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天生老師，我也能反
九山軍校迎來了一位新老師。
爭仙島的操場上，百來弟子圍坐一圈，鄭法帶着韓老等人坐在最前，注視着站在圈中的謝晴雪。
謝晴雪表情有些不自在，目光時不時在尋找鄭法。
鄭法知道，她雖話癆，但當着外人，沉默寡言已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現在第一次給這麼多人授課，稍有尷尬，實在正常。
他朝謝晴雪輕輕點頭，笑意中略帶安慰。
謝晴雪畢竟是天河第一真傳，化神真人，心志強大，不習慣也不過一瞬，她定了定神，朝鄭法一點頭，開口便道：
“我此生別無所長，唯有劍道堪入眼，故而你們掌門和我，共同擬定了一門課，叫《劍修入門》……”
“今日便是第一課。”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她早就打過腹稿，還去聽過鄭法講課，此時拋開雜念，講課也流利許多。
當然，讓課堂效果更好的，是聽課弟子的態度！
鄭珊坐在哥哥背後，耳朵豎着，仔細聽着謝老師的劍修課，一個字都不想遺漏。
不單單是她，此間弟子，哪個不是專心致志，一臉沉迷？
不說天河尊者之後，劍修在玄微界的名聲有多響亮。
就說謝晴雪的身份……
天河派，真傳，大師姐！
這一代玄微修士中，謝晴雪的劍道天賦，甚至都可以說是第一！
腦海中不知道有多少天河秘法！
她要收徒，拜師之人，可以從百仙盟排到天河派去！
來給她們這羣弟子，講《劍修入門》？
鄭珊在九山界也生活了幾年了，當然知道謝晴雪能傳授劍道意味着什麼。
誰敢不珍惜這機會？
她看着自己哥哥的脊背，心中都疑惑：
這謝仙子，哥他怎麼請到的……他不是把自己賣了吧？
……
燕無雙腦袋中想着的是相反的問題——師姐怎麼把自己給賣了？
在他的記憶中，師姐當然是指導過他的劍道的。
但從來沒有當衆給天河派講過劍修課。
這第一次，居然獻給了九山宗？
倒是他旁邊的韓老，心中卻明白這問題的答案：
他聽謝晴雪講過天河之亂緣由，和鄭法的想法之後，和謝晴雪陷入了同樣的痛苦中——
情感上，他們不贊同四脈祖師的選擇。
理智上，他們卻也很難說自己絕對會跟隨天河祖師的理念。
他倆已經不是天河叛徒的問題……
是一輩子執着的道途走到了盡頭。
他一生的憤懣不甘，止步於化神的決絕且不說。
謝晴雪……咬牙沉默了半生的執念，在這種抉擇下，就變得再無出路。
甚至他第一次聽到天河之亂的緣由之時，竟有種走火入魔的無措。
出路……
韓老瞟了一眼鄭法，心中暗歎——
對晴雪來說，鄭法的思想，可能已經成了唯一的出路。
……
鄭法看着越發進入狀態，侃侃而談的謝晴雪，心中十分滿意：
就謝晴雪到九山傳授劍道這件事，放現代世界，就相當於諾貝爾大牛，來末流本科當講師……
謝晴雪的來到，基本上就填補了九山界劍道研究的空白……額，應該說，填補了九山界全是空白的劍道研究。
更不用說，這仙子還是個道果……至寶。
面對咄咄逼人的昊日山，有謝晴雪相助，鄭法心中便有底多了。
他倒也明白謝晴雪的選擇——除了和天河派四脈根本上的隔閡之外，謝晴雪，難免沒有給天河宗留下些傳承，結點善緣的想法。
燕掌門的種種表現，實在怪異，鄭法也想不清緣由，但按照沐青顏的說法，天河派有傾覆之危不假。
謝晴雪怕也有所決斷。
他看着身旁，聽得入神的燕無雙……心中不由暗歎，這貨啥都不知道，但運氣還真不錯。
不對……
據他所知，燕無雙的這位大師姐，甚至韓老這個護道人，都是燕無雙他爹挑選的。
這樣的話，那位燕掌門……實在有些識人之明。
……
謝晴雪在劍道上的見解，絕非等閒，連鄭法聽着聽着，都覺得大有所得，一時竟忘了時間流逝。
