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渺中毒的事情被邢伋嚴令不能傳出去, 但是對於有些人而言,根本就瞞不了。
原本以爲第一個上門的人會是胡錯,結果出現的卻是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鴻翼在前廳喝茶, 邢伋聽了稟報走出去和他說了幾句話, 本來想要儘快把人打發走, 卻不料剛顯露送客的心思, 就被透漏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戰神大人近日裡不準備迴轉上天界嗎?”鴻翼輕呷一口茶水, 整個人穩重中又散發着絲絲銳氣,他看向邢伋,語出驚人:“我覺得你們神族現在應該挺缺人手的, 都有人把心思打到了我這個妖族身上來了。”
刑伋聽出他話中之意,竟是有神族之人私通森丘妖皇!
這是個大事, 邢伋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想起來在玄蛇一脈祖陵中發現的那個符文, “是誰找到了你?”
鴻翼是妖族之中的中立派,有神族想要拉攏他不足爲奇, 只不過聯繫到先前出的那些事,就怕是有人別有用心。
鴻翼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不想給人當棋子使,所以纔會來給個提醒,“那個人蒙着臉, 我沒能認出他來。”
實際上他是有懷疑的人選的, 畢竟就算僞裝的再好, 眼神都騙不了人。
只不過這些事情他不想拿出來說, 畢竟都是朋友, 他來提醒遊渺一句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鴻翼喝完茶水起身,“幫我向遊渺問聲好, 告辭。”
寢殿之中,遊渺靠在牀頭上,見邢伋進來,便問他:“鴻翼來做什麼?”
邢伋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我把胡錯找來,讓他陪你在妖皇殿住幾天,我必須得回上天界了。”
遊渺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那你小心。”
邢伋點了點頭,準備派人前往赤狐族領地。遊渺現在沒有自保能力,青檀還有遊寧要照顧,只有胡錯來了他才能安心離開。
只不過派去的人一去不返,邢伋估算着時間,一個來回的功夫都有了,沒道理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心中涌現不詳的預感,邢伋更不敢離開遊渺半步,只能發信給江凝,讓他來森丘一趟。
赤狐族地。
胡錯看着大殿裡躺了一地的死人,不敢置信地看向龍介,“爲什麼殺了他們?”
其中一人是玄蛇一脈的族人,被邢伋派來送信,並請他前往玄蛇一脈族地。只不過還不待他把信拿出來,一旁的龍介突然暴起,一刀將其斃命。
殺了一人還不算,龍介竟是連帶着妖皇殿裡的其他侍衛侍女也一併殺死,動作凌厲且快速,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人頭落地。
龍介站在血泊之中一臉冷漠,“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
他說的是遊渺的事,但又像不只是遊渺的事,還有什麼更深一層的意思。
胡錯皺了皺眉,從最上首的座位上走下來,外袍是如火焰一般的赤紅色,襯得他整個人肆意張揚,“如果我說我偏要插手呢?”
龍介第一次擡起頭平視他,“我會阻止你。”
胡錯笑了,一揮寬大袍袖,指着地上的死人,“像這樣阻止我?”
龍介表情不變:“我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我······”胡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猛然出手鎖住龍介的喉嚨,聲色俱厲:“你到底是什麼人?”
龍介不答,眼睛盯着胡錯,四周安靜了一瞬,就見他動了動手指,大殿外面傳來幾聲慘叫,“妖皇大人還是先冷靜下來爲妙,不然死的人可就不單是眼下這幾個人了。”
胡錯目眥俱裂,“你對我的族人做了什麼?!”
“只要你聽話,我向你保證,沒有人會再出事。”龍介說着,趁着胡錯不備,手指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封住了他的妖力。
胡錯一瞬間脫力,鬆開了卡在龍介脖子上的手,往地上倒去。
龍介下意識地去扶他,拉住他的手臂往懷裡一攬,就聽得“噗”的一聲輕響,是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拉開兩人的距離,龍介低下頭看去,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柄短劍,是由胡錯隨身攜帶的百福扇幻化而來的。
喉間一甜,他吐出一口血來,隨即按住胡錯的手,把百福扇奪過來,不顧胡錯的反抗,堅持將人抱出血泊。
胡錯則是一直不停地想要從他懷中跳出來,“龍介,你這個混蛋!快放開我!”
