等將領,正在商討敵情,確定進軍線路的時候,一名侍衛就跑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封信。“陛下,鄧將軍送來戰報!”

鄧茂派遣的信使操近路,一路馬不停蹄,跑壞了三匹戰馬,當天晚上,就以最快的速度把戰報送了過來。

朱祁鈺拆開信迅速的看了一遍,然後就交給了旁邊的嚴廣儒。“這鄧茂確實是個將才,帶着五千人就敢去襲擊有幾萬人的蒙古牧民營地,而且還俘獲了數萬蒙古牧民,數十萬頭牲畜。這小子沒有讓我失望!”

衆降臨紛紛傳着信件看了一遍,然後都笑了起來。此時,朱祁鈺身邊最年輕的將軍羅國棟也有近三十歲了,鄧茂在他們面前都只能算是晚輩。而現在,鄧茂已經立下大功,對這些將領來說,他們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如果最後樣這個小將給比了下去,那他們還有臉面回去見人嗎?

“各位,我們的偏鋒已經行動了上來,那我們也不能太慢了。我給了他五天時間到達賽汗山,這鄧茂的速度還真是不慢,到現在還不到三天,他的大軍就已經越過了大沙窩,距離賽汗山不足數百里,恐怕明日一早,他們就要到達賽汗山了。這鄧茂也給了我很大的壓力啊!”朱祁鈺苦笑了一下,招手把那名侍衛叫了過來,“那個送信的軍士還在嗎?”

“陛下,我已經安排他去吃飯了,這一路,他也累得不輕,聽說跑死了好幾匹戰馬呢!”

朱祁鈺微微的皺了下眉毛。“把他叫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他!”

當那名軍士被領進來的時候,顯然,他正在吃油膩的東西,嘴上的油跡都沒有擦掉,不過,看得出來,他也很是興奮,打了大勝仗,皇帝還接見他,對一個普通的士兵來說,這已經是無上的榮譽了。

“聽說,你跑死了好幾匹戰馬?不錯,不過,以後得愛護着點,戰馬可是你們的第二生命,馬累了,就換馬再行,非要跑死了再換不行嗎?”朱祁鈺笑着拍了那衣服上塵土都沒有彈掉的軍士的肩膀,“好了,我不是責怪你,放鬆一點,餓了吧?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等下我就讓人帶你下去吃東西,吃飽了,你再走!”

“謝陛下!”

“別客氣了,我們都是軍人,在這裡,我是你們的統帥,皇帝那個身份嘛,並不重要!”朱祁鈺拉着那軍士坐了下來,問道,“鄧將軍襲擊蒙古牧民營地是多久前的事情?”

軍士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應該是四個時辰前的事情!”

朱祁鈺微微的皺了下眉毛,這纔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經微亮了。“也就是說,你們是在昨天傍晚之後就發動攻擊的?那麼,現在偏鋒主力在哪?”

“鄧將軍遣副將張同,張將軍率主力繼續朝賽汗山而去,此時大概已經到了賽汗山附近了!”

朱祁鈺慢慢點了下頭。“這張同,就是鄧茂以前的那個副將吧?”

“對,鄧將軍的副將一直是張將軍!”

“恩,好了,你先去吃飽,去內侍那領一百兩銀子,算是我賞賜給你的,然後幫我帶封信給鄧茂!”

支走了軍士之後,朱祁鈺將其他的將領叫了過來,開始商討下一步的作戰行動。

“陛下,前幾日,我就得到消息,在賽汗山北面,有一股蒙古人的騎兵,人數大概在三萬左右,這是也先安排在南面的先鋒部隊。這次,鄧將軍奇襲蒙古牧民營寨,這支部隊必然得到消息,他們如果南下的話……”

“嚴廣儒,你是擔心張同受到突然襲擊?”

嚴廣儒點了點頭。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而且此時擔心也太晚了。如果蒙古大軍在夜裡得到消息,恐怕這時候,那邊已經打起來了。不過,既然鄧茂敢把大軍交給張同率領,那他就對這個副將很有信心。而且,我也記得,這人確實勇猛無匹,當年在居庸關,他身中數十刀,還衝鋒在前,第一個殺到前門,爲我軍打開了大門!這幾年,他也一直跟隨鄧茂四處征戰,平叛。我們打個賭,在出發之前,肯定會再有捷報傳來!”

嚴廣儒尷尬的笑了一下,就不再說什麼了。既然連皇帝都對鄧茂這麼有信心,他也不好再妄加評判了。

“好了,說我們自己的事吧!”朱祁鈺走到了沙盤前,“鄧茂在東面這一打,如果他能夠再度殲滅這三萬蒙古騎兵的話,那麼也先必然認爲這纔是我軍主力。現在,陳豫的先鋒到哪了?”

“已經到了北面三百里外,正在穿越大漠,陳懋將軍正率騎兵主力前去配合先鋒大軍!”

“也就是說,最遲今日傍晚,陳豫的軍隊就將穿過沙漠,到達北面的草原?”朱祁鈺皺着眉毛,繞着沙盤轉了半圈,突然對嚴廣儒問道,“嚴將軍,這幾年你與蒙古軍隊交手多次,對他們的戰術也算是比較瞭解了。如果此時換做你在也先的位置上,你會怎麼辦?”

