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很久以後還在問爸爸這麼多年去哪裡了,爲什麼回來之後沒有直接認樂樂。
沈劍鋒總會愛撫着她的秀髮柔柔道:“爸爸把你們弄丟了,後來見到樂樂怕樂樂不認爸爸,所以一直不敢認。”
小樂樂似懂非懂,從那以後管他“怪爸爸”“怪爸爸”的叫,沈劍鋒倒樂見這樣的稱呼。他後來動情的說:“不管什麼爸爸,女兒肯認我,我心滿意足。”
那是後話。
一年一度的hj年會到了。毫無懸念,地點選在了g城,整個集團中業績貢獻最大的區域。
這一晚,g城國際大酒店,全城最豪華的會議中心,大堂人滿爲患。
hj是數一數二的本土快消企業。女性員工雖不用身着職業套裝,但也要求端莊得體。包裹在刻板服飾裡的婀娜身姿,唯獨這樣的場合才被釋放出來爭奇鬥豔。
沈劍鋒老早就爲我準備了晚禮服。高挑的身材、精緻的髮型妝容、典雅的裝束,看得他嘖嘖稱讚:“大家閨秀,總有掩飾不住的光芒。”
這樣的裝扮讓我有瞬間的恍惚:終究,我還是要回到那個世界。
沈劍鋒本想帶我一起走紅地毯。我拒絕了,他身邊的女人,沒名沒分,暴露在燈光下未免太招人耳目。
他似乎看懂我的顧慮,也沒再多言,只說晚上過來陪我。與會人員全部住酒店,我與他隔着幾個房間。
失眠的夜晚,他總要悉心陪着。幸好,症狀已漸漸改善。他暗罵行政太不懂事,我倆的關係早已傳遍整個hj上下,他們卻腦鈍不識趣。
我當時笑着親了親他厚厚滑滑的臉頰,嗔道:“你沒明確授意,他們也不好做呀。安排得近,又怕咱倆尷尬;安排得遠,又被你責怪不解風情。做你下屬,真難。”
他一把將我攬到懷裡,一臉曖昧道:“只有你做我下屬,最深得我意。”說着要親上來。
我忙不迭推開他:“你要學寶哥哥吃胭脂麼?”
他不樂意了。“寶哥哥寶哥哥,書上的人還叫得那麼親熱。我這每天晚上伺候你的男人,倒被你連名帶姓的喊。”
我佯裝一本正經,“那叫你什麼?劍人?鋒子?”
他瞪着一雙漂亮的眼睛直接拉開了我側邊的拉鍊,略顯粗糙的大手仿若施了魔法,在他熟悉的領地蜿蜒探索,最後俯視着不住嬌哼連連求饒的我,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叫沈哥哥…”
“不叫。啊……沈……”
……
兩千多人的現場。集團財大氣粗,每年都投下巨資,重金邀請了各界明星助陣,總能邀請到上過春晚的大腕,陣容絕不遜色於省臺春晚。
沈劍鋒在一衆高管的前呼後擁下踏着穩重自信的步伐走入會場。行政中心的人早已安排了夾道歡迎。一時掌聲雷動,呼聲四起,場面頗爲壯觀,大有明星走紅地毯的架勢。
他很有範兒的向人羣擺手示意,筆挺的西裝,英俊瀟灑的做派迷倒一衆女生。人羣中不免有人嘀咕:可惜這樣的鑽石王老五已名草有主。
我莞爾一笑,坐在離高管圈一段距離的座位,隨同衆人的視線注視着大屏幕上沈劍鋒的一舉一動。有位二線女明星與他貼面招呼,媚眼如絲的寒暄攀談,最後直接在他身旁落座。其他同事有些同情的望向我。
hj的傳統,年會可以邀請家人蔘加。年輕人沒有家室,可帶戀人出席。這也是一道風景線,大家都想看看誰有主。我們這一桌上,只有我和希希、雷藝獨自前來,其他幾位都攜家帶眷。
希希低聲打抱不平:“你可是老闆的正牌女友,他身邊的位置本應是你,怎麼能讓那些狐狸精搶了風頭?”
