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楚逸。”
又對楚逸道：“這是我高中時的班長，王笛。”
楚逸瞭解穆芣苡，若不是得她當作朋友的，斷不會給他介紹。
高中時穆芣苡與王笛的關係一般，不過王笛這個班長很盡職，對她也頗多照顧，前段時間的聚會又讓她對王笛有些好感，這番自然待王笛與普通同學有些差異。
“你好！”王笛縱是驚詫於楚逸的樣貌，面上卻並未表現得太過明顯。
她不似許絮柳珊珊一般與穆芣苡關係好到無話不談，這番因着穆芣苡突然有男朋友一事調侃也不合適。
楚逸微微頷首。
穆芣苡一笑，“班長來學校有事？”
“也沒什麼事，就剛好在學校附近辦點事，在羣裡看到有人說黎明過來學校開講座，正準備去湊個熱鬧，不過沒趕上。楊老師知道我在附近，就讓我等他們一起吃飯，既然在這裡遇到，你也一起？”
“不了，我適才也遇到過楊老師，和他們打了招呼，我還有些事就不和你們一起了，下次吧。”
“那也成，下次。”王笛也不強求。
不過看着她身旁的人，王笛又忍不住道：“芣苡，你現在的工作，與男朋友一起出來還是注意些，現在網絡發達，走到哪裡都有可能會被偷拍，以你現在的名氣，認識你的人也有不少。”
“如果真被拍到，公開就是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提醒。”沒有他們的允許，別人就算有本事拍到，也沒有能耐公佈。
她說得坦蕩，倒讓王笛有些意外，自來明星這類曝光戀情不是會對事業有影響麼？怎麼芣苡反而像是毫不在意一樣？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事，她頂多也就好奇好奇，不會真的去插手，“這樣也好，明星也是人，也是要生活的。”
穆芣苡淡笑，沒接她這個話，“那我們先走了。”
“好，再見。”
“再見。”
王笛在銀行工作，據說能力出衆已小有成就，但就是特別忙，平常很少得空出來玩，上次許絮結婚也是剛好趕上她休年假。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忙人，偏偏甘願在校門口等着與人一起吃飯，想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次聚會穆芣苡都沒怎麼注意，原來王笛對黎明有那方面的意思。
撇開其他不說，黎明這個人也確實算得上優秀，不是誰都能畢業一年就白手起家做到年收入五百萬，在他們這種小地方，那就是典型的成功人士，王笛會被吸引也很正常。
而王笛看着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忽然收了收，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黎明喜歡穆芣苡，這事她從上次聚會就已看出，她本和穆芣苡交集不多，那天晚上會硬要跟着出去見世面，說白了還是因爲黎明也去。
她也知道黎明不喜歡她，不過這都不要緊，與穆芣苡相比，她和他纔是一個世界的人，更況穆芣苡現在還有男朋友，左右他總得找個人過一輩子，這個人可以是別人，又爲何不能是她？
*
去往陵山的路上，駕着車的楚逸一直沉默着，這讓穆芣苡很是不習慣，她素來便不喜歡他們兩人在一起時是這種狀態。
想了想，還是問出口：“阿逸，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單調的應聲，目光直視前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穆芣苡癟癟嘴，“既然沒生氣，那你怎麼不看我？”
卻見他突然側過頭，於是她的視線就這麼直直撞進他深邃的眸中。
穆芣苡心口狠狠一跳。
車速放慢了些，楚逸就這般盯着她，喉頭動了兩下，“你當真……喜歡過那個小子？”
穆芣苡能感覺到他強壓的情緒，他想知道，但似乎又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距離上次給他施針就快有三個月，到時她便要給他施第二次針。
楚逸自小的經歷讓他不願親近任何人，甚至二十多年來他一次都未去療養院看過他母親，在遇到穆芣苡之前，他清冷寡淡，常年衣食住行都是一個人，除卻工作上的事，他不會多說一句廢話。
這樣一個人一旦對誰上心，那也是偏執的。
就好比上次在武家，他看到武重夕將穆芣苡抱在懷裡，那樣的憤怒幾乎讓他險些控制不住。
他恨不得將她綁在身邊，讓別人窺探不到分毫。
現在居然來告訴他，她有可能曾對別人上過心，縱然知道事出有因，他心裡也十分不暢快。
還隱隱有些憤怒。
然這說到底，這是沒遇到他之前發生的事，讓他心底有氣也沒處撒。
是他出現得晚了，如何能怨她？
頓了頓，穆芣苡輕咬着脣瓣，緩緩點頭，恰是此時，車子一個急剎，由於慣性穆芣苡的身子猛地向前傾。
她適才忘了系安全帶，這會兒險些撞到頭，好在楚逸眼疾手快的伸手將她扶住。
額頭撞到他溫熱的掌心，他手背直接撞到車上。
“可有受傷？”楚逸問着，眼底劃過一抹懊惱，“抱歉，是我停得太急了。”
即便心裡再不舒服，他也不該拿她的安危開玩笑。
穆芣苡雙手抓着他貼在她額頭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兩手將他的手握住，搖搖頭，“沒事，彆着急。”
