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我現在沒有多少時間給你們講清楚,即使我細細地給你們講了,你們也未必明白”,病毒這種東西,即使她李朵朵將口水都說幹了,沒見過這些東西的老頭子都未必能懂,只得說成是看不見的微小生物,她記得古代的人,其實是明白得病大多數都是由外來病源引起的,這麼說他們還能理解些,“若是太醫覺得我說的有用,你們大可以將之記在心裡,拿去實踐看到底對不對”。
“快快快,拿筆來,拿筆來記着,給我一個不漏地記着。”
寶貴的醫學財富,誰都想留下來細細鑽研,特別佘太醫這樣的一生醉心於醫學的人,聽着花朵那麼一說,便是趕忙催着身後的那些年輕的醫官拿紙筆詳細地記下來。
底下的那些人,看着這太醫認真嚴肅的樣子,均是面露不解之色,難道這女子真的有那麼厲害的?
“這種傳染病很特別的一點就在於,若是能挺過來,終生都不會再發,即使感染嚴重,也不會要了命去。”
花朵邊說着,也不忘在鋪開的宣紙上一筆一劃,寫着清秀雋永的字跡。
“姑娘說的極是,微臣也是觀察總結了很多醫書記載,的確是得過一次便不容易再次感染。”
“天花的皮疹呈向心性分佈,以軀幹、頭、腰處多見。這種皮疹不能亂抓,若是抓破容易感染留下疤印,只要能堅持過來,脫痂後便不會留下疤印。該病有潛伏期,即,那個時候並沒有發病的表現,通常爲12—21日的樣子,起病極,輕中度發熱,還可有頭痛,全身倦怠等前驅症狀,病程經過半個月的樣子,其間病症如下……”
然後,李朵朵將發病時會出現的主要症狀都詳細地說了一遍,待說完了,也差不多將藥方寫好了,卻也不急着交出去,放下筆,將自己知道的所有關於天花的知識都告訴他們,免得他們走那麼多沒必要的彎路,枉了了那麼多無辜的性命。
“至於此病的治療問題,我在這裡給你們說個實話,其實,並沒有特效的治療。”
“那夫人你那藥方……”
“不急,聽我說完,雖說沒有特效的治療,但是,只有採取了正確的措施也可以挽救生命的。我所說的措施如下:早期隔離病人,直到全部皮疹結痂了纔算是安全了,與天花病接觸過的人也要隔離開觀察至少半月的時間。此病的治療,主要是對症處理,及預防皮膚的繼發感染,保持皮膚的清潔避免瘙癢。”
李朵朵將剛纔寫下的方子拿起來道:“我這張方子,其實就是簡單的去熱消炎的作用,外用的龍膽草,用煎劑擦塗皮膚用於預防感染就行了,只要嚴格按照我說的這些,治退天花也不是個大問題。”
她說的話不快不慢,卻是對於想將她的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人來說是一件很需要速度的事情,看着那些太醫停筆抹了一把大汗,她纔將手中的藥方交給一旁的太監讓他拿給那個爲首的佘太醫看。
佘太醫早已是等不及要看那張藥方子了,接過來便是用着手中的放大鏡仔仔細細地將那上面寫的藥材種類和劑量以及旁邊的註解都看了了一遍,越是往下看去,手越是抖得厲害,“厲害啊,厲害”,衆人只聽到他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然後,那老頭子甚是激動地對着盛元帝跪下,“蒼天佑我碧水國,皇上,有救了,有救了,那些得了天花的百姓有救了”。
經過專門的書法大家將兩張紙作一一對比,他們確認了李朵朵現在當衆寫下的這張方子是與先前的那張方子上的字跡相似,均是來自於同一個人。
“佘太醫,本宮聽着她說着有些道理,可這方法畢竟還沒有實施過,誰知道它的療效如何,你這番早下結論未免太草率了?”
