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嵐…肆陌…”
跡部沉聲念着這個名字,擡頭的時候看見忍足的表情。
“是。那個五十嵐肆陌?”
“應該是的。醉刖。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景吾。還記得我說那天救了我的人麼。就是他。”
“五十嵐家,十年前是個大家族。但十年前出了事故,唯一活下來的只有五十嵐肆陌一個人。五十嵐肆陌的監護人是他的叔叔,負責照顧他直到成年。只是不久之後,傳出消息,公司轉入他的叔叔名下,而五十嵐肆陌,竟然放棄了公司的繼承權。
近幾年沒什麼特別大的消息,他叔叔的公司被收購,宣佈破產。而五十嵐肆陌靠着當初拿走的那些固定資產過的不錯。五十嵐肆陌名聲也並不是很好,放棄了自己父母的公司,只是成天醉生夢死。留戀聲色。什麼都不管。早已不復當初五十嵐家的風光了,只剩個空殼而已。”
忍足說着說着卻蹙起了眉,“醉刖。那天在酒吧的那個人,就是他麼。”
我點點頭,心下卻有些疑惑。
“吶。你們見過他麼?”
跡部一臉高深的撫着淚痣,“從來沒有。”
然後慢慢沉下臉,“啊恩。他纏着你了?”
忍足頗爲擔憂的看着眼前頭耷拉着的少女,“醉刖。別跟他扯上關係。他的緋聞可不少。”
我擡頭看看眼前兩個一臉認真的人,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有侑士你的緋聞多麼。”
“醉刖…我難得認真的喲。他的名聲並不好。碰到他只會惹一身麻煩。”
“別擔心。他還救過我不是麼。我自有分寸。”
我沒提起他成爲我半個老闆的事,只是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醉生夢死?
三次見面,五十嵐肆陌給我的感覺確實總有些曖昧不清,這個人真的只是靠着那些遺產吃飯的人麼。
傳聞和親眼所見,我想…我心底已經有答案了。
“景吾。這兩天你們訓練時間爲什麼比平時長了?”
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我微笑着扯開了話題。
跡部一挑眉,知道她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恢復華麗自信狀,高傲一笑。“啊恩。過兩天立海大會來冰帝打一場練習賽。”
“立海大?”
我愣了愣,好久沒見過柳生他們了。
跡部蹙眉,“怎麼了。不想見他們麼。事情還沒定,隨時可以取消。”
話音剛落,他就愣了,爲什麼看見她皺眉,就毫不猶豫的可以改變自己的決定。
“沒事。我只是有點沒反應過來。說不定優璇也會來呢。堅持你的決定就好。”
跡部看着眼前微笑着的人,知道她在立海大過的並不是很好,知道她就是因爲要新的開始纔來到東京,讓自己遇到了她。
都不知道該感謝神奈川的人讓她離開,還是責備他們讓她不快樂了。
他不捨得,不捨得看她眉頭深鎖的樣子,不捨得讓她回憶起並不算是美好的回憶。
不捨的爲難她,一絲一毫。
我搖搖頭示意他不用在意,我沒有煙下瞳的回憶,那些自卑、那些痛楚、那些悲哀。
不是我的。隨着她的離開,全都消散了。
可惜我不能說,所以只能笑。
告訴他們我沒事,我很好。現在,我過得很快樂。
“晚上跟我一起回去,爺爺也想見你了。”
“好。”
忍足坐在一邊奇蹟般的沒在插嘴,還是笑嘻嘻的,墨藍色的眸底一片清透。
窗外的陽光慵懶的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擡起手遮住陽光。
忍足笑笑,今天太陽真大。
踩,白雲上那抹陽光,似是燦爛,半似溫暖。
我回過頭,看見你的笑容,突然之間,就什麼都不怕了。
再一次來到這個大門前,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還真是沒錯,常見面。因爲剛剛起步,不懂得東西實在太多,看似簡單的東西,其實做起來並不簡單。
略微無奈的笑笑,職業作者……麼。
……
夕陽西下,少女的背影被黃昏的光暈渡上一層朦朧的金黃。
脣畔掛着輕柔的微笑,踏進了那座清冷的大宅。
五十嵐肆陌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臉認真的看着那份計劃書。
彷彿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她分心。
這一次,已經連上次那絲細微的抗拒都不見了。
這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真實的百里醉刖。
第一次見她,滿是寂寥的東京街頭,她臉色蒼白的昏了過去。
