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細細的鋪散着,隔着一層薄薄的衣物掠過女子白皙的肌膚,美麗的長髮正順服的散亂於肩膀手臂,似乎是浮現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美好而細膩。
指尖微勾,女子的手也有些不正常的白皙,指甲圓潤,淺淺的淡粉色,淡青色的筋絡透過皮膚,隱隱流露出交錯的紋路。
她的脣似乎因爲陽光的關係,浮現了淡淡的櫻色,看上去並不妖豔,卻別樣的誘人。
長長的羽睫安然的垂着,撲閃着如墨的色。
紫紅色的眸微斂,似乎是半眯着享受陽光,彷彿一隻懶散的波斯貓一樣。眸底轉瞬流光,瀲灩異常,卻被羽睫所遮掩,看上去,似乎是一副沉思的樣子,內斂而溫雅。
跡部從公司裡那堆繁瑣文件中擡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緻,鳳眸一斂,肅穆認真一散而去,換上了一年比一年更甚的溫柔和專注。
彷彿看見那樣的她,無論多少次,無論多少年,都可以奇蹟般的撫平他所有的浮躁和煩惱。
百里醉刖的原色。通透逼人。清雅如月。
就是這樣的她,讓自己着魔一般的無法移開目光。
如果曾經的她讓自己心疼至極過,那麼這個陽光下的她,讓自己…欲罷不能。
你連嘆息都可以美得像是在微笑,這樣要我怎麼畫出悲傷的你。
跡部索性放下了手裡的筆,銀灰色的眸細細的描繪着她不再青澀,而是已經長開的成熟清雅的輪廓。
三年了,現在的百里醉刖二十歲,最美麗的年華,綻放着最耀眼的光芒。
想到這裡,跡部俊美的臉上浮現了點奇怪的表情,難怪這兩年自家醉刖身邊的蒼蠅越來越多了。他咬牙切齒的想着,尤其是五十嵐肆陌那個混蛋妖孽,整天調戲他們家醉刖,醉刖從未當真過,也不去責備。
每次一遇到那個妖孽,他臉色就必定鐵青。
爺爺每次樂此不疲的向醉刖提起結婚的事,醉刖就一臉嚴肅狀說他們還小。跡部的心裡一直疑問着,二十了還小。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邏輯。
當然,跡部不知道,中國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
因此這個沉穩驕傲的男子,東大最受歡迎的風雲人物,跡部財團最年輕的董事,常常因爲這事而鬱結不已。
突然想起那天瘦弱的女子這樣堅定的擋在車前,自己那時,似乎是非常不快的。開始只覺得這個女子很倔強,連受傷了都一聲不吭的離開,名字也不說。卻又奇怪的說相信自己。無論如何,後來他也沒在意。不過是一個陌路人而已。
第二次見到她,卻沒想到是在冰帝自己的班級裡。
百里醉刖……麼。記得忍足當時饒有興致的眼光,是因爲她突然離開煙下家,離開神奈川,甚至是改名換姓,徹頭徹尾的改變。
跡部記得,當時已經因爲莫名其妙的未婚妻的事調查過煙下家。
煙下瞳,十七歲,立海大的學生,平時沒什麼朋友,總是陰陰沉沉的一個可以說是毫不起眼的女生。但,那些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調查裡的煙下瞳跟自己眼前的百里醉刖沒有一處是相似的。
這個百里醉刖,可以慢慢讓嶽人如此信任,可以說是完全無視了藍黎昕的不友善執意的接近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認覺得天辰風華那般勇敢。
雨堤若瑟找她的麻煩,她微笑着吐出不是兩個字,淡然而不容置疑。藤裡凌薇當衆給她難堪,她也笑笑毫不在乎坦然自己不會什麼樂器,坦然而沉着。學校裡的人不容她,她卻可以毫不在意的跟藍黎昕和天辰風華成爲朋友,淡漠而堅持。
