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木枝幹輕顫，灑下點點金光，自講道堂的窗櫺射入，落在鄭法和衆門徒身上。
鄭法的識海無風自起浪，各式各樣的念頭，波濤般涌現。
道祖道果……
鄭法朝着臺下諸人看去，心中有了些驚奇：
許是講道人數提升，給扶桑木帶來了一些變化，講道，居然還真有些用。
這陽光似乎就像是在他和這些人心神間架起了一道單向橋樑，又像是讓他有了雙看透衆生心念的眼，竟能感受到這些人腦海中的各種領悟。
他心中一動，暫且停了符法的傳授，而是反過來又講起那些基礎的修煉法門。
只是這次，他不再領悟關注這些聽道者，而是開始關注自己腦海中涌現的想法：
這功法，似乎與之前那部有相似之處？
經脈？經脈和符圖，似乎有些聯繫。
五行靈氣只能選擇一門修行？爲什麼？和物質的態有關係麼？
果然，他腦海中也有些零零星星的想法。
只是這些念頭沒有講符法的時候多，讓他之前忽視了。
想明白了這點，鄭法看向臺下的眼神，猛然間亮了起來。
臺下白老頭只覺得腦門一涼，不自覺地撓着自己的小卷發，心中暗自嘀咕：“這感覺……怎麼有點熟？”
鄭法目光在這些門徒腦袋上瞟過來，瞟過去，心中就一個想法：
悟性掛，它來了！
通過方纔短短時間的實驗，鄭法也算摸清楚了扶桑木的小小變化：
在鄭法講道之時，讓他能感受到聽道者的感悟。
這些感悟如今看來有好有壞：
好處是，這些想法新穎，並且不是沒有根據的瞎想，也就是說，能夠給鄭法帶來不同角度的見解。
壞處方纔他就有發現：
念頭太多，其實也會擾亂他的思緒，讓他分不清輕重對錯。
好在面前這些聽道者都是精英人士，思維相對清晰，數量也不多，鄭法神識強大，處理這些念頭倒是不怎麼困難。
在鄭法看來，這種變化是好處大於壞處的：
他向來走的是借腦子的路，這道祖道果，實在太符合他的喜好了。
而壞處也並非不可克服，如今他便想到了一些也許可行的辦法：
精心挑選聽道者。
再比如，修行一些神識秘法。
又或者，鄭法將目光看着自己丹田中的造化玉牒——這個本命法寶，能不能幫自己處理這些念頭呢？
而拋開缺點，這道果的進化，給他帶來的好處可太多了。
他心中激動，卻也沒暫停講道，只是到了下午四點，講道將盡的時候，忽然開口道：“其餘人回去好好修煉，以下這些人，請留下來。”
他目光掃過衆聽衆，口中隨即就念出了許多名字。
程運坐在位置上，聽着鄭法念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他轉頭一看，發現被鄭法留下來的，都是些科研研究者，其中物理化學方面的學者尤其多。
沒有聽到自己名字的人站起身，羨慕地看了他們一眼，走出了講道堂。
而程運等留下來的人心中都是暗喜：
看來，鄭院長要給他們開小竈了！
都說科研人員是鄭院長的心頭寶。
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鄭法看着他們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先沒說話，而是朝着唐靈嫵輕聲傳音。
唐靈嫵臉上有些不解，還是馬上站起身，朝門外飛去。
過了會，她手中拿了一個平板和幾本參考書回到了講道堂。
程運等人看着鄭法接過唐靈嫵帶來的東西，更加好奇，又聽鄭法說道：
“現在我們來講講，純鐵在自然界中的構造……”
“鐵離子是以……”
“在體心立方結構中，鐵原子間距約爲……”
程運等人臉上的興奮慢慢消退，紛紛張嘴，表情茫然，無神的望着鄭法，臉上都寫着同一句話：
這些玩意，我們要你教？
