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怒火升了起來。
這個女人想必早已恨我入骨,否則又怎會在千鈞一髮之際仍謀算着如何害我。她是下定了隨時至我於死地的決心啊。
女人的嫉妒心,比之鴆毒可怕百倍。
回想起那驚險一幕,我不由得顫了一下。
“冷嗎?我把空調溫度調高點。”沈劍鋒關切的問,欲起身。
我忙道:“溫度不冷,就是想起你家倩倩心發冷。”話語裡一點好氣都沒有。
他滿是疑惑,隨即眸光一轉,問:“她又怎麼了?”
我一五一十的將車上的情形複述了一遍。我不是要求得他的憐憫,而是,他惹來的麻煩丟給他解決。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濃眉緊蹙,厚脣緊繃,最後擡起頭憂傷而心疼道:“她的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
我不置可否,小心翼翼的擡起手。我要去拿牀邊立櫃上的紙巾擦嘴。
他忙緊張道:“別動。要什麼我幫你拿。”
“紙巾。”我的話言簡意賅。
他伸手抽了一張直接伸到我跟前,邊細緻的擦拭我的嘴角,邊道:“明天想吃什麼,我叫人做好就送過來,只能點清淡的。”
我沒理他,目光投向對面牆上的電視機。
他會意,起身去打開電視,調到了最新熱播的片子。
事實上,我並非真想看電視,而是對倆人的相處沒有思想準備。
他在試圖彌補七年來的遺憾,試圖求取我的原諒,更希望贏得樂樂的接納。對於後者,他已如願以償,而前者……
我沒敢想。
他說會處理好沈倩倩的事,我對這樣的承諾已經產生免疫。然而,我只能用我所能的方式,爲自己謀求一份生活的平安與平靜。
腦子混亂如洪流洶涌,眼前只是模糊虛無的景象,最後迷迷糊糊的睡去。
半夜被手臂和脖子傷口的刺痛弄醒,輕輕的翻了個身,忍不住“茲”出聲來,緊靠着病牀的陪牀上有個黑影嚯的起身,門外透射進來的光線下,沈劍鋒的身影急急的湊了過來,依稀可辨他緊張焦急的神情。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他的手觸到我額頭,急切的問。
“疼。”我沒心情硬撐,真實道。
傷口依舊火辣辣,每一次陣痛都那麼清晰。
“你忍忍。”說完隨即呼叫護士,告知情況,催促她們快點過來處理。
很快,年輕護士推車進來,問明情況後,在我強烈要求下給我打了一劑止痛藥,才稍稍緩解了尖銳的刺痛。
沈劍鋒小心翼翼地握上我的手掌,滿眼瑩光安慰道:“我聯繫了國內頂尖的外科專家,他明天到某解放軍醫院,我們一早就轉院,可別留下傷疤了。今晚就忍忍。”
在他的柔情裡,我點點頭表示知曉。止痛藥物開始發揮作用,果然將觸及神經的疼痛壓了下去。
不可否認,這時的心裡,柔柔暖暖的。上一次的住院,是在婦產科的病房。那時候,雖有新生命的降生,我卻一點喜悅也沒有。無人疼惜的悲涼和悽楚貫穿了我的整個時光。如今再次面對白衣的世界,這樣的回憶再度躍入腦海,鼻子有些發酸,也不知是感動還是悲苦。
有你沒你,其實還是有差別的。
我怔愣間,沈劍鋒的手輕柔的撫上了我的臉頰,愛憐道:“包紮的前幾天會疼一點,過幾天就好了。沒事,我會陪着你。”
我沒回應,也沒牴觸,只安心的閉上眼,避開這樣的對話。
一夜深夢。
我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在專家的精心護理和沈劍鋒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如期拆線,結痂處頗多,分佈手臂和脖頸,好在進入秋冬季節,長袖着身,倒可以遮住滿手的疤痕。期間總部來了慰問小組,都是官方的客套話。不過,有人惦記總比顧影自憐強。
沈劍鋒滿臉疲憊的忙前忙後,毫不避諱公司員工詫異的神情。我平靜的接受着她們曖昧而複雜的注目禮,心道沒多久總部就會傳出我和沈劍鋒的韻事了吧。我的思緒依舊是複雜難言的,事實上,在很久以前我的心便早已鎖上,杜絕了任何人的走入。跟未婚男人傳緋聞,又有何關係呢?我自嘲着。
期間每晚樂樂都會和我通電話,準確的說是和我倆。我們自然向樂樂隱瞞了我受傷的事情,只說出差在外。樂樂得知沈劍鋒也在身邊,一會兒跟我撒嬌,一會兒又要跟沈劍鋒說話,索性我將電話設置爲免提。
“媽媽,再過兩週我們就要考試了。老師說考完試要開家長會,你要快點回來哦。”電話那頭樂樂嬌聲道。
我微笑着柔聲道:“好,媽媽很快就會回去了,樂樂要聽奶奶的話知道嗎?”