“回稟皇后娘娘,之前微臣和諸位太醫就一直在注意收集關於天花的資料,得了百位醫者常年在民間走訪見聞心得總結下來的經驗,雖是對這天花的流行規律和症狀有了掌握,卻是對其中不少的防治措施沒有一個完全的辦法,如今這位夫人正是將我等的疑問癥結所在一一解開,微臣才恍然大悟。”
“既然佘太醫都這樣說了,那便將她說的方法都傳給在疫區的醫者,讓他們按照這種方法來治病,看看療效如何。”
雖是不解這小小年紀的女子居然就懂得這麼多,雲幽也明白,若是她不想說,他也問不出什麼來,現在是趕緊看看這方法效果如何,若是真能將這天花攻克下來,那麼這女子就真的是他碧水國的大恩人了,就是她殺了人,他都該活,就因爲,哪個地方都需要這樣醫術高明的醫者。
“老臣請求親自去疫區治療災民。”
“萬萬不可!”
佘太醫一說,便是遭到後面幾位年輕太醫的阻攔,這老人家都這一大把的年紀了,怎麼經得起折騰?
“是啊,佘太醫你就不用去了,你年紀這一大把了就好好在宮中待着吧,你們太醫署再派些年輕的人去吧。”
那佘太醫硬是堅定地搖搖頭道:“請皇上給老臣這個機會,若是不能親眼看到那些受病魔折磨的百姓好轉,老臣便是死也不瞑目。老臣研究了這天花幾十年了,今日終於解開了諸多疑問,請皇上給老臣一個機會讓老臣親自去醫治一番。”
“這……”
皇帝有些爲難了,這佘太醫本來就是宮裡最有資歷的醫者了,若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不是太醫院的一大損失?畢竟他也很是信賴這人的醫術。
“皇上,不如這樣吧”,一旁的皇后突然來了注意,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李朵朵道,“既然這方子和方法都是出自花朵姑娘的,那便讓她帶着太醫院的年輕醫官去疫區如何,讓她親自指導,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也好詢問學習一番”。
“不去,憑什麼要我去?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們碧水國的人都不會,全是豬還是庸才?要讓我一個弱女子手把手地去教他們怎麼熬藥,還是怎麼擦身子?我沒得過水痘,又身懷六甲,說白了我和孩子都吃不起疫區的那個苦。若是不信你們也大可不必聽我的法子去做,天下百姓死絕了都不關我李朵朵半點的事情,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交易而已,你們要弄清楚。”
她李朵朵沒有那麼偉大,明明不該放在她肩上的擔子她就堅決不會放在身上,憑什麼她懂得一點醫術她就要爲別人犧牲?那誰來爲她犧牲?她命就比別人賤一點嗎?
“你難道不懂什麼叫醫者父母心?既然懂醫術就該懸壺濟世救濟蒼生,你說這話簡直是自私至極!”
蕭氏皺着眉頭看着下面膽敢公然反對她的女人,心頭很是來氣,身爲皇后這麼多年,她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她可知人是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的?
“狗屁父母心!該給的方子我也給了,該說的方法我也說了,我憑什麼要去吃那個苦?你怎麼不自己去?身爲皇后就該母儀天下,更應該體恤民情,憂民之所憂,憂完了還不夠,要親自去民間體會纔好。你們給我聽清楚了,反正我李朵朵命也不長了,別以爲我就真的怕死,別給我說什麼虛僞的狗屁父母心,我在你們這地方就沒有見到有過什麼破父母心,我連家人都沒有哪裡來的父母心?”
“你,你竟敢……”蕭氏被李朵朵一句句話給說的白了一張臉,胸膛裡的氣硬是堵着難受,指着花朵面容都快扭曲了,“你好大的膽子!”