而劍道本是攻伐之法，有時候講着講着，謝晴雪還會引個劍訣，給弟子們做個示範。
她手中青萍劍變幻萬千，時而如狂風驟雨，時而又化作青煙紅霞，身形更如驚鴻仙子，飄逸中帶着凌厲，自在中暗含殺機。
看得人目不暇接。
鄭法聽到身後的妹妹一直在小聲驚呼，似是極爲羨慕。
別說身後弟子了，等到一堂課結束的時候，他都有些意猶未盡。
謝晴雪抿嘴，看着鄭法，眼神中有幾分極淡的忐忑，似乎在問自己講得怎麼樣。
鄭法也沒開口，只是站起身，他身後的九山弟子，也紛紛站了起來，和他同執弟子禮，齊聲道：
“多謝老師，授業之恩。”
聲音並不洪亮，語氣卻真。
看着九山宗不少弟子眼中的孺慕，謝晴雪眨了眨眼睛，端着臉，朝他們認真還禮。
等衆弟子都離開了，鄭法才走到謝晴雪身邊，笑道：“仙子覺得如何？”
在他看來，謝晴雪講得極好。
但作爲校長，他也要關心一下員工心理健康不是……
“我很喜歡。”
鄭法一怔，就看到謝晴雪的眼神，宛如晨星一般閃亮，似乎是真的開心。
便是在一旁的韓老和燕無雙，此刻表情都有些詫異：
因爲謝晴雪是真的表現得很開心，很雀躍。
這種昂揚的情緒，和天河派的那位冷傲大師姐，根本就不像一個人。
倒是鄭法想通了謝晴雪爲何這般歡喜——
因爲她話癆！
可以說，老師這個職業，可能是最符合她性子的職業之一！
在天河派，即便是隻講劍道，謝晴雪大概也會擔心自己無意間透露了一些本脈的秘密。
可在九山宗，她便沒這個顧忌。
想講什麼就講什麼。
可謂痛快。
四人一同朝着天宮島走，謝晴雪興致不減，還朝鄭法問道：“我方纔講課，可有什麼要改進的地方？”
神色中表現得對老師這個職業萬分上心。
鄭法搖搖頭道：“謝仙子，你劍道幾可通神，給弟子們上入門的劍道課，說實在的，我在劍道上的造詣，也挑不出毛病來。”
韓老聽了這話都感嘆：
“讓一個化神真人，去給練氣築基弟子上課……我天河派都沒這麼奢侈。”
“你們九山宗的弟子，可真夠幸運的。”
鄭法笑了下。
這想法，確實也和玄微界大多數門派有些差異——
大多數門派的教育理念，是煉氣期大概只能聽一些築基期修士講課，築基期只能聽金丹期修士講課……你想聽謝晴雪這種化神講道。
高低得是個金丹。
但鄭法的做法，卻是給九山宗一些入門課，配備了最好的老師。
這也是從現代借鑑過來的理念：
有些大學，會讓最厲害的老師，去給本科生講基礎課程。
好處很明顯：
給學生打好基礎。
放在玄微界也是如此：
如謝晴雪講《劍修入門》，基礎理論就不會有大差錯——金丹修士傳授的理論，也許在元嬰就會出錯，可謝晴雪，起碼能保你修行到化神吧。
不單單是謝晴雪。
九山宗的符道入門課，是鄭法帶着一羣元嬰真人在上。
器道入門，也是軒華夫人負責。
聽完鄭法的想法，韓老和燕無雙兩人都皺着眉頭，覺得有些道理，卻又不大習慣。
可謝晴雪卻看了鄭法一眼，她去講《劍修入門》的時候，鄭法其實跟她解釋得更加詳細些——
若想突破傳統玄微修士的窠臼，教育是鄭法最爲重視的一環。
與玄微大多數門派相反的安排，其實沒有優劣之分，只在目的不同而已。
倒是韓老琢磨了一會，語帶輕嘲：“真沒想到，我都元嬰了，竟然還有些羨慕九山宗那些練氣修士……”
謝晴雪聽了怔然，不由沉默。
她聽着燕無雙嘀咕道：“這九山弟子，真夠幸福的……”
心中也難免涌起一個想法——若是天河派如九山宗這般，那她這些年是不是……也沒有這麼多糾結痛苦？
幸福的不單單是九山宗那些弟子。
天宮島的章師姐臉上，也洋溢着笑意。
“師姐？”
見她如此開心，鄭法不由問道。
“韓奇發來了賬單，我算了算，這個月咱們九山界終於有了結餘！”
鄭法一聽就知道章師姐爲何如此喜悅了。