我不置可否。
做他的女人,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風流倜儻,浸淫商界多年,若讓他片葉不沾身,與人絕緣,絕無可能。逢場作戲的功力,也是處在他這個位置的必備技能。
我早已不是七年前那個對愛錙銖必較的小女孩,歷經風雨後的我只渴望平靜與和諧。如若連這方面的包容都沒有,不過是自尋煩惱,活該被世俗的目光和現實氣死。
各路明星絢麗出演,期間穿插員工節目,包括舞蹈、時尚表演和演唱等。水平自然不能和專業演員等同,因爲來自員工,總能引發轟動和叫好,會場氣氛熱鬧轟烈。
我們部門也有節目,我因工作任務過重,實在抽不出時間排練,只能給予他們精神上的鼓勵,在臺下爲他們吶喊助威。
事實上,沈劍鋒得知我沒節目後無限遺憾的道:“如果你獨舞,一定技壓全場。”
我默然不語。多年不練,腿腳都已僵硬,哪還有當年的妙舞生姿。
節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主持人走上舞臺,熱情洋溢地報幕:“下面我們熱烈歡迎hj董事長沈劍鋒先生鋼琴演奏《whatarewords》。”
全場尖叫聲、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像要把整個會議中心給掀翻了。
我心神恍惚,他從未提過今晚有節目,不禁滿臉訝然。
他在千呼萬喚中大踏步走上舞臺,聚光燈下風度翩翩,大屏幕上俊逸的容顏光彩四射。他伸開雙臂,用目光向hj的員工散發無可抵擋的非凡霸氣與貴氣。
待呼聲漸息,他鎮定自若,轉身穩步走向鋼琴。
我屏息凝神,瞪大眼睛的盯着大屏幕。
全場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優美的鋼琴聲從他的指尖流瀉而出,婉轉、動聽。他用充滿魅惑的聲音道:“下面這段話,是對一個女孩說的。”
伴着他的深情朗誦,屏幕上、四周的牆面上,在燈光效果下好似飄起了繽紛的玫瑰雨。紅色光斑投射出的花瓣,一片一片、彷彿情人的囈語,無窮無盡。
“第一次相遇/是在七年前的春天/你一定不知道/那時你如瀑的長髮、明媚的笑容悄悄住進了我心裡/李家酒會,我故意戲弄你,你一定不知道,看着你惱怒的容顏,我有多欣喜,我們終於有了交集/你在母校校慶上一支獨舞,驚豔了我的整個夏天,你的美如一朵清雅的百合,芳香沁人心脾/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身影從此在我腦海,再也揮之不去/
你一定不知道,從那時起,我開始收藏你展出的所有畫作、演出視頻/你一定不知道,我探尋你的氣息,尋找你的蹤跡,只爲有一天站在你面前不再一無所知……”
大屏幕瞬間切換成了一幅幅歲月照片、一串串陳舊視頻,彷彿一位時光老人,一一導引着我,重回那一年熾烈、彷徨、糾結、懵懂的青春。那一字一句的愛情,一絲絲的牽動了我的淚腺,淚水伴着滄桑的記憶奔流而出。
沈劍鋒娓娓訴說着,好似在重溫我們的過去。那一刻,廣闊大廳裡,只剩下我們,只剩下玫瑰雨下只屬於我們的回憶。
“我去了英國,換來的是你一直未入學的消息/我查閱你的出入境記錄/系統裡你空白的記錄讓我一次次茫然發慌/我找到你父親,他說你失蹤了,從此未再見/我知道,是我把你弄丟了,你從我這裡走丟,至此音訊全無/我彷徨,我悔恨,我心痛,遙遙無期的尋找裡,我很怕,我從未有過的害怕,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我怕我會永遠失去你/我收購了你父親的公司,只爲有一天親手交還給你/我找遍了你去過的每個角落……”
“我該慶幸我的烏鎮之旅/我該慶幸那一晚,去了評書檯……”
淚水和着他動情的聲音,靜靜地奔流如注。
多少個寂靜夜裡的彷徨無助,多少次殘酷現實後的孤獨絕望,彷彿在這一刻,統統在記憶裡沖刷了一遍,那麼清晰如昨日,又那麼遙遠若不及。
我看到了那段淒冷歲月中苦苦掙扎的自己,那一抹孤傲的身影深深刺痛了我的雙眸……
鋼琴聲不知何時戛然而止。沈劍鋒聲音依舊,隨着聚光燈的移動,他矯健的英姿離開鋼琴架,緩緩的走下舞臺。
“我欣喜的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女孩蛻變成了今日的職場精英/我又非常遺憾,我錯過了你成長的艱辛七年/該怎麼彌補這丟失的七年……”
他的英姿漸漸移動到了我跟前,雲霧般模糊的視線裡,我看到他滿含柔情,雙眸裡滿是我的影子。
“我們曾經錯過了那麼多。是我不好,把你弄丟了那麼久,是我不好,讓你的世界裡多了那麼多的淚水。是我不好,讓你被迫選擇了堅強與隱忍。可是,我依然想陪着你笑,陪着你哭。我依然想用我的肩膀告訴你,你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你有我,有我爲你擔着。你想成長,我陪你,你累了,我也陪你,陪着你走完未來的無數個七年。
瑤瑤,嫁給我好嗎?”