明明那麼淡然,卻那樣執着的要跟藍黎昕成爲朋友。明明那麼溫和,卻因爲天辰風華的事不惜與藤裡凌薇開戰。明明那麼無所謂的淺笑,卻可以因爲那份友誼,來往於神奈川和東京反覆練琴。明明那麼在乎那兩個朋友,卻可以淡到幾乎看不見情緒的告訴他們選擇權並不在自己。
那麼平凡、那麼淡然、爲什麼有時候卻耀眼的無法忽視。
她並不美麗,沒有藍黎昕的張揚冷傲,沒有雨堤若瑟的優雅冷豔,沒由藤裡凌薇的嬌蠻任性,甚至沒有她那個妹妹的乖巧可愛。
那張清麗的小臉上,總是掛着淺淺笑容,紫紅色的眼底總是溢滿溫軟笑意,那樣一個小小的她,卻總是通透的讓人看不清她的原本。
明明只是那樣一個人,只是,什麼時候開始。
網球部的人不再排斥她、嶽人更粘她了、侑士真心把她當成朋友了、藍黎昕竟會衝她撒嬌了、天辰風華褪去了唯唯諾諾了、雨堤若瑟都會喚她醉刖了、冰帝看不慣她的人越來越少了、而自己……卻看見越來越多的她了。
跡部其實從來沒想過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會送她回家,會不喜歡看她失落的樣子,會縱容甚至要求一個女生依賴自己,看見她受傷了毫不猶豫的讓藤裡凌薇消失,把她接回跡部宅休養,聽見爺爺的人帶走她就毫不猶豫的回家。
那一天渡瀨葉月來找麻煩,跡部只是想快點打發走這個女人。
所以他扶着摟着醉刖走下樓梯,她軟軟嬌小的身體靠在自己懷裡,跡部才明白原來自己一點都不排斥女生的接近。
她說的那番話,讓以自己洞察力而爲傲的跡部走神了,迷亂了。甚至分不清那是真實的亦或者是做戲而已。她笑的那麼溫柔,說得那麼真誠,彷彿連眼角眉梢都染着幸福的成分。她的眼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彷彿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直到後來,醉刖親口告訴自己那句喜歡。然後狼狽而匆忙的奪門而出,沒給自己說話的機會。他擔心她,卻在她的公寓下等了很久也不見她的身影,她出事了麼。她傷心了麼。她被自己的沉默傷到了麼。
帶着這樣壓抑而疑慮的心情過了兩天,看着手機,來來去去那麼多次卻每次都接起了卻又莫名其妙的失落的放下。
終究還是一通電話打了過去,卻是忍足的聲音,她喝醉了,現在正在忍足那裡。自己是什麼感覺。不清楚。說不清楚,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那麼複雜的心境。
第二天馬不停蹄的跑去了忍足家。看見了那個下樓的少女,跡部終於明白了,這些天莫名其妙的焦慮和煩躁,所有的鬱結和擔憂。全都是因爲這個笑的依舊溫柔似水的人。
而後,百里醉刖成爲了他跡部景吾的女朋友。
只是他卻發現,越是與她相處,越是開始欲罷不能。她其實跟自己遇到過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樣。一點都不。
她的笑容,甜美的讓人無法形容的心顫。
她的溫潤,清幽的讓人無法抗拒的沉迷。
她的舉止,體貼的讓人無法敘述的溫暖。
她的眼神,溫軟的讓人無法察覺的攝人心魂。
跡部一直以爲女朋友那種東西,就像是忍足的那些女人一樣,越是深入越是讓人索然無味,讓人無法接受。
只是,對於她,卻只有越來越濃重的寵愛,和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佔有。她像是毒藥一樣,罌粟一樣,讓人越來越欲罷不能。
沾染到了之後,就再也無法戒掉。
習慣了她會淡淡微笑的站在自己身邊、習慣了她會總是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習慣了她一直都無聲的不讓任何人傷心爲難、習慣了她一直軟軟的微笑好像從來都那麼快樂。
直到三年前那次讓自己悔恨的想要殺了自己的那天。