作爲九山宗老闆娘，會計大總管，前些日子的財務赤字，章師姐這段日子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謝晴雪他們倒是不知道九山界的賬務問題，此時見兩人看起來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都是好奇聽着。
“這個月，靈符銷售量比上個月增長了五成……其中金光符賣了……”
章師姐也沒管他們，只是朝鄭法說着本月的賬單。
“法器銷售，增長超過十倍！”
“其中飛雲劍銷售一百……”
“丹藥銷售，也比往日增長了八倍！”
“其中……”
“總共賺了……”
謝晴雪三人聽着頭皮發麻。
章師姐像是個無情的計算機，將九山宗這個月各大商品的銷售量，成本，利潤，分毫不差地算了一遍。
三人聽着這麼多數據瘋狂往耳朵裡鑽，腦子都快打結了。
可……
“唉？不對，這個地方韓奇算錯了……我改改。”
這位章真人竟然是一面念一面算的！
還能改錯？
鄭法也聽得認真，主要是玄微界的經濟體系非常原始，搞得很複雜——
只說修仙界中，靈石雖然有些貨幣的作用。
但問題是……這玩意數量不多。
大宗貨物交易，到最後往往還是以物換物的形式。
因此章師姐計算九山界收益的時候，也是以收入了多少靈材來算的。
不是章師姐這種變態，其他人恐怕也很難搞明白.
聽完章師姐一頓算，鄭法也算清楚了：
這個月，九山宗賺錢了！
而且不是小賺。
是大賺！
“憑藉成本和技術優勢，百仙盟八成以上的符道市場，五成的丹道生意和四成的法器貿易，都被我們掌握。”章師姐道，然後又說道，“不過韓奇也說了，他發現了兩個問題：”
“……很多小宗門很窮，我們成本再低，他們也買不起許多九山宗的產品。”
“而且百仙盟確有上限，他想着去海上探探路。”
說到這裡，章師姐也有點皺眉：“我們九山宗的產量只會越來越高……也不知道，百仙盟能消化多少。”
鄭法聽了卻是一笑，還有點讚賞：
“我就說他腦子挺活絡。”
見他如此，章師姐自然明白，鄭法有了些解決這問題的想法，不由看着他。
“師姐，你還記得龐師叔的普查報告麼？”
章師姐點點頭。
“你說，那些門派，願意用礦產開採權換靈材麼？”
章師姐眉頭一皺，明白了鄭法的意思：“你是說用神霄採礦船？”
“我是這麼想的，神霄採礦船的效率極高，只在我們九山界內部，倒是浪費了。”
“所以你將主意打到了百仙盟那些靈礦上面？”
鄭法點點頭。
他讓龐師叔探查那些靈礦，便有這個打算——
說到底，百仙盟如今還是被鄭法當成原材料生產地，最被他看重的，便是這些靈材。
“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用靈礦開採權付賬？”
鄭法微微點頭。
笑道：“神霄採礦船的效率師姐你是知道的，我們不可能虧……”
章師姐表情有些扭曲。
她計算能力極強，一想就明白，什麼叫不可能虧？
他們能挖哭百仙盟各派！
簡單來說，鄭法是想以各種法器丹藥付賬，拿到百仙盟各大門派一定年限的開採權。
問題是……
那些門派靠修士一年能挖多少？
九山宗靠神霄採礦船，一年能挖多少？
一想到這裡，章師姐有種百仙盟那些門派，日後的生活恐怕暗無天日。
甚至……即便是有些人不願意將靈材開採權賣給九山宗。
但神霄採礦船的大量產出，一定會讓百仙盟許多靈材的價格暴跌……
到時候，許多靠靈礦生存的門派，也會活不下去。
她看着鄭法，眼神中有些疑惑。
“師姐，若是願意和我們在採礦合作的門派，可以留一部分分紅權……”鄭法頓了頓，“若是不願意，那也是我給他們最後的一次機會了，事不過三……”
章師姐懂了鄭法言下之意：
實在地說，對比霸道的昊日山，鄭法確實寬和，起碼給了百仙盟各門派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行會之事：
彼時百仙盟中響應的門派，不足四成，大多數門派還是忌憚被九山宗謀取了傳承。