“你纔好大的膽子!”李朵朵毫不留情地反擊過去,冷眼看着那死女人厲聲罵道,“你這皇后,身爲後宮之首卻是蛇蠍心腸!你那心是什麼顏色的你以爲別人不知道?想要利用花家的人來毀了我和我肚子中的孩子?你想得美,別給臉不要臉!我退讓至此你還要逼我入死角就別怪我罵你歹毒!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不要逼着我今日當着衆臣的面戳破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
“你,你……”皇后被花朵後面那一句話嚇得不輕,瞪大了眼睛,眼裡的驚恐一閃而過,“你”了好久再是說不出來一句,轉身,滿臉委屈地拉着皇帝的袖子,眼淚嘩啦啦地就落了下來,“皇上,她,她居然這樣罵臣妾……嗚嗚,臣妾只是不想讓老太醫去那種地方的,若是老太醫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宮裡要是有個什麼該怎麼辦啊?……”
雲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這個倚在他身上很是委屈的女子一眼,沉着面孔看着下面面色絲毫不懼的李朵朵道:“你可知你今日膽敢在皇后面前無禮就夠朕砍你十幾次腦袋了?”
“民女知道,但是皇上,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一個人被逼着去死路呢?對於常人來說也許去那地方沒什麼事情,但是對於民女來說就是有很大的威脅,民女自小體弱,如今又身懷六甲,如果當中有個什麼閃失便是一屍兩命,我死了沒關係,我兒子或是女兒出了問題,我是堅決不允許的,還請皇上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子面上饒恕民女的無禮,也請求您另派他人前去,民女這段時日都會在京城裡自己的鋪面待着,不會離開,若是有什麼問題直接飛鴿傳書就可,民女會將問題一一作解答的,若是皇上還不放心,儘管派人監視,軟禁都可以。”
李朵朵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自然不是發瘋了的狂犬到處亂咬人,只是,她這人比較直接,若是有人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她,她便要在天下人面前讓那人死的很慘,讓天下人連她祖宗十八代都會唾棄,讓她做鬼都不安寧!
“那朕問你,你剛纔說皇后的醜事,是什麼?”
雲幽一說完,就感覺到身邊的人身子微微一震,眼眸裡危險一閃而過。
“這個自然就是民女的保命王牌,民女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如若皇后娘娘不把民女逼急了,自然我們大家都會好好的,不然,魚死網破在所難免,皇后若是不信儘管當場就來試試!人都有願意做和不願意做的事情,就像是醫者父母心這種扯淡的話,民女可以選擇不去做那種人,外人若是看不慣我儘管不來找我治病就是了,大家眼不見爲淨心情也安好。”
“你胡扯,休要在皇上面前污衊於本宮!”
“污衊?”花朵看着上面美麗得似妖精的人,往着太子的位置瞟了一眼道,“皇后覺得我是在污衊於你?”
然後,她預料之中,那女人頓時白了一張臉。
“其實呢,那件醜事也就是女人家的那點點事情,實在不是什麼大事,蚊子粑粑那麼點小事,說出來也是無傷大雅的,若是皇后娘娘不在意,民女說出來也無妨。”
她這麼說,其實已經在給這蕭氏臉面了,就看到自己要不要這個臉!
蕭氏畢竟是在宮中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那人的意思她是再明顯不過了,心頭震怒之時也是無可奈何,“小事也是事,被你看到了那是本宮倒黴!”
