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清宮
季尚學歪在榻上,聲音慵懶:“宮外怎麼樣了?”
“宮外民心激憤,議論紛紛。有數以萬計的百姓跑到京兆衙門請願,要求將謀逆的高家滿門抄斬,更有甚者,認爲高家毒殺君父罪大惡極,應該誅九族,以敬效尤。”
影衛南宮隱在角落陰影裡,恭恭敬敬的回答。
“朝堂上呢,大臣們有沒有什麼異動?”
“朝堂上還算平靜,文相每日在政事堂坐鎮,六部運轉如常。”
南宮偷偷擡頭,微微向前探身,見皇上只是雙目無神,臉色蒼白才放下心來。
皇上此次中毒可把他嚇壞了,雖然皇上沒有怪罪,但終究是他保護無力。
統領大人說,誰能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能在嘴中藏 毒與人同歸於盡呢?
是啊,他也沒有想到,直到如今想起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保護主人是他的責任啊!從他懂事起,父親和師傅就是這樣教導他的。
十歲的時候,他就通過影衛資格考試,成了一個合格的影衛。在一衆嬌縱活潑的皇子、世子、公主裡,文弱安靜的六皇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六皇子小小年紀就懂得謙遜,身爲皇子的他,卻讓世子哥哥們先行挑選。
南宮記得自己當時可緊張了,誰看他,他都會把視線轉移,生怕哪個世子把他挑走。他想留在宮中做影衛,這樣就可以常常見到父親和師傅。
如果能留在六皇子身邊就好了……
南宮至今還記得自己那天的膽大妄爲。當時宴會都快結束了,也沒有人選擇自己,他並不想和剩下的人一起被隨意分配個未知的主人。
他做了一個大膽又失禮的舉動,冒着被打罵和杖責的風險。用期盼希翼的眼神盯着六皇子,他無視朋友的制止,就這麼一直盯着六皇子。
六皇子最終發現了他,並沒有責怪他的失禮,反而對他笑了笑,燦如六月驕陽。
南宮從那天起,成爲了六皇子的影衛。六皇子很隨和,沒有爲他改名,仍然讓他用本名。
六皇子後來當了太子,先皇駕崩後,登基爲帝。十七年來,他就像影子從不離開主人一樣,從來沒有離開過六皇子。
“秦國公連夜去了軍營,至今未回府。劉國舅閉門不出,這幾日未曾見客。太子賓客於大人這幾日東奔西走,要上聯名書請皇上下旨誅殺高家滿門。其他大人都如往常一般,沒什麼特殊。”
南宮報告完朝中的情況,決定把自己的想法也說出來。
“皇上,臣以爲此事是高珂一人所爲,與高氏一族無關。高家忠烈滿門,爲國而死的兒郎何曾少,又怎麼會爲一個沒出息的紈絝子侄而謀大逆。”
“高氏曾是季氏家奴,高老太爺留下遺訓:雖脫奴籍,不忘忠心。臣以爲高家絕對不會因爲高明豐之死就背叛皇上,毒害皇上。”
季尚學笑笑,感慨道:“何以見得人臣不會棄主,奴才不會背叛主人呢……”
“皇上,臣……”
“你想說你不會,是嗎?”
季尚學走到角落,與南宮面對面,嘆道:“話不能說的太早,你不會也許是因爲資本不夠罷了。”
“反正閒着也無事,你仔細想一想吧,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你會背叛朕?朕想聽實話。”
季尚學悠閒的踱着步,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曬着溫暖的陽光,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比如殺了朕,可以得到富甲四方的財富,得到世上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自己當皇帝……”
“臣不敢。”
“比如朕哪天昏了頭要殺你師傅,你只有殺死朕才能救你師傅的命。”
“不用你親自動手,你只需要吩咐手下,或者無視掉刺客就可。”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皇上不會這麼做。”
南宮很肯定皇上不會做這種事,但還是回答了。
“如果皇上要殺臣的師傅的話,請先殺了臣,臣只會死在師傅前面。”
“再比如朕要殺你,或者殺了朕能救全天下百姓的性命……”
季尚學轉身看向南宮,目光銳利,逼問道:“你會怎麼做呢?朕要聽實話。”
南宮微微皺眉,明亮的眼神瞬間暗淡。有一種名叫委屈的情緒,塞滿整個肺腑,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開口說話都異常艱難。
“皇上要殺臣只要一句話就好。”
南宮拔出掛在腰間的寶刀,雙手託着,哽咽道:“臣可奉上殺人兇器,也可以自殺。”
“天下百姓的性命如何是皇上該考慮的,與臣何干?臣的職責只是保護好皇上的性命。”
“因爲朕是皇上,所以你永遠不配背叛朕,對嗎?”
“不,你是六王爺,臣也不會背叛你。”
“我不是武功最高的,也不是能力最強的,我只能保證我是最忠心的。”
南宮一臉認真,說着十七年前說過的話。
“六皇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我會用性命保證你的安全,像你的影子一樣,什麼時候也不會離開你。”
“很好,朕需要你爲朕辦一件事。”
季尚學把聲音壓低,一字一頓。
“背叛朕,並且讓所有人相信。”
三廉王府
“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想的魂不守舍的!”
管事劉二看着唐力頹廢的坐在臺階上,一腳踹了過去,笑罵道:“馬都餓的叫了,還不去餵馬,叫別人知道了不打死你。”
“唐大郎,好好存些錢,到時候叫我內人去幫你討個賢惠媳婦好好過日子。”
“那秦樓楚館的姑娘是好看,長的仙女似的,可人家看不上咱這樣的呀,那樣的女人也過不了日子。”
“知道了,二叔。銀子我都存着呢,我現在酒都少喝了。”
唐力回過神,擺出笑臉敷衍道:“等來年差不多就存夠了,再去找二嬸給我討個婆娘。”
“那就好,快去餵馬吧。”
唐力喂着馬,憂心忡忡,唉聲嘆氣。
三王爺要謀反,還要害皇上,這種機密大事怎麼偏偏就讓他給聽到了呢。
以前二叔總說喝酒誤事,讓他少喝點,他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