鄭法看着這些人心中的無言，心中暗笑：
講道？
偷學！
明白了扶桑木發生了什麼變化之後，鄭法立馬就有了這想法：
本質上講，扶桑木道果，是讓鄭法能夠在講道的同時，感知到聽道者的各種理念思想感悟，達到共同學習的目的。
這個對於傳道其實也極有好處——能感知到對方的感悟和疑惑，自然能因材施教。
另一方面，對鄭法的好處也很明顯：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悟道，等同於他在悟道！
日後的自己，悟性逆天！
但如今這些人的修爲太低，在修煉上的了悟也挺淺顯，給鄭法帶來的收益沒有那麼大。
問題是……誰規定要講修煉啊！
我要講物理！
《天罡地煞變化》原理簡單，但細節極爲複雜，需要的知識儲備幾乎是鄭法所見之最。
這功法如今大致分爲四個層次：
第一層是功法變化。
第二層是變成無靈氣無生命的物體。
第三層是向着有靈氣無生命的物體變化——也就是變成靈材。
第四層便是大成，變化成各種生命。
如今功法變化，鄭法已經是得心應手。
第二層卻遲遲未能完善，最重要的，便是他各種物理化學理論知識不足，對現代科學還有許多一知半解之處。
如今藉助扶桑木道果，鄭法開講物理……
懂不懂的，無所謂！
畢竟講對了沒啥。
講錯了，或者有細節疏漏的地方，這些學者自己便會自然而然的思索甚至反駁。
這數十個國內知名學者在這，幾乎就相當於他們同時在教導糾正鄭法——問題這知識還是直直灌到他腦海裡去的。
就有點像，鄭法來到這些學術大牛身前，敲了敲對方的腦門，說：“你腦子裡的物理知識不錯，我的了。”
……
數日之後，晨光熹微，虹山上的空氣帶着一股溼意。
程運和老師王教授走在山道上，臉色都有些憔悴。
楊組長自他們身後走來，路過兩人身旁，見狀笑道：“怎麼我看你們這羣人，個個都無精打采的？”
“哪羣人？”
“就是天天被院長留下來吃小竈的啊！”楊組長的語氣飽含羨慕，“湯慕道早跟我說，院長最偏愛搞科研的了，我現在算是知道了！”
程運啞口無言，只是和自家老師對視一眼，都覺得心累，同時嘆了一口氣。
見狀楊組長自然不解：“怎麼？是院長的小竈太深奧了？聽着困難？”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沒人跟你說？”
“說什麼？”
王教授點點頭，看了程運一眼，心中明白：活在養老院，得有點眼色，爲尊者諱的道理要懂！
院長那小竈是太深奧了麼？
那是太淺。
天天晚上，待在講道堂，他們是走也不敢走，睡也不敢睡，就聽着鄭院長在那講物理化學。
不能說院長講的不好，相反，他們都有個共識，院長進步飛快。
問題是，他們不想聽啊！
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遠遠沒有修煉吸引人，更何況許多知識他們也早就瞭解。
王教授想到這裡，忽然從嘴裡面漏出一句感嘆：“求道艱難吶……”
程運聽了這話，沉重點頭。
楊組長聞言轉頭細細地打量了他們半天，好一會才搖着腦袋，慢慢遠去，似乎是覺得無法理解這師生倆。
見她遠走，程運才小聲道：
“老闆，你說院長是爲啥？”
“我哪知道？”
“猜？”
“大概是熱愛吧。”王教授想了會，居然如此說道。
程運愣了，詫異道：“熱愛？”
“我聽說，院長之前想在京城大學學物理來着。”
程運有點聽懂了：“老闆你說是，院長有個當物理教授的夢？搞了把cos……”
“嗯。”
“物理有什麼好愛的？我愛修仙！”
程運嘀咕一聲，王教授也搖搖頭，像是也搞不懂鄭法的想法。
六點還差五分，兩人走到了講道堂。
講道堂已經坐滿了聽道者。