這一句話下來,聽着就似女人家的那麼點點的事情,衆人瞬時明瞭,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心頭又不禁疑惑,這女子又何時與這皇后認識了?還抓到了人家的“小把柄”當着一衆的人威脅,這也太,太扯了。
雲幽自然是將兩人的互動看在了眼裡,冷冷一笑,他現在終於見識到了這二兒子帶回來的人,看着天真不知世事,卻當真是個聰明的主,連這陰險狡詐的皇后都栽了她的跟頭,可見不是一般的厲害,也許,她非常適合站在那孩子的身邊。
開始,其實因着她卑賤的身份呢,他是不願意這女子成爲他皇家的人的,醉月將來是要成爲繼承正統的人,他的正室或是側室將來都是要成爲入住後宮的人,這些人,都該是家庭背景強大能與他很大的幫助,用於拉攏人心的,斷然不能給這個鄉野女子哪怕一個角落的位置。
現在看來,讓她做他的妾倒是未嘗不可以,這女子胸中謀略也不比男子少,尤其是那一身精湛得無人能比的醫術,也許會對他很用。
“好吧,既然這是‘小事’,那朕就不再追究了,至於前去疫區的事情,朕就答應佘太醫的請求,再多派幾個太醫院年輕的醫官一同前去,有不明白的地方飛鴿傳書於花朵姑娘。”
“多謝皇上。”
聽着這消息,佘太醫很是激動,一番千恩萬謝。
“好了,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朕也乏了,衆卿家自便,晚上在大殿之前的煙火晚會勿要錯過便是。”
事情塵埃落定,似是很乏了,盛元帝擺擺手,便是在一衆內官的簇擁下離去了,剩下蕭氏和李朵朵站在那裡大眼睛互瞪,勢要比出一個高低。
兩人未分出勝負的戰局,被眼花的佘太醫給打破,“這位夫人啊,敢問您貴姓啊?家居何處?老夫住在梧桐路清水巷子佘府,若是有空,以後要多來坐坐啊”。
“額,老爺爺,我叫李朵朵,住在,嗯,我打算在朱雀街開個藥鋪,以後估計大半的時間就在那裡住了,你要是願意喝喝茶與我聊聊天必然歡迎。”
被這老人家拉着袖子一直問着問題,李朵朵她也不好再堅持瞪下去了,只得撤了眼神,很是禮貌地看着老人家說到。
“老夫以後得空必然造訪貴府,向夫人請教諸多醫術問題及疑難雜症,願到時候夫人能不吝賜教,解老夫多年來的疑惑。”
“爺爺你客氣了,我只會些皮毛,你專研一生,必然是要比我懂得多些,該我向你學習纔是。”
“不不不,老夫雖是研習了這麼多年,卻是走了不少的彎路,看來教授夫人醫術的那人必然是高人,若是尋得機會,老夫也想去探訪一番,只是今日老夫還有事情,就不與夫人多聊了,這就先告辭了。”
年老的佘太醫,竟是對着比他年輕了幾十年的女子行禮之後纔在三個年輕醫官的幫扶下離去。
花朵愣愣地看着那人離去的背影,教授她的那些教授有好多,都在另外一個時空,他如何拜訪?其實,他只是沒有生對時空,若是以着他這種專研精神,在現代去,也早就有了一大番成就了,獲得諾貝爾醫學獎也不成問題,那些教授如何能與他比?
這種人,最是值得人尊敬,爲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奉獻一生。
對着那人離去的方向,花朵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表示對他老人家的尊重。
“哼,我們等着瞧!”
再是待在這地方也沒有什麼意思了,皇后怒瞪了李朵朵一眼,拂衣而去。
然後,衆人的視線,又全部落在了李朵朵的身上,被一衆的人盯得發毛的人,轉身,看着那些人不悅道:“看我幹啥?”
這人,皇上皇后都拿她沒法,下面的小蝦米還能拿她如何,於是一衆人低頭,裝作在吃桌上的食物,對着面前的女子早已來了興趣的太子,低頭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來掩飾。
沒來得及提醒的內侍,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將那泡了鳥屎的茶水,喝了好大一口,然後,吞了下去……
“哦,對了,正好要你們幫我見證一件事情。”花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了看這宮裡的四周。
然後,所有的人,就看着這奇特的女子,放開嗓子對着一個方向喊出了幾句再次驚得人掉下巴的話:“雲醉月,你聽着!我李朵朵要娶你,我要你嫁給我!我要你進我李家的們!你爹爹不讓我進你家的門你就進我家的門!反正哪家的門都張那樣,沒什麼特別的!你就不要在意我家的門檻高一點這個事實了!我要成爲天下首富,我要娶你進門,養你一輩子!”
坐在房頂上吹了好一會兒暖風的人,眯着眼看着天空中不知是何處飄來的白色花瓣,眼眸裡,染上了淺淺的笑意,伸手,將一片白色花瓣小心地接在手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