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尚學沉吟半刻,一攤手,表示該吃午飯了,你們都回去吧,明日再來商議。
季尚學靠在太師椅上,伸了個懶腰,心想你們飽讀詩書的大學士不懂,見多識廣的巡按也不清楚,朕上哪知道去。
不過現在不知道沒關係,因爲朕隨時可以知道,隨手招了個小黃門。
“你馬上去柔儀殿問一問,基建是什麼意思?記住了,千萬別說是朕叫你問的。”
不過剛巧這個叫沈俞的小黃門才十二歲,是個鐵憨憨。
“靜妃娘娘,皇上要小人來問問“基建”是什麼意思?噢,不對,不是皇上叫我問的。”
“那是誰叫你問的?”
“……小人不知道,反正皇上說了不能說是皇上問的。對,不是皇上問的。”
郭蘭如聽着沈俞奶聲奶氣糾結不已的回答,好氣又好笑,又很驚奇,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季尚學這麼傲嬌的?
笑完後,郭蘭如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該向面前的小孩怎麼解釋“基建”這個詞,倒不是她不知道基建是什麼,只是她不知道怎麼形容才能讓季尚學這個時代的人明白基建是什麼。
要不就說是自己瞎掰的?想了想,郭蘭如放棄了這個想法。以季尚學的性格,盛怒之下,說不定會把她砍了。
沈俞很有當暖男的潛質,看靜妃娘娘一副爲難的樣子,立馬錶示如果說不出來,可以寫在紙上,他會帶回去給皇上。
還貼心的補充,不要着急,皇上沒有要求他多長時間回去覆命。
郭蘭如坐在書桌前,咬着毛筆,斟酌再三才下筆。
所謂基建,乃是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簡稱。
百姓是一個國家的基礎,所以想要強國要先強百姓。
臣妾希望未來生活在大陳的百姓是這樣的……
從出生起就吃得飽,穿得暖,生病了有免費醫療,該上學的時候有免費的學校。
應該擁有選擇人生的權利,可以科舉出仕,也可以學技術,如果願意的話,回家種地也能養活自己。
不再擔心姐姐妹妹遠嫁,因爲交通便利。
可以交往異族而不擔心受欺負,因爲他是大陳子民,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
百姓生活上有四大方面,衣、食、住、行。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這種悲劇不應該在大陳發生。
臣妾聽聞濟州的棉花最是遮寒擋風,在當地並不值錢,黑心商人們送到外地售價卻貴到離譜,松江絲綢和幽州絲綢的價格足足差了十倍……
我覺得朝廷完全可以把紡織歸爲國營,由朝廷宏觀掌控價格。
糧食也是一樣,肥沃之地產量高,除了一家子吃飯外還能存下一些。土地貧痟的地方產的糧食交完稅收連乾飯都吃不上了。
而且大陳的土地兼併情況很嚴重,不種地的有大片土地,種地的確只能租地……
皇上應排開萬難收爲國有,重新分配。
寫到這裡,郭蘭如擡頭看向正在陪沈俞玩耍的冬曼,心裡很難受。
姚冬曼是幽州人,家裡務農爲生。一家人雖然清貧,卻也美滿。後來他們家的土地被惡霸佔去了一半,姚父去討要未果,還被打殘了一條腿。
那年還是荒年,收成不好,餓死了很多人。看着餓得哇哇哭的弟弟妹妹,懂事的冬曼跑到城裡,爲給家裡換兩鬥米,把自己賣給了妓院……
好在遇到了當時在幽州採買的陳司飾,陳司飾好心把她贖下讓她回家,她卻不願意,於是跟着陳司飾來到了京城。
郭蘭如問過她,姚冬曼笑的淡然。
“那兩鬥米都不知道夠不夠家裡挺過去呢,我再帶一張嘴回去,不好。”
……
據臣妾所知,許多鄉下的郎中良莠不齊,甚至很多地方找個大夫要跑去十幾裡外。有的時候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治不了只有等死……
識文斷字,方能明理。可是學校遠遠不夠,而且很多人家根本負擔不起孩子上學……
所以臣妾認爲最基礎的設施應該有製衣廠,食堂,學校和醫院……
最好能免費,至少能對窮人免費供應或者允許延期付款……
《禮記》中有這麼一段話,臣妾覺得頗有道理。
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所以孤兒院、養老院不可或缺……
父母皆有所養,妻兒生活幸福,士兵纔會無牽無掛,方能悍不畏死,所以臣妾認爲應該設立一個機構,保障士兵的權益……
郭蘭如有些慶幸,還好原身出自將門,不愛學習,本身沒什麼文化,要不然就她寫的這全篇大白話,根本解釋不清楚。
季尚學失眠了。
雖然皇后的那些基建設想全是理論,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光是那個土地收歸國有就實現不了。但是卻讓他陷入了一種狂想中,如果大陳的百姓真的能過上皇后描述的那種日子,該有多好呀。
麥允言看着皇上翻來覆去無心睡眠的樣子,小聲的提議:“皇上,要不要召個娘子過來侍寢?”
“嗯,叫皇后過來。”
皇后?哪來的皇后?皇后早就被你打入冷宮了。麥允言沉默了片刻,揣測道:“皇上的意思是靜妃娘娘?”
“嗯,叫靜妃過來。”
麥允言聞言大驚,直覺得五雷轟頂。你沒事往冷宮跑就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要召一個廢后侍寢?
“皇上,宣召靜妃娘娘怕是不妥……”
麥允言小心翼翼的開口,看着皇帝漸漸變冷的臉色,驚出了一身冷汗,提醒道:“您忘了?廢后詔書上寫,郭氏久居中宮卻無子,不堪爲後,自願到清心閣帶髮修行……”
麥允言的意思很清楚,雖然靜妃娘娘依然是你的妃子,但是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女道姑,皇上你召一個女道姑侍寢,不合適,非常的不合適。
季尚學點頭,淡然道:“那你來安排吧。”
“臣以爲這個時候有些晚了,而春禧閣離乾清宮最近,所以丁修媛最適宜,皇上?”
“可。”
旨意傳到春禧閣的時候,丁含玉已經睡下了。良使白柔立馬衝進寢殿把她叫醒,她吩咐過,任何時候皇上的事都是最大的事,無論她在幹什麼都要告訴她。
丁含玉稍作打扮便出了門,讓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多謝麥家哥哥。”
走上車輦前,丁含玉對着等待中的麥允言道了聲謝,順手取下手腕上戴着的玉鐲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