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洗完澡躺上牀後, 收到了陸瀟發來的消息。
嫌疑人X：【我到家了。】
他和陸瀟互道了晚安，就放下手機準備睡覺了。
臨睡之前，葉橙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陸瀟承認錯誤承認的太快, 反而讓他感到不太正常。他太瞭解這人的性格了, 執拗且暴躁, 如果這次換了他和十年後的陸瀟吵架, 他肯定不會這麼快來認錯。
思來想去, 葉橙決定還是再找張琦聊一聊。他跟陸瀟的矛盾太深了，這其中還牽扯到陳臻，只有解決了陳臻的問題, 以後這兩人才能真正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他手機裡沒有張琦的聯繫方式，便找了周凱, 問他要張琦的微信。
周凱一直沒有回覆他, 最後他熬不過睏意, 倒頭先睡了。
第二天起牀後，周凱還是沒回消息。
葉橙疑惑地看了看手機, 他這個人又膽小又容易出賣別人，怕他怕得跟什麼似的，不會故意不回消息的。
上午陸瀟來找他一起寫作業，把三張訓練卷遞了過來。
“寫完了，給。”他打了個哈欠道。
葉橙有點詫異, “三天的量, 你這麼快就寫完了？”
他前段時間從題庫蒐羅題目整理出一沓訓練卷, 每天給陸瀟佈置一張, 讓他自己回家完成。
“嗯, 快批吧。”陸瀟頂着黑眼圈催促他。
葉橙拿起紅筆，隨口道：“突然這麼刻苦, 是不是做什麼虧心事了？”
陸瀟的眼神閃了閃，“哪有啊，我這不是好好學習嗎。”
葉橙以爲是他對昨天吵架的彌補，低下頭專注地批改起來。
陸瀟心虛地看了看他，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鬆了一口氣。
由於揹着葉橙幹了壞事，他今天格外殷勤，主動去廚房幫高秋蘭一起做飯。
他在家裡跟王嫂學了幾道川菜，高秋蘭笑眯眯地站在一邊指導他。
葉橙在客廳裡嗑瓜子，心裡逐漸出現了一絲波動。
陸瀟這狀態，怎麼跟他以前陪兄弟喝得爛醉一夜未歸那麼像呢，難道自己流兩滴淚有這麼大的威力？
高秋蘭端着盤子上菜，連連誇讚道：“橙橙，快來嚐嚐這個辣子雞，是小陸一個人做的，我全程沒插手。”
陸瀟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束手站在一邊，期待地看着葉橙。
葉橙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把高秋蘭哄得服服帖帖了。
這小子，社交上向來有兩把刷子。
他夾了個雞塊吃下去，陸瀟眨巴着眼睛等待評價。
“不錯，味道很好。”葉橙點了點頭，“但是這麼辣，你怎麼吃？”
陸瀟立刻說：“我最近在嘗試吃辣，正好鍛鍊鍛鍊。”
和川渝人士交往，當然也要入鄉隨俗。
葉橙的嘴角抽了抽，“倒也不用這麼勉強自己。”
高秋蘭嘖嘖搖頭道：“你這孩子太貼心了，我給你倒一碗水涮涮吧，太辣了我怕你嗆着。”
“謝謝奶奶。”陸瀟說。
趁着高秋蘭去倒水，葉橙打量他道：“真有你的，我奶奶都快變成你奶奶了。”
“你奶奶當然還是你奶奶……媽的，怎麼聽起來像在罵人。”陸瀟品了品。
葉橙笑着說：“她很喜歡你，比喜歡黃勝安還喜歡你。”
陸瀟略微不好意思道：“你呢，你也比喜歡黃勝安還喜歡我嗎？”
那些女生總是在私下討論，說葉橙喜歡聰明的人，但他怎麼都不像是聰明的那一掛。陸瀟雖然表面狂放不羈，但其實很多時候，在這方面他還是挺沒自信的。
葉橙似笑非笑：“你猜。”
陸瀟知道他使壞，戳了戳他道：“快說。”
這時高秋蘭來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暗暗地笑了起來。
這個週末葉橙過得非常順心，吵完架後的陸瀟簡直就像是古代的小童養夫，逆來順受不爭不搶唯他獨尊。搞得葉橙愈發覺得，早知道就早點示弱了，居然能讓他這麼愧疚。
直到週一，他纔想起來，周凱依舊沒回他消息。
葉橙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在週一早自習的時候，直接去了十八班。
他讓人把周凱叫出來，足足等了五分鐘，周凱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
他戴了副茶色眼鏡，嘴角貼了個OK繃。
葉橙皺眉道：“你怎麼了？”
周凱努力保持鎮靜，說：“和女朋友接吻，她把我嘴巴咬破了。”
葉橙：“……”
他疑惑地看着周凱的眼鏡，問道：“你不是不近視的嗎？”
周凱快哭出來了，“我……週末通宵打遊戲，突然就近視了。”
葉橙像是想到了什麼，拉下臉道：“把眼鏡摘下來。”
