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燕家,阿青的房間裡。
我、燕少、小相公、還有小甜甜以及牙牙,全都聚在一起。
阿青捧着一個小小的盒子,看着我們:“這是阿冰留下的東西,這裡面只有一串數字,但據他最後對我哥的臨終遺言,這串數字,標示了我哥身體的所在之處。這也是阿冰用……用命換來的東西。”
說到最後,我感覺連阿青的聲音都變樣了。
我問阿青:“現在知道這串數字代表什麼意思了嗎?或者說,你破譯了嗎?”
阿青搖了搖頭:“我和我哥研究了很久,各種密碼破譯方式都試過了。起初我們以爲是阿冰電腦裡某個文件的密碼,後來又以爲是他保險箱的密碼,但最終都發現不是。而這串數字也沒有任何的邏輯規律可循,不知道阿冰留下的到底是什麼。”
他這話說着,小甜甜就飛了過去,看了一眼,哎呀叫了一聲,然後又飛了回來,只說了一句話:“看不懂。”
小相公用一種你別丟臉的眼神看了甜甜一眼。
我就問阿青:“阿冰臨終前,沒有告訴……告訴四一具體的什麼嗎?”說到這裡,我不由得看了燕少一眼。
燕少明顯有點回避我的眼神。
他只盯着別處,答道:“有。”
他這麼說,阿青都驚道:“有的話哥你爲什麼還說讓我破譯啊。”
這不是玩人家嗎?
燕少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他的眼神,有些沉,他開口道:“汪漣冰說,林小瑩知道。”
啊?
燕少這麼一說,我頓時吃了一驚。
我知道?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
阿冰說我知道,是他曾經無意中透露過什麼給我嗎?
萬一我沒有注意到,壞了燕少的大事,要怎麼辦?
正這樣想着,燕少已經走到阿青跟前,從盒子裡拿起紙條,甩了一下,遞到了我的面。他似乎猜到我的心思,解釋道:“我不想給你壓力,所以事先沒有告訴你。畢竟那時候貔貅目沒有拿到手,提前讓你瞎操心也於事無補。來吧,看吧,能看懂就能看懂,看不懂提前一年看也沒用。阿青已經證實了這點。”
我顧不上去看阿青臭臭的臉色,低頭看了那一串數字。
是有點類似電話號碼的一串數,但其中又夾雜了一些字母。
我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種很是熟悉的感覺。
好像我以前在哪裡見過這串數字似的。
我噝了一聲,皺起眉頭。小相公一見我的表情,立馬說:“小師妹看懂了?”
我搖頭:“好熟悉的感覺,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是什麼呢。”
燕少把紙條放在我手心:“沒關係,慢慢想。”
我就坐下,拿着紙條,一直看個不停,幾乎要把這張紙盯穿了。
燕少揣着手,仰着頭走到窗邊,並不再說話。
阿青和小相公卻是有疑問的,尤其是小相公。
他問阿青:“真奇怪啊,這個阿冰發現了老闆的身體所在,他直接在紙上寫出來不就行了,還要神神秘秘地留一串數字幹什麼呢?”
阿青點着頭:“這個問題我也思考過。不過我認爲,阿冰是做事極其謹慎小心的。如果直接寫,被誰看到了,阿冰自己會暴露,我哥的身體也會被轉移開。但是現在這樣寫,如果被人看到了,也不會看出個所以然來,但它必定是最便捷標明我哥身體的一種方式。而且阿冰臨終前說了,小瑩姐能看懂啊。所以我猜啊,這說不定是和小瑩姐專業有關的。”
阿青這麼說,我就仔細把我大腦內儲存的知識庫都掃描了一遍,答案是沒有找到配對的知識。
燕少站在窗邊,插言道:“不一定是和專業相關的。因爲這個專業的人很多,不論是在集團,還是在西美。說句難聽的,袁志也是這個專業的,秦月天也是臨近專業的。汪漣冰要做這個密碼,恰恰是需要避開這個專業的習慣纔對。”
我仔細看着這行字。
這行字是阿冰的字跡無疑。
阿冰的字跡,是有些娟秀小巧的,和他有些張揚的性格反倒是不同的。這些字母還有數字,都小小的一團,顯得很清秀可愛。
我想起以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字的時候,還對比過他和燕少的字跡呢。
燕少的字是龍飛鳳舞的,偏偏和他相對內斂的性格形成反差。
在那張插在設計圖紙裡的傳情小紙條上如是寫着:【西南角的建築羣是否應該加一個神獸的檐雕?——燕41】
而汪總的回答是兩個字:好,冰。
想到關於燕少和阿冰之間的那些點點滴滴,我想我嘴角是有笑的。然而我想到最後阿冰的結局,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房間裡靜得有些不自然。
我擡起頭來,看到包括燕少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一動不動看着我,一臉看稀奇的樣子。
我摸了一下臉,問大家:“我臉上有什麼?”