突然,她的笑容在記憶裡慢慢變得蒼白。她就那麼一個人躺在那裡,很靜很淡。跡部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什麼都沒了。天地萬物全都變成一場虛幻。
五十嵐肆陌告訴自己所有的事實。
她的隱忍,她的揹負,她的選擇,她的無奈,她的痛苦。心疼到無法遏制的境界。
醒了過來的醉刖卻變得天翻地覆,她說她是煙下瞳。那是什麼意思,醉刖呢,不見了麼,那時候,心底的恨意和怒意,加上疼痛,幾乎都快在瞬間凍結了心的跳動。
他甚至無暇去顧及煙下瞳爲何會變成百里醉刖,他關心的僅是她是否會回來。回到他的世界,回到他的身邊。
心裡爲她那樣死水一樣的眸一片疼痛,即使知道她已經不是他的她,卻還是不想也不能讓她傷到一絲一毫。
醉刖不在的那幾天裡,跡部一直在想,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會讓自己失控到這種程度。終究不得不承認,他跡部景吾,終是栽在了這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手裡。
她長的並不是最美麗的,卻是最讓自己移不開眼的。她並不是最聰慧的,卻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她並不是最優秀的,卻是自己心底無可取代的那個人。
她就這樣一點一滴,一筆一劃,慢慢的滲入。等到跡部回過神的時候,他已是連放手這兩個字都不知道該如何書寫。
從最初的淡然相處,到如今的欲罷不能。
從當初的匆匆一瞥,到如今的深陷其中。
從開始的冷眼觀察,到如今的舍而不能。
百里醉刖,我從來都不曾相信過愛情這種包裹着浮華外衣的幸福,但是,我相信你。
直到後來她回來了,輕聲說着再也不會離開了,一切是是非非都已經過去。跡部那時候就在想着,自己的承諾,再也不會改變了。
他們未來的路還很長,誰都不能料定未來會發生什麼。
但,只要她陪在自己身邊,也許很多事,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直到現在,跡部從回憶裡醒過來,定定的看着倚在沙發上已經似乎快要睡着的某人。
三年了,足夠他一步步拉着她徹底走進自己的世界,可是跡部卻略微挫敗的發現,能夠時常讓他無奈而又措手不及的,那麼多年來,還是隻有醉刖一個。
略帶無奈且寵溺的嘆了一聲,跡部拿起放置在邊上薄薄的毯子,輕柔且小心的披在女子的身上。在她光潔的額上留下一個輕吻,女子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頭微微蹭了蹭臉頰上屬於跡部的溫暖掌心。脣畔掛上恬淡的笑容,彷彿做着很美很美的夢。
跡部銀灰色的鳳眸裡,閃過一絲笑意和濃濃的疼惜。這丫頭,昨晚寫書寫的又忘乎所以了。
看看窗外湛藍的天空,跡部慢慢坐回書桌前,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幽幽的泛着光芒。他看了看沉睡女子一年比一年越加清麗和成熟的輪廓。
投入密密麻麻的企劃案之前,跡部想着,雖然百分百信任着醉刖,但還是需要看好自家的未來老婆,杜絕第二個五十嵐肆陌的出現。
跡部想着,過兩天,帶着醉刖出國玩幾天,否則別說是五十嵐肆陌那個混蛋,自家部裡那頭狼也夠自己不爽的了。
他倨傲的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沒辦法,這年頭,不懷好意的蒼蠅,越來越多了。
那些關於愛的記憶在生命裡被銘刻,那些言愛動情的時刻也凝固成永恆。
我們的路還很長,長到,還有一生的時間。
也許感動於朝朝暮暮的誓言萬千,也許沉溺於海枯石爛的心動詩篇。
卻又怎麼抵得過,此時此刻,你完完整整、帶着柔軟如棉的微笑,陪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