“最後一天了……”
剛坐下來，王教授就輕嘆一聲，有些悵然。
聞言程運也有些不捨，雖然聽院長講物理啥的，心挺累，但通過這段時間的聽道，他們的修仙基礎理論也打得極爲牢固。
收穫很大。
想到道理，程運不由對鄭法生出了幾分感激，心中覺得自己之前嘀咕院長，有點太不應該了——院長愛cos就cos唄，他們配合就好了！
“院長呢？”
想到這裡，程運朝前頭一看，發現原本從不遲到的鄭法，今日卻還未前來。
“有事耽擱了？”
王教授也疑惑道。
講道堂中，衆人也發現了異常，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程運與旁人一樣，朝着門口張望，尋找着鄭法的身影。
六點過了十分，鄭法還未現身。
程運心知鄭法絕非不守時之人，此刻難免有了些擔心。
可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講道堂的門在動！
“地震了？”
程運茫然擡頭，居然看到佔地三千多平的兩層講道堂，慢慢飛起，在空中飛速變化着形狀。
樑柱變爲四肢，磚瓦化作衣衫，偌大的講道堂，竟成了個人！
“院長！”
看着立在空中的鄭法，又感受着瀰漫着草木清香的山風，衆人都是茫然又驚奇。
“幻術？”
坐在最前排的白老頭似乎都不知道真相，蹦了起來，四處望着。
“不是。”鄭法笑着，落到了他們身前，“變化之術。”
白老頭捲髮一抖，想起了什麼：“《天罡地煞變化》？方纔那房子，是你變的？”
鄭法輕輕點頭，開口道：“如今我這《天罡地煞變化》，纔算是小成了。”
白老頭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鄭法的手臂，眼睛裡面全是好奇：“方纔那講道堂，我方纔還真就一點都沒發現問題。”
“那是自然，變化之法和幻術是有本質區別的。”鄭法解釋道，“幻術多是利用光線，和激素干擾生物感知。”
這在大自在魔祖留下的各種秘法中，表現得很明顯。
“而變化之法，實際上是建立在物理規律之上的實質存在。”
“某種程度上說，它便是真實。”
程運張着嘴，看着鄭法，心中就一句話——還真是coser！
院長他cos了一座講道堂！
可以說，和幻術的本質差異才是鄭法如此重視《天罡地煞變化》的原因——
在他看來，這不僅是最好的僞裝之法。
也是他能容納各種法門的根基。
甚至……在他的設想中，《天罡地煞變化》的作用，其實更多的是在研究道果上：
元嬰之上修煉，在他的認知中，便是用不同的法訣，形成不同的生命。
魔門的法身，太上道的陽神，甚至天河派的合體法，差別極大。
孰優孰劣他也說不清楚。
旁人也許只能選擇一條路往前走，而《天罡地煞變化》這種真實變化的效果，卻讓鄭法有了個野望：
他要以變化之法，模擬各派法門，甚至變成各種化神修士，找到最完善的法門！
隨着鄭法對世界的認識越多，這《天罡地煞變化》能力便會越大，能實現這種設想的可能性便越大，因此今日《天罡地煞變化》小成，對鄭法來說，實在是一件喜事。
“你還能變成什麼？”
白老頭又問道，很好奇的樣子。
鄭法想了想，身形一動，整個人化作一枚鐵質長劍，劍刃刺入山石，直立在白老頭身前。
白老頭嘖嘖稱奇，伸手在劍柄上摸來摸去，口中說着：“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人！”
那長劍一閃，鄭法伸着胳膊，眼神無奈，擋住了白老頭還想多摸幾下的手。
白老頭咧咧嘴，放下胳膊，又問道：“還有呢？”
鄭法側頭，看了唐靈嫵一眼，身體微晃，化爲清風，飛向虹山後山的森林。