第二次機會，實際上是重玄宗之事：
如今重玄宗反意已現，百仙盟中，還有小半門派，在與其往來。
因爲昊日山並不大遮掩對重玄宗的支持，因此這些門派還不少——可能在他們心中，昊日山終究比九山界要可靠些。
第三次，便是這次採礦合作。
三次過後，若是還未上九山宗這條船的……
對九山宗來說，便不算什麼自己人了。
“至於海域商路的開拓，倒是應當。”鄭法斟酌着說道：“重玄宗那陷仙劍到底是什麼情況，我還沒弄清楚，但料敵以寬，我們可以暫且當我宗陸上商路幾乎斷絕……”
“海上倒是一條出路。”章師姐聽着也皺眉，咬牙說道：“這重玄宗，確實礙事。”
“百仙盟中的靈材雖不少，但靈材種類終究沒那麼豐富……”
“不然我等還能多培養些弟子，多做幾次實驗……”
鄭法也是有些沒辦法。
九山界的收入增多，但花費也會水漲船高。
下月預算中，有四成的支出，都在教育上——想要五十年培養五百個元嬰，這個投入只會越來越高，如今還遠遠不夠。
另一方面，天工閣的實驗，煉丹師行會的實驗，一直沒停過，這又大概佔了三成。
鄭法如今所做，都是內部挖潛，但按照《第一個五十年計劃》，還是有些不夠。
鄭法搖頭道：“即便不論陷仙劍背後的陰謀，昊日山斷絕我們陸上商路這一手，也足夠影響百仙盟發展。”
一旁的韓老聽得茫然，他和謝晴雪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
有一說一，這事，昊日山有點冤。
九山宗缺錢，當然有昊日山手段的影響。
但主要問題，難道不是你們五十年想搞出五百元嬰太誇張了？
他倆心中都清楚，若是九山宗是個如天河派的傳統門派，如今的收入大可高枕無憂……
問題是……鄭法他準備燒靈石發展！
便是燕無雙沉默了半天，忽然道：
“我怎麼覺得……這九山宗一個練氣弟子，比我這天河少掌門都過得好呢？”
“……”
謝晴雪瞟了燕無雙一眼，這傻師弟這次真沒說錯：
她方纔想了想，確定了一件事，要是當年她能拜入九山宗這樣的宗門……這憋死人的天河大師姐，誰愛當誰當！
……
不單單是鄭法準備燒靈石，昊日山……也在燒靈石。
神火山上，鄭法看着重玄宗九長老，有點意外:“讓我們重玄宗弟子，去劫九山宗的船？”
九長老點點頭，又道：“不單單是我宗弟子，昊日山已經下了賞格，連昊日山境內的各大散修，也是如此。”
她想了想，又解釋道：“這些日子，九山宗生意越做越大，我重玄宗法器都賣不出去了……”
鄭法聽明白了。
昊日山想要牽制九山宗發展，一開始就想着斷絕商路，沒想到九山宗各種生意風生水起，有點急了……
這準備找散修或者是重玄宗修士，當流寇？
“誰這麼不要命？”
即便是當着九長老，鄭法也沒忍住吐槽道。
真當自己和章師姐是擺設？
九長老也沒說話，遞給他一張紙，一看，鄭法就瞳孔一震——昊日山這是真準備買命：
他們賞格給得極高。
每劫來法器，丹藥，甚至劫殺了九山宗弟子的命，都會有相應的獎勵——
問題是，這獎勵遠遠高於這些法器丹藥本身的價格。
以本傷人啊……
“不說我重玄宗弟子，那些散修……總有要錢不要命的。”九長老見他似乎明白了，嘆道，“便是我重玄宗弟子，如今也朝不保夕……怕也有人想要一搏。”
鄭法也覺得有點麻煩。
昊日山搞來的這些人命不值錢，鄭法每個弟子，可都是花了大錢培養的！
死不起！
這什麼低人權優勢！
額……不對！
鄭法看着手中的賞格，章師姐附身，飛快算了算……
按照這上面的價格，自己把九山界製造的各種法器丹藥上交，然後拿到獎勵……好像比正常買賣還賺得多？
他好像找到了特別的通商技巧！
“師尊……我想試試！”
鄭法奮勇道。
反九山宗有錢拿？
我也能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