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矇矇亮的時候，林瑤就起來了。
早在正式學車的第一天，楊教練就給她報名科目二的考試，報完名才發現她在學車這件事上沒什麼天賦。
林瑤苦練一個星期，也只在考場上成功移庫一次而已。
學員僥倖通過考試對於教練來說當然是好事，可是接下來就是9選4……
今天的考試，不僅林瑤沒底，楊教練也同樣沒把握。
車內的氣氛有些凝重，楊教練開口說道：“你也不用太在意這次的考試結果，考過了無非早一點拿到駕照，考不過就多來幾次，半個月後又是一條好漢。
何況每天有這麼多人來考試，能通過的很多，不能通過的也很多，沒什麼大不了的。”
作爲“咆哮帝”的楊教練，能夠這樣耐着性子開導學員真是難能可貴。
林瑤很知足也很感激，“我知道，我會盡力一試。”
“咳咳！”楊教練補充道：“我之前忘記和你說，這次考試和移庫不同，是一車四人一起……”
他這次只帶了林瑤一個，所以她將和同事陳教練的三位學員安排在一起考試。
其實他當時不是忘記說，而是覺得沒必要說，誰能想到林瑤居然會通過昨天的考試？
林瑤通過科目二第一部分的考試後，楊教練驚喜交集，火速找了一處空地，帶她強化訓練了一整天，然而收效甚微。
楊教練終於相信，林瑤並沒有開竅，她通過考試真的只是湊巧而已。
他在短時間裡經歷了驚喜和震驚，心理落差太大，後來也就沒心情交代什麼。
林瑤點頭，“明白了。”
楊教練簡單交代完，他搓了搓手，嘴角飛揚，“我今天約了朋友打牌，就不去那邊等着了，你考完打電話給我？”
林瑤自忖只是來練一練車，爲下次考試做準備而已，讓楊教練等在這裡確實沒什麼必要，還會讓她更緊張，自然無異議。
楊教練只覺得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他把林瑤丟給陳教練就揚長而去。
八點鐘，開始了。
林瑤他們沒這麼快輪到，和林瑤一起考試的那兩男一女圍在陳教練身邊，認真聽教練講解着注意事項。
“考試時不要着急，車速一定要慢……”
陳教練看了眼林瑤，不由皺眉。
整個筧橋教練場哪有人不知道這個活寶？
可她運氣好，遇到好說話的楊教練，換做別的教練，她頂嘴試試？
林瑤看得出來陳教練不歡迎她，很識趣地沒有湊過去聽。
每個教練的教法各有不同，每個學員的自身情況也不同。
以她的情況，聽了有什麼用？
林瑤百無聊賴地走了走，卻也不敢走太遠，只隨便轉轉。
她回來的時候，
陳教練還沒說完。
“如果考試區域還有其他車輛正在考試，不要急着進去。等前面一輛車子開走再進去，卻記不要跟太近……
你們三個基礎紮實，平時開得很好，不出意外的話都會順利通過這次考試，那我就在這裡等待你們的好消息了！”
林瑤內心不禁感慨，別人教練對基礎紮實、開得很好的學員都這樣千叮嚀萬囑咐，還順帶鼓舞士氣一番。
而她的教練，一開口就是“考不過就多來幾次，半個月後又是一條好漢”……而且明知道她對考試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還丟下自己打牌去了。
這就是差距啊。
林瑤決定收回之前給他的“有耐心”、“難能可貴”之類，不切實際的評價！
終於輪到林瑤他們了。
一車四人，兩男兩女中，林瑤是最後一個考試的學員，這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這個人反射弧有點長，比如昨天，她作爲第一批下場考試的學員，考完了纔開始感到緊張。
又比如現在，她完全沒有緊張的感覺。等到別人考完，輪到她時，那就未必了，她要是一緊張，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不過她來這裡只是練車，練車而已！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是，車上的三位學員，第一位學員明明開得四平八穩、操作規範、動作流暢，但是他在第一個項目，側方停車時，車子熄火了，補考時再次熄火，掛科了。
第二位學員同樣側方停車，同樣熄火兩次，同樣掛科了。
車上的氣氛霎時變得緊張起來，要是一車四位學員全部因爲側方停車時熄火掛科，那就會讓人懷疑，是不是這輛考試車出了故障，無緣無故就熄火！
或是考官有意刁難……
第三位學員上車後，車子穩穩地行駛，來到一處坡道，考官下達了指令，“定點停車”。