片刻後，這清風帶着一朵清晨新綻的淡黃色小花，自山間回返，在唐靈嫵身旁一繞，將花枝插在了唐靈嫵髮梢。
“風啊……沒意思。”
“挺有意思的……”
田老師卻接話道，她目光羨慕地在唐靈嫵頭上瞟了一眼，又看着白老頭，眼神不言而喻。
唐靈嫵眯眼一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頭上的小花。
一朵露珠，落在了她的指尖。
這露珠自她指尖滑落，滴在地上，崩出點點金光。
金光中，鄭法的身影再度出現。
“露珠？”白老頭眼神瞪圓，詫異喊道：“不是風麼？”
“萬象萬形，只在我一念之間，無人可察覺。”
鄭法搖頭笑道。
他也沒有再演示，而是站在衆人身前，朝程運他們道：
“諸位聽了我這些日子班門弄斧，也是辛苦……方纔，可以說是我對你們的一次彙報演出。”
“這功法，是建立在物理學的大廈上的，若沒有你們，我這《天罡地煞變化》也難以小成。”
方纔還目眩神迷的程運，此刻心中激動，自不必說。
他雖然沒聽懂爲何鄭法要感謝他們，但物理學和這神奇變化之法的關係，他還是聽明白了。
“……物理？”他聽到王教授輕聲嘀咕，“我學的物理，好像不大一樣……”
程運聞言，心中暗暗點頭：
難怪院長這麼熱愛物理……他要是能學這個，他也愛！
……
“講道一月，你們對如何修煉，瞭解也已經足夠。”演示完《天罡地煞變化》，鄭法又將話題轉到了程運他們的修煉上。
“也許有人已經嘗試過修煉，也許你們還沒找到合適自己的功法。”
程運默默點頭。
修煉是需要靈根的，靈根又限制了功法選擇。
如程運，他這個月就嘗試了兩門功法，似乎都不適合自己的靈根，因此竟還未正式開始練氣。
鄭法見許多人臉上都有些鬱悶，眼睛一閉，體內元嬰飛出天靈蓋，胖乎乎的小手中，靈氣涌動，過了會，元嬰雙掌間出現了個玉質令牌。
鄭法睜開眼，將令牌吸入掌間，開口道：
“此物，乃是測靈玉，可用於測量靈根。”
“你等拿去試試。”
白老頭好奇地看着令牌，問道：“這是個什麼原理？”
“倒也簡單。”鄭法將令牌遞給白老頭，笑道，“您試試就知道了。”
白老頭手中捏着令牌，就見其上射出一道虹光。
“這是？”
“這測靈玉的原理，便是測量通過修士體內的靈氣中，五行靈氣的多少。”
鄭法解釋道。
“我們都知道，五行靈氣其實是電子位置和作用的變化……而電子的變化，本身就會發出各種各樣的光線。”
在座大部分都學過點物理，倒是聽懂了。
簡單來說，這測靈玉就是將靈氣輸入修士體內，順着經脈轉一圈，最後通過電子能量變化會發出光子這一物理現象，測量這些靈氣中蘊含有哪些五行靈氣，從而確定修士靈根。
“只是往日，這種測量比較定性，我希望……可以定量。”
玄微界修士不知道電子和光子的關係，自然只能通過簡單的顏色來判定靈根。
但現代世界可並非如此……
“光譜儀？”
湯慕道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對！我希望藉助光譜分析，還有諸位的基因分析，徹底弄清楚靈根爲何物。”
鄭法看着面前這些人，心知靈根問題，必須得提上日程了——
一方面，如今這扶桑木道果需要的是更高悟性的聽道者，偏偏好悟性不等於好資質。
而若不能改變資質，一些悟性高的學者，可能終身都修爲低微，能給鄭法帶來的感悟就太小了。
另一方面……鄭法還有個更大膽的想法：
顯然，這扶桑木道果，和聽道者的人數關係極大！
降低靈根門檻，便能提升修士數量——現代這麼多人，將會給他提供無窮的智慧。
這個現代世界，將是他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