也是她自己沒注意，僅是個車子急剎她竟都未反應過來，真是大失誤。
楚逸抿脣不語。
“阿逸，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從前喜歡誰，不是現在的我能決定的，我不否認之前對黎明產生過好感，可在找到你之前，也就是我上大學那幾年，對這個喜歡早就模糊了。加上我畢業後的這一年大多精力都在工作上，每天公司租屋兩點一線，哪裡還有心思去喜歡什麼人？便是沒找到你，我對他與對旁人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楚逸抓住她話裡的一個詞，“找到”。她對他，用的不是“遇見”而是“找到”。
他知道，從前的她和現在的她相差着一世，那個喜歡過別人的並非是現在的她，但他……就是很在意。
擡起空着的那隻手撫上她臉頰，手掌遮住她大半張臉，湊過去在她額頭輕吻一下，“是我偏執了。”
穆芣苡偏頭，脣貼着他手心。
掌心溫軟的觸感讓楚逸心底一片柔軟的同時，又讓他更加覺得自己剛纔是在無理取鬧。
他整個人靠過去，兩人鼻息相貼，他捉住她的脣輕柔的吮一下，這纔將她放開，拉着安全帶給她扣上，坐回去繼續發動引擎，“走吧。”
看着他冷峻的側顏，穆芣苡不由沉思。
她不知他怎麼理解他們之間的交集，她沒告訴過他，而他也沒有記憶，但他始終顧念着她的感受什麼也不問。
即便一想到當初親眼看着他在她眼前神魂俱滅她就心痛難耐，但不管怎麼說，比起她，沒有記憶的他纔是最痛苦糾結的。若沒記憶的那個人是她，她定然做不來如他一般什麼也不問就這麼順着心走。
也或許，他猜到些什麼了吧。
*
陵山下，楚逸將車收入空間。
擡手一揮，黑龍便化作原型出現，楚逸攬着穆芣苡的纖腰躍上黑龍後背，半攬着她穩穩站定。
一聲龍吟，黑龍越過一條條蜿蜒的河流朝陵山山頂而去。
黑龍速度很快，穆芣苡卻未覺絲毫不適，整個人被楚逸護在懷裡。臉隔着襯衫貼在他胸膛上，道：“你有多久未來過此處？”
楚逸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十年。”自十七歲回楚家繼任家主之位，他便再未來過。
若早知她生活在這個城市，他斷不會十年不回，若他沒那麼早離開，他與她許就不會這麼晚才遇到。
“十年，是有些久了。”
“嗯。”悶應一聲，楚逸擡手一拂，前方山頂便驟然換了個景色。
漫山花海，其中開得最多最盛的，當屬桃花。
黑龍一頭沒入花海中，兩人從他後背上躍下，待他們站定，黑龍便閃身回了空間。
漫山花香撲鼻，隱隱有風拂過，花瓣散落。
穆芣苡的手被牽着，行在這漫山花林間，心裡一派平靜。
半晌後，她鬆開他的手，腳尖輕點，人已躍上前方枝頭，山間不冷，方纔從黑龍背上下來她便將外套放回紫玉空間，此番她身上只餘一條淺藍色長裙。
裙邊搖曳，墨發飛揚，她清淺一笑，一時竟讓楚逸看得有些入迷。
好似這樣的畫面，他曾見過。
“阿逸，我們比比，看誰先到那邊的草屋。”
楚逸盯着她明媚絕美的小臉，忽而展眉一笑，“好。”
輕輕一躍，也落在另一棵樹枝頭之上，“此時開始？”
看着他雀雀欲試的模樣，穆芣苡有一瞬晃神，前世時，他們在修煉之餘，最喜的便是在這林間追逐，名曰看誰速度快，但大多時候他都會刻意落後她幾步。
後來她問他，爲何明明可以贏卻要假裝輸，這種比賽多沒意思。開始問時他每次都含糊帶過，不給她正面回答，後來她纏着他問得多了，他沒辦法只得與她說實話。
他說，他們之間不需要輸贏。他之所以次次落後，是因她剛入門修煉時曾從半空跌下受過傷，爲防此類事再發生，他須得守好她。
到現在穆芣苡都還記得聽到他這番話時的感受，感動得一塌糊塗。
“好，開始，誰輸了就做晚飯。”
穆芣苡朝前方躍去，楚逸卻愣在了原處。
腦中閃過一道清脆的聲音：“師兄，我們比比誰先到，誰輸了就做晚飯。”
然後另一道聲音又響起：“好。”一個字，卻含着喜悅和包容。
與此同時心底還有一道聲音說：“我又怎麼可能讓你做晚飯？”有無奈，更有濃濃的寵溺。
楚逸知道，這是屬於他們的回憶。
“阿逸，快跟上！”
前方傳來她催促的喊聲，楚逸收回心緒跟了上去。
結果毫無疑問，楚逸輸了。
他落在草屋院落外，擡頭朝院子看去。
院中有一棵極大的桃花樹，枝丫繁茂，幾乎將整個小院遮去大半。桃花樹下，穆芣苡一身長裙站在那裡背對着他，盈盈風過，她墨發輕輕飛舞，忽而她回頭朝他看來，她臉上燦爛的笑猛然與他腦中那張笑臉重合，只是那張臉比起眼前這張來，要稚嫩得多。
不自覺走上前，自然而然出口：“我是你師兄，絃歌。”
眉眼微彎的淺笑，瞬間溫暖她整個新房，一如當初。
彼年灼灼桃花下，偏偏少年亦說過這樣一句話，那是他與她說的第一句話。
他說：“我是你師兄，絃歌。”
穆芣苡愣愣看着說完這句話後愣在原地的楚逸，一下眼眶就紅了，然臉上卻依舊帶着笑，她輕輕喚了一聲：“師兄。”
那一瞬，楚逸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一般，前所未有的疼，藏在靈魂深處的東西好似就要將靈魂撕裂衝出，頭痛欲裂，恍恍惚惚間，一個字從嘴裡吐出：“月。”
穆芣苡瞳孔微縮，而後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眼前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