車子緩緩停在標杆前，然而車子停下來時，第三位學員沒有拉手剎，車子溜坡了，等到他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拉好手剎，已經超出了範圍，第三位學員也掛科了。
從起點到這處坡道，還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車上的四位學員只剩下林瑤。
這就意味着，她考完所有項目後，還得把車開回起點，任務艱鉅，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林瑤的水平，大家心裡有數，可是當她坐進駕駛室，一切都變得出乎意外的順利！
她如有神助般，再次通過了考試！
四人下車走出考場時，林瑤正準備向陳教練和那三位學員道個別，卻不想陳教練狠狠瞪了她一眼，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活像有誰欠了他一百萬似的。
林瑤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她摸了摸鼻子，自顧自轉身走了。
她一邊走，一邊打了個電話，“楊教練，我考完了，你過來接我一下？”
楊教練那邊的“九筒”、“碰！”……此起彼伏，他笑呵呵地問道：“考完了？考得怎麼樣？放心吧，這次不過，下次……呃，下次肯定有進步。”
果然，沒人相信她會再次通過考試，別說這次，下次都未必能通過。
實際上，林瑤原本也是這樣認爲的，她也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是好還是壞。
林瑤嘆了口氣，“不怎麼樣，但我通過考試了。”
“沒事沒事……啊？你說什麼？”楊教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通過考試了？林瑤你可真行啊！老實說，你平時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裝作不會開車？”
“我沒那麼無聊。”林瑤解釋道：“考官只考了我曲線行駛、直角轉彎和單邊橋，就讓我將車開回了原點。”
也是碰巧，她只會這幾樣。
“哦哦哦！”楊教練顯然心情很不錯，他嘿嘿一笑，“對了，有個事和你商量一下，我今天不是約了幾個牌友嘛，你自己回去吧。”
天色尚早，林瑤自己也不是非要楊教練送她回去，不過……她爲難道：“就是不知道這個地方好不好打車。”
來中村考試的學員都是有教練接送的，在這裡打車的人還真是不太有，想要等出租車經過可不容易。
如果坐公交，她得走不少路，還得轉幾趟車才能到京都苑。
楊教練想了想，說道：“這樣啊，那我給陳教練打個電話，讓他把你捎回杭州。”
林瑤剛想說不用，楊教練已經掛斷她的電話。
幾分鐘後，林瑤還在馬路邊等着出租車經過，楊教練的電話又來了，“你在什麼位置？在哪兒別動！我五分鐘後到！”
五分鐘後，林瑤坐上了楊教練的車。
楊教練急聲問道：“陳教練說那一車就你一個人通過考試？”
林瑤也覺得這結果有些好笑，但這是事實，“是的，就我一個。我開得不怎麼好，但是考官好像對我特別包容，我懷疑考官可能是覺得前三個都已經掛科，如果讓我們所有人都怪了不合適，才讓我合格的。”
“啪！”楊教練重重地拍了一記自己的腿，懊惱不已，“怎麼會這樣？”
林瑤不解，問了一句，“什麼怎麼會這樣？”
楊教練皺眉，“就像你說的，考官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掛科，同樣的道理，也不會讓所有人都過，可你過了，其他人卻……唉！”
楊教練說完後，林瑤才明白，原來那並不是錯覺，而是考官真的對她這名“種子選手”放寬了要求！
另外那三個學得挺好，都是被陳教練寄予厚望的學員，而她這一次其實是被送來充當炮灰的，誰知其他三個人反被她炮灰了，陳教練能高興纔怪！
而推薦她過來的楊教練，可不就要不好意思了麼？
釐清了思緒，林瑤雲淡風輕道：“或許我通過考試是因爲他們三個考砸在先，但他們考砸卻不是我的緣故，我是最後一個考試的。”
楊教練還是皺眉，“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陳教練卻怪到我頭上來了。”