“不行！”周凱連忙捂住眼鏡腿，又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結結巴巴地說，“摘、摘下來我就看不見了。”
葉橙說：“你他媽近視一千度嗎，摘下來就成瞎子了？”
周凱沉默了。
葉橙再次道：“摘下來，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周凱只得認命了，面如死灰地摘掉眼鏡。
在看見他眼眶的淤青後，葉橙瞬間全明白了，“是陸瀟打的？”
難怪這幾天那麼忙前忙後，原來是揹着他打人了。
周凱腿肚子直抖：“沒……不是，不是瀟哥……”
葉橙安靜了幾秒，開口道：“你別怕，我不會直接找他的。”
周凱試探道：“真的嗎？”
他小心地觀察葉橙的表情，卻發現他的眼神平靜的如同一片湖水，沒有絲毫漣漪。
然而只消他稍微年長一點，就會懂得，越是平靜的湖面下，實則越是暗流涌動。
葉橙對他道：“回去上課吧。”
周凱張了張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轉身離開了。
回到二十班之後，他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照常去講臺上帶讀。
陸瀟今天讀的格外大聲，很給面子地配合他，惹得前排的同學紛紛往後看。
“瀟哥怎麼回事，我就沒見他早讀讀出聲過。”
“哈哈哈，他剛纔還唸錯了一個通假字。”
“笑死我了，你看班長的表情，一言難盡。”
葉橙算是弄清楚了很關鍵的道理。
陸瀟之所以這麼應承他，這麼拼命表現自己，歸根究底是因爲一個原因——他害怕自己和他分手。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讓步，都不是因爲他想這麼做，而是他怕自己不要他。
如果想讓陸瀟不打架，其實很簡單。
他只需要跟陸瀟說，你再動一次手，我們就立刻分手。
但葉橙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他也不想陸瀟是爲了自己，才做出這些改變，那樣只會讓他心裡的叛逆越來越深。
這就等同於走了十年後的老路，那時候的陸瀟對他也是這樣，很多事情不敢告訴他，擔心在他心裡的形象不完美。但他不知道的是，等葉橙自行發現這些事之後，只會使得兩人更加疏離。
早自習結束後，葉橙悄悄在微信上找了一個人。
他給陳臻發消息道：【中午有空一起吃飯嗎？】
自從上次在醫院加了微信，兩人也聊過兩次天。一次純粹是寒暄，他得知了陳臻轉到了三中，山海路過兩條街就到了。還有一次是陳臻遇到了不會寫的題目，發過來請教他的。
直到最後一節課，陳臻纔回複道：【有空，我請你吧，就當感謝上次你教我題目。】
葉橙知道他家境不好，自然不可能讓他請：【不用，見面再說吧，十二點見可以嗎？】
陳臻：【那放學之後我過去找你。】
陸瀟見他遮着手機發消息，狐疑道：“你在和誰聊天？”
葉橙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嚮往常一眼直接回答他，而是說：“你管我。”
陸瀟忍了忍，還是嚥下了這口氣，轉移話題道：“好餓啊，你中午想吃什麼？”
“我約了人，不和你一起吃了。”葉橙淡淡地說。
陸瀟馬上不幹了，“約了誰啊還要單獨去，我跟你一塊兒去不行嗎？”
葉橙看着他的眼睛，吐出兩個字，“陳臻。”
陸瀟有點傻眼：“你和他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不是，你倆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吧。”
“上次在醫院聊過之後，感覺挺有共同語言的。”葉橙支着下巴回味道，“你說得對，他的確很聰明，有時候做題速度比我還快。”
陸瀟徹底轉向了他：“你們什麼時候一起做過題？還有，我可沒說過他聰明，他只是比別人更努力而已。”
葉橙挑了挑眉，“是嗎，原來他這麼努力啊。”
完了，陸瀟覺得他又說錯話了。
他狡辯道：“也不是最努力的那種，你看我一天就寫完三張卷子了，我不努力嗎？”
葉橙的手指扣了扣桌面，說：“說不上來，我總覺得他和我很像，做事情三思而後行，不衝動易怒也不欺壓同學。”
陸瀟氣笑了：“我不三思而後行嗎！我衝動易……”
他說到一半，卡住了。
下課鈴響起。
葉橙笑了笑，說：“我先走了，找陳臻吃飯去了。”
然後瀟灑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從後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