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旻，我現在好歹是你的夫君，你怎可如此無情？”沐白在數日之後來訪時，蒼旻依舊讓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夫君？我不記得我與你成過親。”蒼旻冷冷笑着，“所以請不要以我的夫君自居，沐白上仙。”
“蒼旻，我可沒有騙人，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沐青啊。”
蒼旻面無表情，“我不在乎你是否說謊，我只知道，凡是我不記得的，都不算數。”
“……”沐白挫敗。
“上仙在看什麼？”蒼旻聽見了聲音，回頭看去，然後目光冷淡地盯住他，“別在我面前晃，若非朱雀大人爲你護航，我定會殺了你。”對於妖界何時多了一位妖界之主她絲毫沒有印象，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絕對是天界的一大威脅。
“我知道。”千夜點頭，卻坐在了她的身邊，“上仙在看什麼？”他又問了一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視線觸及他那雙漂亮到了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眼眸，蒼旻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回答，“看雨。”
外頭此刻正下着細密的小雨，如同薄霧一般籠罩住了整個視線所及之處。
“看雨，爲什麼？”記得當初她被他強行留在妖界的時候，也總是喜歡一動不動地看着雨景。當時，他以爲她是想回去，因而沒有詢問，現在又見她坐在窗口望雨，不由心生好奇，想要問個明白。
“很安靜。”靜靜落下的雨，緩緩地在屋檐處凝結成細小的雨滴，過了好一會兒纔會悠悠墜落。靜謐而悠遠。有着只消一眼，便會讓人沉浸其中的安寧之感。
千夜笑了起來，眸光閃動，美得驚人，“是啊。那麼上仙此刻在想些什麼？”
“你叫什麼？”擁有這麼美的眸子，實在可惜了他妖狐的身份。不過看在他身上絲毫不見血腥氣的份上，她還是勉強可以與他和平共處的。
“千夜。千山萬水的千，夜涼如水的夜。”
那麼涼薄而寂寞的名字，蒼旻的神色中夾雜了一絲思索的色彩，“千夜……”很熟悉的名字，彷彿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呼喚出口，“千夜……”這是什麼感覺？細微的，淺淡的酸澀，微微的……悸動……
“上仙，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麼？”千夜問。
“不，沒什麼。”她搖頭，彷彿要揮去那奇異的感覺，低聲道，“只是覺着這名字不錯。”
千夜點點頭，微微笑着。原來不是想起了什麼啊。也是，那些記憶都已經消散了，那還會記得什麼？千夜有些苦澀地想着。目光有些黯淡。
蒼旻側過頭來看他，不明白爲什麼他的表情在此刻看來會透着一絲失落，“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妖界無人不識上仙。”他淡淡地道。
“也是。”她扭頭看向窗外。
千夜望着她清冷的側臉，輕聲問：“上仙……一直都是如此麼？”
“什麼？”蒼旻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對誰都是冷冷清清的，在面對朱雀時，也不過是淺薄的敬意浮於眼底，似乎根本沒有這以外的情緒會出現在她的臉上。
千夜歪頭淺笑，“不，沒什麼。”
朱雀走在前往蒼旻所住的房間，映遙步伐輕快地跟在他的後頭。
轉過長廊，他望見了倚在窗邊與千夜安靜交談的蒼旻，忽而便停下了步伐，開始往來時的路走去，映遙不解，朱雀輕摟住她的肩，搖了搖頭。
直到走到了稍遠的地方，映遙纔開口問：“朱雀，爲什麼又不進去了？你不是要把你收集到的那些被打散的記憶給蒼旻麼？”
“我想，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以前的蒼旻，是不會這麼安靜地與千夜交談的，即使並非針鋒相對，也是冷淡地不予理會。