只不過力道已經不能傷及龍介分毫,做無用功罷了。
將胡錯帶進寢殿關起來,龍介看了眼守在門外的侍衛,赤狐族之中赫然已經有人投靠於他,“好生看管,妖皇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拿你們是問。”
侍衛連忙點頭稱是。
走出妖皇殿,龍介從腰間拿出一樣東西,隨手拋向天邊,紅色利箭似循着什麼指引一般,直衝着一個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上天界某處,他的聲音在一個人耳邊響起,“任務完成,遊渺與胡錯皆廢,玄蛇與赤狐兩族羣龍無首,可進行下一步。”
遊渺自噩夢中醒來,他似乎又回到了義母死前的那一幕,恐懼、憤怒的感覺一直縈繞不去,睜開眼睛滿頭的冷汗。
他撐着手臂坐起來,看着空無一人的寢殿,頭腦空白了一瞬,纔回過神來這是什麼地方。
遊酒設下的那個幻境太過真實,對他產生的影響之大、延續時間之久,都是他一開始沒有預料到的。
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遊渺下意識的反應想要掀開被子下牀,結果雙腿一軟,差一點直接摔在地上。
“砰”的一聲響後,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越來越近。
邢伋推開門,看到遊渺扶着牀沿想要站起來,連忙上前攙扶,“你怎麼起來了?”
遊渺正要回答,視線中又多出一雙腳來,他擡起頭,對來人並不陌生,“原來是風雨神大人,稀客。”
江凝斜斜靠着柱子,客套性的抱了抱拳,“妖皇久見了。”
遊渺看向邢伋,對江凝的出現有些意外。
邢伋先是說了胡錯可能出事的事情,然後解釋,“我把他找來幫忙。”
至於爲什麼遊渺睡一覺的功夫江凝就來了——
原來,在收到邢伋的傳訊之前,江凝就已經因爲上天界的變故,下界搬救兵了。只不過當時邢伋和遊渺一起被困在幻境裡,他遍尋不到人,便在另一座人族城池裡留了些時日,所以才能在邢伋發信後這麼快就出現。
幾乎是在兩人進入幻境的同一時間,上天界一朝變了天。以妖身成神而聞名的燭龍發動叛亂,策反了一衆神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陷了神族大片領地,囚禁了三十六天主神。
燭龍還勾結了一部分妖族與人族,試圖挑起三族之中主和派與主戰派之間的混戰,具體目的不明。
這一系列的變故出現的迅速,結束的也迅速,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江凝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從上天界逃出來,就他所知,神族主和派的很多人都被燭龍囚禁了起來。
因此在聽到邢伋的話時,他自嘲一笑,“幫忙算不上,我自身都難保了,現在能有個容身之地就很高興了。”
遊渺表現的還算鎮定,畢竟他遭受的打擊也不小,中了毒,形同廢人。相比較於上天界的震盪,他還是擔心身邊人多一點。
聽邢伋說派去赤狐族的人失去了音信,再加上江凝說燭龍的所有動作都在針對三族中的主和派,遊渺就有些擔心胡錯的安危。
只不過還不待他多擔心一會兒,相繼傳來的多條消息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擔心誰纔好。
兩天之內,玄蛇一脈安插到各地的眼線紛紛來報——
宗羽之主與嘯虎之主無故失蹤,兩族大權驟然旁落,手下之人爲了爭權奪利打得不可開交,還沒有引來燭龍的覬覦,部族內部就已經開始分崩瓦解,亂了起來。
百花之主外出遊玩時被神族之人偷襲,重傷逃回族地,有傳聞說她命不久矣,盯着她下手的神族已經準備再尋機會動手,一舉拿下、控制百花一脈,現在蘭圃的所有族人均龜縮於族地之內,閉門不出。
薄水之主與硊磈之主的經歷最爲慘烈,燭龍控制了上天界之後,集合了手下所有人馬,率先對兩族出手。
氾遇在大戰中受了傷,不過不重,只不過被當作戰場的薄水一脈族地幾乎毀於一旦,大部分族人已全數遷移至鄰近的羣山之中。
現如今,靠着硊磈族地複雜險峻有利於隱蔽的地勢條件,兩大妖族與燭龍手下聯軍成僵持對峙之勢,暫時誰也動不了誰。
然後就是最後一個消息,武清死了,毒發身亡,堅持了那麼多天,到底還是沒能撿回一條命來,在人族中引起極大的動盪。
戍庚城城主沈略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沒有尋求武連山的同意,便私自將城中人馬調集到連山城附近安營紮寨,美其名曰同爲人族定將一致對外,準備幫着連山城,爲無辜死去的武清報仇雪恨。
玄靄迫不得已連夜從城主府離開,武枔柔將他送出城外,並託他給遊渺帶了個口信。
“眼下戰爭已經避無可避,我們也只能迎戰了。”
遊渺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太多的無奈,猜測連山城裡應該也是出了什麼事。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就玄靄離開前觀察到的,武連山很可能是被人給軟禁了起來。
多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一齊出現,頗有風雨欲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