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梳洗的差不多了,正自己挽着一頭青絲,聽着秦諾說話,有些詫異的回頭:“你開玩笑吧。”
秦諾似笑非笑:“生意的事情,我從不開玩笑。”
將頭髮用簪子固定好,蘇淺有些迫不及待的過去接了秦諾手上的單子,飛快的上下掃了一眼,有些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御用繡女錦服二百件,二十日完工。”
看了眼秦諾:“這是給天衣繡坊的?”
秦諾在桌邊坐下,道:“其實繡坊最賺錢的地方,並不是民間的生意,那個利潤太少,就算是量再大,也是有限的。秦家之所以能有如此雄厚的財力,是因爲秦家與皇室一直保持良好的關係來往,宮中所有刺繡用品,大部分都是交由秦家完成。”
“給皇宮中做東西?”蘇淺眼前一亮:“那豈不是名利雙收的活兒?”
秦諾笑了笑:“其實給皇宮做東西,未必是賺錢的,更多圖的還是個名。可是這個名帶來的利潤,那就相當可觀了。”
見蘇淺梳洗好了,丫鬟們也就一一端上早點,讓兩人邊吃邊說。
蘇淺可沒那千金小姐抿一口粥就飽了的雅興,就着十分開胃可口的小菜,陪着蝦餃翡翠煎飽,吃的竟是比秦諾還多。
相比而言,秦諾的吃相就比蘇淺要斯文多了,畢竟是這麼多年大戶人家的教養,再是不刻意爲之,行動舉止自有偏偏風度。
蘇淺邊吃着,邊聽秦諾道:“因爲秦家是御用的刺繡世家,所以不管是那些官員也好,富庶人家也好,他們爲了顯示自己身家顯赫,也爲了面子不落於人,在凡有這方面需要的時候,也會將秦家作爲首選。甚至有些貴婦,他們會不時的來打聽打聽,比如宮裡現在流行什麼樣的服飾,什麼樣的花邊,然後照葫蘆畫瓢,跟風一番。”
蘇淺聽到這裡,便恍然大悟。
原來秦家在皇宮做的一切,就是個廣告投資。一旦名聲出來了,秦家出品,就成了這個朝代最高端的奢侈品品牌,成爲整個上流社會那些小姐太太身份的象徵,於是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有身份的人都得只選貴的,不選對的。
嚥下一口粥,蘇淺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然後朝廷但凡是有需要的,生意總的發到秦家,秦家就會分配到名下各個繡莊。那大太太也太陰險了,明知道天衣繡坊現在急需的是錢,還給了我們這麼大一件賺不到錢的差事,不是擺明了想看我們經營不下去?”
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單子,我能拒絕嗎?就說繡坊現在需要大規模整改,實在沒有這個精力,也沒有這個能力。等到緩過這一陣子,再說?”
秦諾搖頭道:“只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自然是可以的。因爲秦家也不會拿着宮中的任務開玩笑毀自己的前途。可是拒絕朝貢,這對你不是件好事,而且這單子,是很賺錢的。”
蘇淺疑惑道:“你剛纔又說不賺。”
秦諾道:“我的意思是,有些不賺。但是像這種,是賺錢的,而且不低。這筆開銷由內務府支出,扣去需要打點的部分,純利潤也是相當可觀。大太太給了天衣繡坊二百件的份額,若是這任務完成了,正常情況下,可以抵上往年一年的利潤。”
蘇淺心裡一喜,隨即又皺起了眉:“大太太,她會那麼好心?她不落井下石我都不信,更何況是雪中送炭?”
秦諾笑哼了一聲:“她自然不會有扶持你的好心腸,給你這筆單子,想來一是要你領她個人情,二來,也想看你出醜吧。要知道,這事情可是和皇宮有關,出不得一點錯誤,萬一到時候延遲了沒能交貨,或者是交了次品達不到要求,那這事情可就嚴重了。”
心裡一緊,蘇淺趕忙道:“有多嚴重?”
手指輕輕敲着桌面,秦諾緩緩道:“完不成皇宮交給的任務,自然是很嚴重的。不過以秦家和內務府的關係,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我想大太太一定留有後手。”
“留有後手?“蘇淺眼前一亮,卻見秦諾勾了勾手指,便傾身湊了過去。
秦諾笑了笑,湊在蘇淺耳邊細細的說了一番話,說的蘇淺面上神色時緊時緩,半響方纔緩過一口氣。
有些無奈的感嘆道:“這秦府,真是臥虎藏龍。宅鬥,當真是驚心動魄啊。”
方寸之間,也自有刀光劍影,這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秦諾見蘇淺如此感慨,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快去繡坊吧,繡女錦服的花式圖稿什麼的,應該已經送過去了。天衣繡坊裡,總共也就三四十個工人,就算是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兩百件繡服,也要日夜趕工才行,一天可都不能耽誤了。”
這倒是正經事,蘇淺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走了一步,又道:“那你呢?你要出門嗎?”
這些天見秦諾也是忙忙碌碌的,昨晚才說了要好好相處一下,沒有理由現在就各走各的,好歹要客氣問上一句。
蘇淺的試探卻讓秦諾明顯的心情很好,帶了笑意道:“我也要出去,先送你去繡坊。”
“不用不用。”蘇淺連忙道:“我自己去就行了。還有容天陪着呢。”
容天是秦諾身邊最妥帖的幫手,從昨天開始,已經正式的讓他跟在蘇淺身邊了。其實一個婦人出門,跟着幾個丫鬟是最合理的,可是秦諾想着卻總不放心,想想還是找了個身手不錯的小廝。
“跟我客氣?”秦諾淡淡一笑:“淺淺,別那麼見外。”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蘇淺也不能說什麼,反正繡坊離秦府也近,想着不管秦諾再要去哪裡,也不會多繞多少冤枉路。
不過這次沒有走路,看來秦諾是要去挺遠的地方,下人們早已備了馬車在門口,蘇淺上了車,在軟軟的坐墊上晃了晃,道:“去哪裡要備車?很遠嗎?”
“不遠。”秦諾上了車,關上門,示意車伕啓程,一邊的回頭道:“不過我身體不好,不能總是在外面奔波,坐在馬車裡,也少讓人看見。”
都忘了秦諾在外面表現的,是個弱不禁風的藥罐子。蘇淺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見蘇淺心領神會,秦諾也笑了笑沒有多說,不多時便到了繡坊,看了她下去,囑咐了被太辛苦,又在加了一句晚上等他來接,這才吩咐走了。
蘇淺在繡坊門口站了一站,嘴角難免的微微上揚。
雖然這是一場假結婚,可是秦諾這樣的表現,卻讓人多說有些甜蜜的錯覺。
隨着容天進了繡坊,卻見大廳裡寬大的桌案上,牆壁邊,都擺着靠着滿滿的一色淡粉布匹,乍一看上去,也有着百來件的樣子。
明嬸正站在桌邊,專心的盯着手中的一副圖案,聽見腳步聲,一擡頭看見是蘇淺,連忙的迎了上來:“三太太,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