映遙歪頭看着他，許久才微笑起來，傾城美麗，卻也溫暖而親近，“我相信你，朱雀，他們是該有個新的開始。”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可以幸福。”因爲蒼旻與他何其相似，他希望她可以不必繼續孤單一人。
“我知道。”映遙點頭，伸手抱住了他，“朱雀，我知道。”她輕聲說着，將頭靠在了他的懷中。那是她，一輩子不變的依靠。
過了幾天，蒼旻決定離開。
“你要去哪兒？你的身體還沒有痊癒……”映遙不免有些擔心。
“暫時不會天界，我只是四下走走。”朱雀說現在不必回去，她想他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映遙眨眨眼睛，笑靨純真，“要保重身體哦。”
她點點頭，權當是聽到了。
蒼旻依照朱雀的囑咐，沒有使用法術，步行於山野間。已經有太久沒有像個凡人一樣地四下行走，她舉目四望，帶着些懷念的情愫。
千夜安安靜靜地跟着她，與她保持十步之遙。
忽而，蒼旻停下了腳步，擡頭望天，目光冷凝，她掉頭走入了密林之中，彷彿被什麼追趕着一般，步伐有些急促。
千夜跟着走，卻見她長袖一拂，召來了一把劍，劍尖直指他的咽喉。
“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蒼旻！”他低呼一聲，尚未來得及出手，只見蒼旻反手將劍擲出，準確命中偷襲者，對方嗚咽了一聲，倒下。她這纔回頭，發現對方只是一隻虎，而她的長劍貫穿了它的頭顱。她手腕一翻，手指平張，長劍飛回到了她的手中。她靜視其片刻，繼續向前走。
“你應該離我遠一點。”蒼旻再度停下腳步，態度冷淡。
千夜對上了她的目光，不明白她爲何又恢復了起初的冰冷，“蒼旻，我不明白。”
“妖界之主只是一個傻子麼？”蒼旻輕嗤了一聲，“我是司法上仙，沒有動手除你是因爲你沒有殺過人，但是你要明白，你是個妖狐，如果你繼續挑戰我的耐性，難保我不會執行天帝的命令。”她雖然知道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她依舊記得離開天界時天帝的吩咐。
“什麼命令？”
“剿滅妖狐一族。”
千夜抿脣，“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
“只要讓我發現你有危害天界的舉動，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蒼旻望入了他那雙過於清澈的眼睛。瀲灩而美麗，彷彿可以沉溺世上的一切。
千夜彎了彎眼眸，眼波溫柔，“我想知道你守護天界的原因。”
蒼旻側過頭，過了片刻才低聲說到，“這是讓我成爲上仙的要求。”
“那麼，你並非真心想要殺我，對麼？”只要知道這一點便夠了。
蒼旻再度看向他，“千夜，妖界之主，我希望你能離我遠一點。”她重申這一點，細長的眉不自覺地皺起，“你我仙妖不兩立……”
“我讓你爲難了麼？”就像他執意要修仙時一樣，“蒼旻，我讓你爲難了是不是？”
蒼旻不說話，千夜已然明白了這是她的默認。
他低垂下眼睫，微微笑着，“好，我不跟你，但是，你要小心。”
蒼旻轉身，繼續走，連句道別都不說。
千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中，笑容中終於帶上了一絲苦澀，“再見……蒼旻……”聲音低低的，纔出口已然被風所吹散。
直到確定千夜的氣息真的消失了，蒼旻才停下了腳步，“你們要到什麼時候才動手？”她冷冷地問着。
半空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批神將的身影，“上仙，天帝讓您回去。”
“我現下不準備回去。”她環視着他們，脣邊一抹冷笑，“而你們，似乎不應該來迎我回去。”只是些神將便說是奉天帝旨意而來，他們，根本沒有資格。
“上仙，實話與您說了吧。天帝的意思是，如果您不願意回來，那麼——視爲叛天。”爲首的神將說到。
所以讓你們這些微不足道的神將前來，如果我死了，犧牲的也不過是一些隨處可見的低下仙人，而不是天帝他倚賴的上仙。而天帝明明應該知道，憑這麼些神將，根本無法取我性命……莫不是想讓我……
見幾名神將抽出了足以斬殺仙人的兵器，蒼旻證實了她的想法。天帝是想毀了她的修爲，讓她再難擔任司法上仙一職，而她所遺忘的記憶，似乎是十分重要的……忘不得的。
她急急後退，而神將們已然佈下結界，包圍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