“陛下,你的意思是……”嚴廣儒略微一頓,立即明白了過來,“陛下是說,鄧將軍與陳豫將軍的兩路軍隊都將被也先視爲主力?”

朱祁鈺點了點頭。“上次開平一戰,也先正是因爲錯誤判斷我軍主力方向,結果分散兵力,吃了大虧。這次,也先必然會小心謹慎,要確定我軍主力之後,纔會集中兵力前來決戰!那麼,我就給他出個難題!鄧茂在東面一打,如果我預料沒錯的話,那三萬蒙古騎兵已經完蛋了,而鄧茂必然會放跑一些,前去給也先報信!今日之內,陳豫的先鋒很有可能遭遇蒙古軍隊,這邊再一打,恐怕也先也吃不準了!”

戰爭,其實就是一場賭博,而且只能做一次押注的賭博。押對了,那就贏,押錯了,那就輸,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而朱祁鈺同時擺上先鋒與偏鋒兩路大軍,目的就是要也先無法確定到底把賭注押在哪一邊,而等到也先決定要下注的時候,這盤賭局就已經結束了!

“陛下,那我們就要快速北上,爭取在也先做出決定之前,到達乎蘭乎失溫,佔據主動,到時候,也先不管對付哪一邊,他都必輸無疑!”

“對,不過我們不用這麼急!”朱祁鈺笑着看了羅國棟一眼,“也先要判斷我軍主力,恐怕並不容易。這次,我們就擺明了陣勢向北推進,而且,要讓也先知道我就在這裡!”

“陛下,這不是告訴也先,我軍主力在這個方向上嗎?”

“樑嶽,你認爲也先會這麼想?”朱祁鈺笑着搖了搖頭,“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次,我故技重演,也先必然認爲我這一路大軍是虛張聲勢,故意在吸引他的主力。必然想不到,我們還會用這一招!當然,從戰略佈局上來看,如果也先肯領軍來戰的話,我也有足夠的信心,在大漠以南就擊敗也先大軍,到時候,要征服蒙古,更易如反掌了。十有八九,也先不會先對付我們,而是先去找鄧茂的麻煩。那麼,我們就可以趁機迅速攻佔乎蘭乎失溫,完成戰略迂迴。只要鄧茂那邊堅持十天,我們就可以提兵殺過去,前後夾擊也先的蒙古大軍,完成戰略大包圍!”

“陛下英明!”樑嶽與羅國棟不得不佩服朱祁鈺的戰略部署,照朱祁鈺的這種打法,不管也先先對付哪一邊,蒙古都必敗無疑。

“好了,天色已亮,正午時大軍出發,仍然以正常行軍速度前進,記得派人聯絡陳懋,讓他們注意沿途的掃蕩行動,俘獲的蒙古牧民,全數送回開平!”

大軍出發之前,朱祁鈺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有兩條消息送了過來,而且都是捷報!

一條消息就是鄧茂那邊擊潰三萬蒙古騎兵,俘獲兩萬餘蒙古人,此時正在押往龍門所。另外一條消息,就是前鋒大將陳豫擊潰一支數千人的蒙古騎兵,取得第一次勝利!

“這批蒙古降卒正在押送回來,陳豫將軍按照陛下命令,並沒有停止前進,仍然在繼續向北突擊,而陳懋將軍也已經展開大軍,開始掃蕩沿途周圍地區的蒙古牧民,今晚,他們就將進入大漠北面的草原!”

“不錯,這陳豫在邊關打了幾年,也找到了對付蒙古騎兵的辦法,他們那邊不用擔心,現在該我們上路了!”朱祁鈺說着,就看向了嚴廣儒,“嚴將軍,今後大軍的補給重任就交給你了。宣府總兵楊洪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他們會陸續把作戰物資送往開平,這些,就全都拜託你了!”

“陛下放心,末將絕不辜負陛下重託!”

午後,吃飽喝足,精神飽滿的大明主力上路了。此時,朱祁鈺率領的全是步兵與火槍兵,雖然他曾經想過,要帶上一部分炮兵,不過火炮笨重,且炮彈補給非常麻煩,最終,朱祁鈺把炮兵留在了宣府。除去鄧茂那邊的八萬偏鋒,陳豫的兩萬先鋒,陳懋的六萬騎兵之外,朱祁鈺手裡還有六萬步兵以及八萬火槍兵,共十四萬人馬的軍隊!當然,這些步兵與火槍兵都配備有馬匹,一路上的行進速度並不比騎兵慢多少!不過,朱祁鈺並沒有趕速度,仍然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北上!

當晚,朱祁鈺大軍在距離開平一百五十里的地方紮營,讓樑嶽派出了僅有的兩千遊騎(平時都是朱祁鈺的近衛軍)之後,朱祁鈺也安心的讓士卒修正。本來長途遠征就是費力費神的事情,朱祁鈺不想在與蒙古主力決戰之前太多的消耗軍隊的精力,因此一路上都非常注意讓士卒得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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