我這樣一問,燕少立刻就轉了過去,小相公假裝咳嗽,阿青和小甜甜玩起了拍手遊戲。只有牙牙啄着大拇指,撲閃着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很是討好地對我說:“姐姐剛纔一會兒笑一會兒難過的樣子,就像媽咪一樣美麗。我們全都看呆了哇。”
牙牙這一刀補得,連阿青都嗆到了。
大概是爲了緩和尷尬,小相公又咳了一聲,說道:“那個……小師妹你剛剛想什麼啊,滿臉神采的樣子,確實,確實那個很好看……”
這話剛完,小甜甜急忙補充道:“我沒那個意思啊,我只是看你的樣子,想起了一個我很討厭的人而已。”
小相公立刻誇張地叫了一聲:“哇,你那個眼神分明是想到了心愛的人了吧。說說看,我們小師妹那樣子讓你想到誰了啊?”
小甜甜臉色頓時又白轉黑,惡狠狠地盯着小相公:“死禿子,你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孃啃了你的肉!”
小相公扯着自己的頭髮:“禿嗎禿嗎?”
這一對冤家鬧得個開,燕少卻皺着眉喝斷了他們。
“夠了!”他僅僅兩個字,就讓小甜甜和小相公住了口,燕少轉而看着我,“你剛剛想到了什麼?”
他這麼明白的問出來,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想到你……”
我剛說到這兒,阿青立刻怪叫了一聲:“喔~好!”然後鼓掌。
我和燕少頓時一同用一種你該死給我住嘴的眼神看着他。
小甜甜捂臉:“哎呀好羞羞,小師妹想到老闆臉若桃花呢。”
小相公嘿嘿笑:“小師妹,你對老闆的心意誰都知道,就別老是當衆犯花癡了。”
好吧,除了牙牙所有人都是一臉“我懂的”的表情,看着我和燕少。
我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燕少的眼神居然躲閃了一下,然後別過臉去,臉色在窗口暗夜的映襯下,竟然顯出一抹妖異的微紅,隨口說了一句:“神經……”
哇擦!
燕少你不要有這種嬌羞的表情好不好?
你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啊?
我就算是當衆表白一下,你也不用就這麼一副黃花大閨女的表情吧?
於是,我就只有很不道德地,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了。
我接着說:“我是想到了你……和阿冰之間的事情。”
然後……
整個房間就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了。
阿青呆了半晌,然後緩緩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姐,看不出來,你腐得很深沉啊……”
我對付阿青就只有一招,直接掄巴掌。
雖然燕少現在都還背對着我,但我感覺到他的氣場已經很不友善了。
我就忿忿地解釋道:“我是看到阿冰的筆跡,就想到我以前在建築公司檔案室工作的時候,翻以前的那些資料,無意中翻到了燕少和阿冰的一些請示和批示的紙條,覺得很有趣而已。你們想哪兒去了!”
阿青賤性不改,嘖嘖着:“喲喲,那你還記得是哪些資料裡的小紙條麼?看你剛纔笑那樣。該不會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吧?”
小相公也急忙附和:“對啊,你看她剛纔那樣,分明就是一臉想到戀人的表情,誒小師妹什麼內容你說來聽聽啊?”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阿青和小相公之前還是敵對狀態,這才第二次見面,居然就化干戈爲玉帛,並且就跟在比誰賤似的,說話一個比一個損。
這簡直就是故意在挑起我和燕少之間的矛盾。
我便有些惱羞成怒地回答:“我哪裡記得是那份資料裡的?你當我的腦子是電腦啊?每份資料的編號都一清二楚……”
我剛說到這裡,突然腦子裡劃過一道閃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燕少已經不耐煩地回頭:“吵什麼,安靜一點。”
我卻完全不聽他的招呼,用更大的聲音叫道:“天!編號!”
