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霜一向愛憎分明,就算是與獨孤夜離分別的這三年當中,她怨他,恨他,同時也愛着他!但是她的心裡始終堅信他對自己的愛,從來沒有半分動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但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一下子崩塌了,也許對於獨孤夜離來說,皇權纔是最重要的東西,爲了皇權,他什麼都可以捨棄,那自己的痛苦和堅持又算什麼?
洛雲霜心痛欲死,她本以爲自己和他之間的感情情比金堅,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改變,何況只是三年小小的分別,就算是彼此分隔兩地,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卻從來不會動搖。但是現在她無比清楚的感覺到,這三年看不見的時光,已經將他們的感情摧殘的面目全非了!也許當初的那一份真摯已經隨着她的消失而消失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她推開獨孤夜離進了行宮,邊疆老人剛剛從洛青崖的房間裡出來,看到她明顯得一愣,“我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洛雲霜愣愣的看着邊疆老人,壓抑不住想哭的衝動,她連忙低下頭,忍着淚意說道,“神醫,您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
說完她也不擡頭,徑直走到洛青崖的牀前坐下。
邊疆老人看見她的氣息和聲音都有些不對勁兒,想了想,也沒有再趕她走,而是嘆了口氣,說道,“他剛剛吃了藥,你不要挪動他,在這裡待一會就走吧,他是病人,不要太打擾他。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待在一個男人的房間裡像什麼話。”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邊疆老人還是走了出去,並且把房門關上,讓洛雲霜靜靜的待在裡面。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洛雲霜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她伏在洛青崖的胸前,低聲哭道,“哥哥,你怎麼還不醒啊,我好想你,我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怎麼不起來爲我撐腰了,哥哥,你和爹爹不在我身邊,我真的好累,等你醒了,我們就回呼延草原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找不到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了,哥哥,我好想回到小時候啊,我要永遠留在你和爹爹身邊,哥哥,你快點醒過來吧……”
洛雲霜哭的淚眼朦朧,沒有看到牀上的洛青崖痛苦的皺起雙眉,眼皮下的眼珠不停的轉動,但是卻始終睜不開眼睛,發不出半點聲音。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而過,獨孤夜離站在行宮門外一動不動,猶如一尊雕塑一般,他始終沒有邁進那扇門,他不是不想去,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見到她之後,他能說什麼?
洛雲霜那雙盈.滿淚水的眸子,那種失望至極的眼神一直沉沉的壓在他的心頭,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緊緊的握着拳頭,一直站到來天色暗沉,等到的確是洛雲霜始終陪在洛青崖身邊的消息,他臉上的神情倏然一痛,更緊的攥了攥拳頭,不,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霜兒!
獨孤夜離回宮之後,立刻派人去調查祁嵐草原鳳凰公主的一切,如果她真的是霜兒的話,那肯定不是喀木隆的親妹妹,草原上一定有人知道內情!
這幾日,他被洛雲霜的事情弄的都沒有心思處理朝廷中的事情了,很多事情都積壓了下來,反正他也不想休息,索性留在書房處理事情,直到半夜時分,剛剛將這幾日積壓的事情處理完,寧安便匆忙來報,說是行宮潛入了刺客,威遠將軍遇刺了!
獨孤夜離心中一驚,連忙站起身來,着急的問道,“刺客抓住了嗎?有沒有人受傷?”
寧安道,“刺客被抓住之後……服毒自盡了,洛將軍沒有受傷,但是……”
寧安擡頭看了獨孤夜離一眼,才飛快的說道,“貴妃娘娘整夜守在洛將軍牀前,是第一個發現刺客的,打鬥之中……貴妃娘娘受了傷……”
“她受傷了?”獨孤夜離臉色一變,聲音陡然繃緊。
寧安連忙說道,“是,聽說貴妃娘娘傷的不輕……”
獨孤夜離一下子心慌了,甚至顧不上聽寧安細說,立刻腳步匆忙的去行宮看她。
獨孤夜離趕到行宮的時候,行宮已經被侍衛們包圍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追查刺客,滿腦子都是洛雲霜受傷的樣子,同時心中無比憤怒,她竟然整夜守在洛青崖的身邊,而且還爲了他被刺客打傷,難道洛青崖對她來說就這麼重要麼!