“嗯!媽媽你要說話算話,不能再騙樂樂了。上回只說去四天,可是你都好多天不回來了。樂樂會算數的哦。”
一旁的沈劍鋒開口說:“說話不算數的不是你媽媽,是另一位蜀黍。他對媽媽說,我家小孩才四歲都不哭不鬧,你家樂樂都那麼大了,晚回去幾天又有什麼關係。這裡需要你。”
他粗着嗓音模仿那位蜀黍的語氣,配合的神態令我忍不住嘴角一彎。沈劍鋒哄小孩有一套。
他話音剛落,樂樂馬上不服氣道:“我纔沒有哭鬧呢。只是希望媽媽快點回來陪樂樂。”
我想象着她嘟着嘴的樣子,不由笑了,卻又感慨,樂樂,對大人的依賴性挺強,她太渴望愛了。
沈劍鋒適時道:“樂樂,怪蜀黍到時也一起去家長會好不好?”
伴着電話那頭興奮的歡呼聲,我的心瞬間軟化了,如同有一股暖流衝入了心田。
這時,醫生進來巡檢,見此情景笑着打趣道:“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一家三口了。”
我的臉立即“唰”的微微發熱起來。
一家三口。這是七年來不敢想的奢望,如今,卻讓人甜得心疼。
沈劍鋒安慰了女兒,最後依依不捨的收線,讓醫生對我例行檢查。
待她離開後,沈劍鋒接了杯熱水遞到我嘴邊。“”以後樂樂的家長會我都會參加,我會抽時間多陪陪你們。”他像是承諾般,目光堅定的凝視着我道。
也好,我心道。樂樂還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就總抱怨爲什麼她喜歡的小朋友每次都有爸爸媽媽一起來開家長會,她沒有。
她沒有的東西太多。我小時候擁有的愛,她的未及十分之一。
這樣的對比,往往令我愁腸百結,心酸不已。
如今,一切似乎都那麼樂觀,又那麼令人心動。
我依舊沒有迴應,只又別過臉……
回n城後馬明帶着幾位同事呼啦啦的來探望我,那時連姨剛把樂樂接回來。
我答應他們的到來,就沒打算再隱瞞這事,畢竟,流言已經滿天飛,何必再遮遮掩掩。
狹小的空間裡,一干人強烈的好奇心充塞着。年輕點的同事,瞬間就和古靈精怪的樂樂打成一片。
他們不明就裡,關於這孩子也沒有問太多。倒是有人八卦道:“聽說你在z城住院時,我們的董事長可是關心得無微不至哦,你倆……”說着還不忘兩個大拇指對着勾勾。
我淺淺一笑,只淡淡的說:“想象力豐富。”也不置可否。
衆人見我不願多談的姿態也沒有追問,只關心的祝福了幾句便離去。
他們前腳剛走,沈劍鋒便來了。
回來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多陪陪”是幾個含義。
他把樓上的房子給買下了,簡單更換了傢俱後直接入住。
於是,儘管沒有和我們住到了一起,卻漸漸的負擔起了父親的責任。接送樂樂,陪她做作業,哄她入睡。某一天我看到他讓樂樂騎到脖子上時,眼眶終於溼溼潤潤難以控制。
孩子的童年,是該有這樣的記憶的。我沒有資格剝奪樂樂的這些權利。
這天樂樂入睡後我忍不住問:“聽說沈倩倩最近遭遇審查。”
我的右手已經恢復大部分的功能了。白天閒着無聊,偶爾把玩手機,希希告訴我的八卦。
“是。”他望了我一眼,道:“她們部門今年的帳目有問題,她有縱容下屬挪用公款的嫌疑,所以公司暫停她的職務,進行審計。”
公關部近年來的活動頻繁,甚至接手了本該由營銷中心負責的一些品牌活動。期間免不了涉及經費的使用。和錢打交道的部門自然敏感。不過,身爲公司第三大股東的她,竟允許下屬觸碰底線,倒是令我微微驚訝。
沈劍鋒接着道:“他們部門問題很多,每一個項目都涉及徇私舞弊問題。部門的兩位骨幹都涉嫌謊報事項騙取經費。這也暴露了公司內部管理的監督不力。”
我嗤笑一聲:“你不發話,誰敢動你沈家人啊?”
事實上,費用問題很多部門都有,不過一般多出部分都是充作部門福利,轉作部門業餘活動的經費,內部消耗完。而他們部門的人,過於明目張膽了。
他的手很自然的覆上我的,像是保證什麼似的,道:“倩倩已經不適合待在hj了,你放心,以後她不會再爲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