我喊出這一聲,除了牙牙,在場所有的人也頓時瞳孔一縮。
燕少已經瞬移了過來,從我手中奪過那張紙條,仔細地看着:“你是說,這是一份資料編號?”
我指着紙條,急得都要說不出話來了。
我的手指顫抖着:“沒、沒錯,這就是一個建築公司檔案的編號。這種編法據說還是阿冰自創的。你看,這幾段數字,分別代表了項目的土地資格證備案號、奪標日期、動工日期、佔地面積,字母代表的是項目性質,商用樓還是居民樓,獨資建造還是合作建造。當初我是在檔案室工作過,還專門學習了這個知識的。”
大家全都重新圍上來,看這張紙條。
阿青雙目炯炯發光,摸着下巴:“難怪阿冰說姐姐能看懂啊,原來是因爲你曾經在檔案管理室工作過。”
我們顧不上時間等等,急忙連夜往集團跑。
到了檔案室,我急忙翻出了有這個編號的檔案。
當我們的目光落在檔案袋上面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盛唐古街的項目資料。
我看着燕少,不敢相信地問他:“你的身體居然藏在古街?”
阿青緊接着問:“不會腐爛嗎?”
這話一聽,就讓人想打他。
小相公當了一次好人,忙反駁道:“老闆的肉身不可能腐壞的。大師兄說了,當初師傅給老闆下了鎖鏈,身體如果毀了,魂也會毀掉。現在魂還好好的,身體必然是沒事的。”
有了這個解釋,大家才全都鬆兒一口氣。
阿青還是想不通:“說實話,那個破古街,我這半年多都派人去查了好多次,什麼都沒查出來啊。難不成那下面還有間醫院?”
小甜甜嘁了一聲:“虧你還自稱上過磅空遠程函授班呢,這世上可以保全肉身的方法多了去了,醫院是個什麼鬼?”
我們把盛唐古街的所有資料都拿了回去。
我把所有建築的結構圖以及地形圖全都看了一遍,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
正糾結着,牙牙玩着小火車,玩到了我面前,擡頭看了一眼古街地圖,突然說道:“姐姐,這地方我知道。”
他這句話一冒出來,我們全都激動了。
圍住牙牙,問長問短,恨不得能把他的小腦瓜子打開了解個究竟。
牙牙很天真無邪地說:“牙牙以前就在這裡長大的呀,牙牙和弟弟都在那裡長大的。”
我們都聽懂了,牙牙所謂的長大,就是在那裡被袁志煉化的。
其實不用說我們也知道,燕少八成也是在那裡被煉化的。後來我去了古街,然後他才衝破陣法出來的。
但是這個點燕少早已經想過了,這半年,他早讓阿青去把古街翻了個遍,但什麼都沒發現。而燕少由於要時刻呆在我身邊,也沒有機會回去過。
我急忙問牙牙:“你知道要怎麼回到那裡嗎?”
牙牙搖搖頭:“那裡好多好多門,牙牙只有被帶出來的時候走過一次,沒有鑰匙,回不去的呢。”
一聽到鑰匙兩個字,我們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
搞了半天,還要什麼鑰匙,搞毛線啊!
所有人都心情低沉的時候,小相公來活躍氣氛了。小相公一拍大腿:“現在別想那些煩心的事了,先把貔貅目給小師妹裝備上再說吧!”
一說到這裡,我就問燕少最後去問我奶奶,有沒有問出個什麼。
燕少幾乎算是苦笑了一下:“你奶奶的魂不知爲何,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並且很奇怪的是,我一問她話,你奶奶的三魂就都很急着就順着道走了。”
這個我知道,人死後,天魂歸天,地魂入地,人魂會在人間遊蕩,但是人魂沒有太大的價值,人生前的記憶,是在地魂之中的。
小相公摸着下巴:“這麼說,你奶奶的魂被下了禁口咒的?她之前是不是說過你媽媽是磅空的女兒?”
小相公剛這樣說,小甜甜就驚聲道:“什麼?怪老頭有女兒?不可能!”