帶着種種情緒,獨孤夜離大步跨進了洛雲霜的房間,此時的洛雲霜臉色蒼白,就連原本嬌豔潤澤的脣瓣也是蒼白的,她靜靜的躺在牀上,那纖細的身子看上去脆弱極了,周圍原本有伺候的人,但是洛雲霜嫌吵,在邊疆老人爲她診治之後,她便將所有的人都趕出去了,此時整個房間裡安靜無聲,更加顯得她無比的孤寂落寞。獨孤夜離的心一下子變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疼痛起來,陡然加重的呼吸驚動了牀上原本就沒有睡着的洛雲霜。
“你來幹什麼?”因爲受了傷,洛雲霜的身體虛弱,語氣也不像先前那麼凌厲了,但是那滿滿的疏離卻還是輕易能聽的出來的。獨孤夜離坐在她的牀邊,情不自禁的擡手撫摸着她臉上的面具,那樣冰冷的金屬觸感,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樣的剛硬,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獨孤夜離被她眼中的疏離和冷漠刺得心神大痛,他俯下身,近乎逼問一般的說道,“你在躲着我?”
洛雲霜微微側開臉,雙眸之中是不加掩飾的疲憊,“難道我不該躲着你麼?”
獨孤夜離臉上猛地露出一絲兇殘的表情,強硬的掰過她的臉,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目光哀痛又悲傷,“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洛雲霜閉上了眼睛,好像不願意再看見他的臉一般,聲音裡也是濃濃的疲倦,“我以爲我可以擁有無盡的精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但是現在我發現,我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我累了,皇上,以前你不是討厭我糾纏着你麼?我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要你的天下也好,大局也罷,都儘管去做吧,你若是責怪我白天的時候破壞了你籠絡南宮幽若的計劃,我可以想辦法補救,之後,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
口中說着這樣絕情的話,沒有人能體會洛雲霜心中的痛,一直以來,獨孤夜離一直是她心中最最貴重的珍寶,甚至比她的生命還要珍貴,可是現在,她要將他從自己的心中挖出去,那種痛甚至比三年來她身體上受過的所有煎熬磨折還要猛烈。
“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跟我劃清界線麼?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招惹了我,現在一句橋歸橋,路歸路就要把我丟開?你把我當成什麼?你的心怎麼這麼狠?我告訴你,我不許!我的過錯一定會改,你就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我了麼?”
雖然還沒有拿到證據,但是今天獨孤夜離將從遇見洛雲霜以後的事情仔細想了一遍,她的行爲態度,越來越與三年前的影子重合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霜兒!
難怪自己雖然是第一次見她,就對她有種特殊的感覺,就像是三年前與霜兒在一起一樣,無論她是胡鬧放肆還是咄咄逼人,自己一點兒也沒有真正責怪她的意思,恐怕是自己潛意識裡早就已經認出了她,只不過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而已。
所以他看見了她眼中的疲憊,而他記憶中的霜兒從來都是那麼熱情,明媚,何曾露出過這樣疲倦的恨不得抽身離去的神情?她就對他這麼失望?
三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找她,如今好不容易見了面,她居然還帶上一層面具,生生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將他隔絕在外!
她怎麼能這麼狠!
想到這裡,獨孤夜離心中更加委屈傷心,他一雙猩紅的眸子緊緊盯着她,痛的咬緊了牙根,“明明是你怨我,恨我,還說什麼我責怪你?我何曾責怪過你一星半點兒?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在你心裡早已經把我當成了外人,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狠……”
獨孤夜離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聲音越發沉痛,他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沒錯,就是這個感覺,雖然氣息變了,但是在這種感覺就像是從靈魂深處長出來的一樣,忘不掉抹不了,除了她,除了他的妻子,他的霜兒,還有誰能給他這種感覺?
洛雲霜聽着他低低的訴說,何嘗不是淚如雨下?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就在自己頸側,洛雲霜同樣心如刀絞,三年了,他們的身體第一次靠的這麼近,可是彼此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疏遠。
她看不清他了,她甚至不確定,在他的心裡,如今她佔據着什麼樣的位置,皇位,權力,父母大仇……還有多少東西排在她的前面……
如果說洛雲霜之前一直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獨孤夜離,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但是現在,她開始覺得,也許永遠隱瞞下去,纔是正確的選擇……
就讓他以爲,三年前他的妻子就死了,就讓洛雲霜成爲他心中最美好的記憶,也好過相認之後,被無情的現實將他們曾經那麼深厚美好的感情切割的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