洶涌的淚珠串接成線,如出閘的洪流奔騰而出。我的心是窒息的,我的眼前是靜止的,我的腦海是溫熱的。
周圍聲音都靜止了下來。沈劍鋒含情脈脈,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在我腳下祈求着我決定性的點頭。
那麼多年的艱辛、委屈、痛苦和不甘,一下子爭先恐後的又涌了上來,讓我心頭泛起深深的鹹鹹澀澀。
他看着我哭花了的臉,突然慌了,忙移了過來,抓住我的手,緊張而急切道:“你要不答應,我日後再求,你別哭啊。”
我哽咽着,“你悄無聲息的,來得那麼突然,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笑了,“這也沒什麼懸念的啊。我們有樂樂,hj有cz。”
我再度洶涌淚奔。風流倜儻的沈劍鋒,用了那麼一句樸實無華的話。
他騰的站起來將我揉進溫暖的懷裡,“都是我不好,讓你爲難了。你說吧,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我無力的拍打着他結實的後背,“以後不許再讓我哭。以後不許再做對不起我的事。”
“好,以後你哭,我就陪你哭。以後都聽你的,若是食言,我就把董事長位置讓給你。哦,不,你要喜歡,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他輕撫我的秀髮,之後推開我,爲我拂去斑駁的淚痕。“還哭呢,妝都花了……”臉貼着我的,來回的摩挲,無限的憐愛。
周圍爆發出排山倒海的熱烈掌聲。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堅定的往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下,用西方人的方式再度鄭重道:“嫁給我好嗎?已經沒有任何阻礙阻擋我們的幸福了。”
我心頭彷彿被什麼堵住,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輕輕點頭。
孤獨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爲了心底那飄渺的希冀,希冀着有一天和他再續前緣,直到永遠嗎?
我們分開了那麼久,他在我心裡卻從未離開過。
陽春三月的時候,我終於披上婚紗。婚禮盛大而奢華,像是要昭告天下我們的喜事。精緻的婚紗由頂尖設計師手工立體裁剪製作。精心的串珠、華麗的刺繡,精細到每一個細節部位,讓我在婚禮上散發光彩奪目的美麗。整個hj帶薪放假兩天,作爲與我並肩作戰的同仁,bc市場部所有同事應邀參加我們的婚禮,共同見證那莊重的時刻。
管風琴和鋼琴的演奏聲中,我彷彿看到父親在天幕裡欣慰的笑着。他的女兒,終於苦盡甘來,找到了幸福的歸宿。
我含淚笑着,在衆人的祝福聲中,成了沈劍鋒的新娘。
婚後我調回了n城的cz本部,正式就任cz品牌經理。沈劍鋒以旋風式的的速度,將cz總部搬遷到了hj總部所在的明珠大廈,自此集團的辦公室集中統一,按沈劍鋒的說法,更便於集團化管理,提高效率。事實上,他的初衷是讓我的辦公室統一到他樓上,好解他白天的相思之苦。
依舊會有鶯鶯燕燕纏上他。不過,我早已學會了看淡看輕,不再窮追猛打的去計較什麼。於我而言,他的溫柔體貼與關心備至,對孩子的細心呵護,已是最大的慰籍。
這個春天早早就開始了火熱。何以琛和趙默笙不將就的故事感動了千萬人。我們也有七年的隔閡。
而我只是平凡的女人,沒那麼偉大。我曾經也渴望愛情,得到愛情;我也曾經擁有美好的親情。不過命運和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讓我不得不經歷了奢華與貧窮兩個極端,我曾經不再有期待。
幸好,峰迴路轉,跌跌撞撞而過,從地獄走回天堂之時,在那裡,還有人等我。
我已平靜而知足。世間的美好,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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