她這麼一喊,我們纔想起,小甜甜可是跟了磅空身邊很多年的,她應該很清楚磅空的事情啊。
我就把我奶奶那天在出租車上說的話都告訴小甜甜了。
當時她不在場,在給燕少護法。
小甜甜聽完之後,問了一下我媽媽的出生年月,然後沉默了半晌,才說:“我也不知道,你媽媽是不是就是那個女嬰。”
我們忙問什麼女嬰。
小甜甜就有些含糊地說:“怪老頭之前救過一個孕婦,那女人生了個女嬰,但自己難產死了。他後來把女嬰送到哪裡去了,我也不清楚……我那段時間不在他身邊。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不是你媽媽。”
燕少聞言,就把我父親年輕時候的照片拿出來,給小甜甜看,問覺得這人像誰?
小甜甜一見到我父親的照片,就吃了一驚,但她馬上說道:“這不是怪老頭,怪老頭比他好看多了。”
燕少帶着一絲逼問的神情問她:“但你也覺得有些像對不對?磅空沒有女兒的話,有沒有兒子什麼的?”
小甜甜聽到這話,先是茫然了一瞬,卻是馬上憤怒了起來。
“你說的什麼話!他怎麼可能有兒女?他可是和尚!他根本對女色不感興趣的!你別血口噴人!”
小甜甜這麼說,我卻是明白小相公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白骨精對和尚果然是有情的……
否則的話,不會像護衛自己男人一樣爲磅空辯白。
這時候,小相公就火上澆油地說:“師傅要是沒有後裔,你怎麼解釋林小瑩跟他長得那麼像?她長得特像師傅,這話你以前也說過的。”
小甜甜相當惱怒地恨着小相公,似乎因爲小相公揭穿了什麼而怒不可歇:“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說像又怎麼樣?像又不代表着什麼!”
我們都知道了,磅空其實是小甜甜的禁地。
說得不好聽點,其實算是傷痛。
誰觸到,她就要化身母老虎。
我們也就不再去揭她的傷疤,只是又提到了蔣河暢的事情。小相公聽說這世界上還有個和我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卻又不是我父親的兄弟,也覺得這事情很稀奇。
在聽了關於蔣欣琪以及龍馬的事情之後,連小相公都堅信這事情絕對跟磅空脫不了關係。
小相公要求見一見蔣河暢的魂,想和他對話。
沒想到阿青哭喪着個臉:“蔣河暢的魂,早已經自行瓦解了。”
這話讓我大吃一驚,忙看向燕少。
燕少微微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因爲不算什麼大事,所以沒告知你。”
阿青接着說,他當初把蔣河暢的魂裝進了小瓷瓶,本來想沒事的時候提出來問個所以然的,可是再打開小瓷瓶,卻發現裡面乾乾淨淨,蔣河暢的魂,再已經化成一縷菸灰了。
我忙問阿青,是不是那瓷瓶就是化魂的?
阿青賭咒發誓地說:“絕對沒有!我做過好幾次試驗,前前後後,放進去的魂,都可以完好無損。那瓷瓶應該也是磅空的東西,連陰風洗滌都能避開。可是蔣河暢進去之後,就是化了。這事情我完全沒法解釋。”
他說着,便看向小相公,希望他給個解釋。
小相公攤手,也說不知道。
倒是小甜甜,有些醒悟過來什麼的樣子。我們都知道磅空是她的禁區,但也忍不住問她是否知道點什麼。
小甜甜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怪老頭的事情我都不感興趣!”
她越是這樣說,我們就認定她越是知道點什麼。
一堆圍上去,長槍短炮,好話歹話一起轟炸,非要她說個所以然出來。小甜甜被逼急了,氣沖沖地說:“我要能說,我早說了!怪老頭給我也下了禁口咒的,你們看不出來嗎!氣死本姑娘了!”
說完化成一陣白煙,鑽到柺杖裡去不出來了。
小甜甜說“也”?這就證明,我奶奶的禁口咒是磅空下的了?我們正面面相覷的時候,她又從柺杖裡冒出個腦袋,看着我:“總而言之,小師妹是怪老頭的衣鉢傳承。但是,怪老頭,絕對絕對,沒生過兒子女兒!我只能說這麼多了。你們有時間討論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先把貔貅目給她裝上去吧?這東西當年可是裝在怪老頭眼睛裡的,我給他要好幾次他都不肯給。哼!對了,還有龍馬金蹄鈴,那也是怪老頭的法器,全都給林小瑩你啦,別不識好歹!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