第二次見她,嘈雜紛擾的酒吧裡,她的眸底滿是困惑的刻痕。
第三次見她,自己的宅子裡,依舊保留了淡淡的抗拒和質疑。
但是今天,她從頭到尾都是淡定的樣子,總是掛着溫軟的笑容。
對於這些自己從未接觸過的計劃書,看的認認真真沒有一絲錯漏。
五十嵐肆陌眼底深處,原本根深蒂固如同習慣般的淡淡嘲諷被疑惑所取代。這個世界上,會有像她那樣的人麼。
那張清秀乾淨的臉,那雙淺淺笑意的眸,找不到自己熟悉的一切,沒有驚豔、沒有迷戀、沒有貪婪、沒有得意、沒有沉沉心機、沒有陰暗、沒有晦澀。
只剩下最澄澈的真實,清澈卻不愚蠢、清冷卻依舊溫暖。
那樣淋漓盡致的乾淨,讓自己…想要毀滅卻又想永遠留住。
我的世界昏暗蒼白,你的世界色彩斑斕。
垂眸的少女沒有看見,眼前的男子妖紅色的眸底曖昧和妖冶漸漸淡去,一閃而過的殺意卻愈加濃稠。眸底早已深邃如海,如同無法填補的黑洞般,嗜血而黑暗。冷意蔓延。
“我問過關於你的事了。”
她擡頭的瞬間,五十嵐肆陌眼底的冷意瞬間被收至最深的地方。
依舊笑得吊兒郎當,沒有一絲認真之意,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挑了挑眉,瀲灩的眸底流光四溢。“哦?是麼。所以我資產也不錯,長的也不差。醉刖這是對我有興趣了麼。”
“沒興趣。但是那些傳聞,我不信。”
回答的斬釘截鐵,五十嵐肆陌卻略微沉下了臉色,“不信?理由呢。”
不信?五十嵐肆陌輕哼了一聲。
怎麼,是想對他表示一下同情,僞善的表示想要繼續照顧自己實際上是爲了冠上五十嵐肆陌爲繼承人的白紙一張。如同他那所謂的親人一般。
還是認爲自己能改變什麼,拯救什麼。天真的覺得自己是特別的那個。如同那些愚蠢的女人一般。
我擡眸看了看他,“煙下瞳和百里醉刖同一個人。你又信麼。我更相信我看見的,我所感覺的。”
如果相信傳聞這種東西而忽略自己所看見的。我到死到老都只會是一個人。
若瑟、黎昕、風華…一個一個,全都只會是陌生人。
一朝錯過,便再也見不得人間美滿。
“僞裝也是很麻煩很痛苦的一件事。時間久了,會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
是的。時間長了。會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原本的自己…什麼樣的呢。
其實很普通,因爲身體不好,所以多少有點沉默,在爸媽面前也曾笑的不知憂愁。撒嬌,耍賴,裝傻充愣。
幻想着以後大學畢業就當個醫生,找個好工作,偶爾跟朋友們出去逛逛街,聊着無所謂的小事。也許會成家,然後就平平靜靜的直到老去那天。
可惜,進了醫院,隱約覺得可能就會困死在裡面了,從開始的懷揣希冀,到最後的淡定漠然。從最開始不想讓人擔心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疼,不苦,不難過。
後來…後來明白了回天乏術的時候,手上筋脈處一個個青紫的針孔,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治療的時候臉色都扭曲起來的痛苦。
還能有什麼看不開的。還能有什麼執着的。
二十二年的存在被一句話全部否定,我變成了煙下瞳,我就忘記以前的百里醉刖是什麼樣的了。直到現在,都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覺走,不想再留下什麼遺憾。
五十嵐肆陌,我們…都是同一類的人。
命只有一條。所以我聽我自己的。就算走錯了路,信錯了人。至少也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不要徒留遺憾,再也不要那種感覺了。
五十嵐肆陌半眯着妖紅的眸,看着她的臉色千迴百轉,最終變爲淡泊如水,幽幻如夢。
再睜開眼的時候,紫紅色的瞳已經溫軟如初,流轉的不再只是溫潤的光芒,而是隱隱堅定的眼神,無法撼動。
他聽見,她用那樣淡雅如水的嗓音說:“所以。我信你。更因爲…我相信我自己。”
五十嵐肆陌已然笑意如初,眼梢妖媚。
只是那些殺意已經盡數褪去。淡了眉宇間的戾氣,卻暖了誰心底冰封的燭火。
心臟在清晰的跳動着,沒有任何預兆的,彷彿是天經地義一般的。
五十嵐肆陌的心底,已經在毀滅和留住兩者之間做了選擇。
總是需要一些溫暖。哪怕是一點點自以爲是的紀念。終究是不想放開的。
若不是保留了一絲希冀,又怎麼會三番五次的試探。
他並不是只對百里醉刖一人如此試探,但她卻是第一個,讓自己越是試探、越是接觸。越是慢慢開始動搖自己的人。
一瞬一季,一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