林瑤輕嘆了一聲，“其實真正吃虧的是我，我都還學沒會，本該多練幾次再來考試的，結果提前通過考試了。要是我拿到駕照後根本不會開車，那豈不是還不如考不出駕照？”
作爲教練，當然希望學員用最快的速度考出駕照，拿到駕照，任務就完成了，他纔不會管別人駕駛水平如何。
可林瑤想要的是學會開車，而不是拿駕照。
不會開車的人，拿着一本駕照有什麼用？
而且補考費比找人陪駕練車偏宜多了。
楊教練愣怔許久，沒說話。
***
林瑤回到京都苑時正值午後，午後的陽光滿灑，溫暖而宜人。
林瑤到家後，直奔工作室，打開了電腦，開始查收郵件。
她的私人郵箱中有不少客戶的郵件和聯繫方式，說起來，這還是拜秦弈所賜。
她原本都是待在公司里加班的，因爲秦弈的緣故，她只得將一部分着急的工作帶回家處理。
時間一長，客戶們也都習慣了把郵件抄送給她的私人郵箱。
前段時間，不少老客戶和她反應凌雲漲價的事，其中有一部分客戶仍在和凌雲討價還價，還有部分已經在找另外的供應商，也有小部分客戶直接問她能否幫忙採購過一些產品。
雖然這部分客戶的採購量很小，而且品種繁多，處理起來難度頗高，林瑤也欣然接受下來。
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林瑤有個想法，目前凌雲的客戶，大部分來自中東和東南亞，這些客戶大多都是價格敏感型。
他們之所以會和凌雲合作，主要是因爲還不瞭解華國市場，但這只是暫時的，等他們找到價格低的供應商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撇下凌雲，對她也是同樣的道理。
如果她和客戶一起成長起來，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建立起長期的合作關係，那麼是不是就會不同？
問題是要怎麼做到這一點呢？
今天林瑤的郵箱裡，新郵件寥寥無幾，除了幾份來自文先生公司的新詢價外，就一個來自陌生髮件人的郵件。
她不假思索，點開了那個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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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lim，，howareyou?ihossein，i’，”
（嗨，林，巧克力女孩，你好嗎？我是hossein，我等你的發動機蓋報價已經等了一個多月，你什麼時候給我正式的報價和你公司的信息？）
林瑤如同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一樣，懵了。
她從迪拜回國上班第一天就被趕走，根本沒得來得和迪客戶聯繫，卻沒想到她還能收到hossein的郵件！
對了，hossein那時並沒有拿凌雲的資料，也沒有拿秦董事長的名片！
林瑤騰地站起身來，她以代理公司業務員的名義撥了個電話給那做專做發動機蓋的工廠，先用hossein的採購量去壓價，經過討價還價，得到了比原來凌雲更低的價格。
然後做了份正式的報價單給hossein， 而對方也十分爽氣，當場確認了訂單。
兩個40尺加高櫃，貨值數十萬米元的訂單，就這樣輕鬆地敲定了。
然而談到付款方式這個問題上，雙方再次卡住，因爲hossein要求第一批貨的付款方式爲信用證(lettercredit，l/c)，而工廠同樣需要林瑤爲第一批貨預付30%定金。
在國際貿易活動中，買賣雙方可能互不信任，買方擔心預付款後，賣方不按合同要求發貨；賣方也擔心在發貨或提交貨運單據後買方不付款。因此需要兩家銀行做爲買賣雙方的保證人，代爲收款交單，以銀行信用代替商業信用。銀行在這一活動中所使用的工具就是信用證。
信用證是國際貿易中最主要、最常用的支付方式，可是信用證就意味着，她需要較長的週期才能拿到貨款，
而工廠要求新客戶預付一部分訂金，同樣是常規做法，可她手上只有二十萬，讓她將所有的錢都墊出來都遠遠不夠……
不行不行！
林瑤決定先和hossein談談付款式，實在不行，就和工廠商量少付點定金。
這個早春的午後，是真正屬於林瑤的事業開始揚帆的第一天。
她痛並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