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擡頭，看着對方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一雙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動着。
“爲什麼要跟着我？”
“……我，我想留在你的身邊……可以嗎？我一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真的……”
蒼旻沉吟片刻之後，道：“可以，但是有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答應你。”他輕柔而急切地說到。
“我要封印你的記憶和妖力，你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凡人，你做得到麼？”
只略微遲疑了一下，千夜就點頭了，“好。”只要可以留在她的身邊，失去這些他可以不在乎。
蒼旻第一次認真地注視他，半晌開口，“最後一個問題。你爲何執意要跟着我？我可是你滅族的仇人。”
千夜的目光黯了一下，“可是……我從第一次看見你就想要留在你的身邊啊……雖然我知道這麼做一定會讓大家都很生氣……”
是的。在那一刻，你手中的劍沒有落下，即使你的神色是那般地冰冷，我也覺得你一定是溫柔的人。在看見你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便叫囂着要靠近你，要留在你的身邊，蒼旻，蒼旻，這是否便是所謂的一種緣分呢？
“閉眼。”蒼旻依舊面無表情。
千夜以自己這妖狐的身份最後看了一眼蒼旻，乖乖地閉上了那雙璀璨動人的眼睛。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會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吧……我是罪人，明明揹負着血海深仇卻不圖復仇的罪人，但是從下一刻起，我就會只是你一個人的千夜了……
蒼旻纖指一點，指尖按在了他的眉心，然後牽引出了一條正閃動美麗光芒的細細長線。她信手一捏，細線結成了一個繁複的結。旋即，有更多的微光自眉心處涌現，蒼旻長袖一籠，盡數將之附着在了細線結成的結上。她取下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將手中仿若無物的結系在了上面，掛於腰際。
千夜緩緩地倒了下去，蒼旻伸手，接住了他。
她爲梓潼所創的傷口至今未愈，梓潼的劍不知是何物所制，竟折損了她部分的修爲，以此狀況迴天界，她必定要閉關休息個數百年，那麼梓潼也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了。生性高傲的她，自不會去求助仙友，因而完全不考慮這種方法。無可奈何，她只能暫且留在人間，慢慢走回泰山。
千夜是妖狐，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傷人性命之事，而她又答應不會取他性命，所以，她這才決定將他留下，日後好生教化。爲防萬一，纔出此下策。
蒼旻將他放在了樹下，然後坐在了一旁。第一次仔細地大量眼前的纖麗少年。
他有着十分纖細漂亮的五官，完全是十二三歲的孩童稚氣模樣，卻有着極爲秀氣的鼻子和完美的脣形。他的眼睛是她長久以來僅見的秀麗清澈，璀璨迷人，總是閃動着光芒，雖然現在被長長的眼睫所掩蓋，她也能夠記得那雙美麗的眼睛是如何得動人。白皙的皮膚細膩而瑩亮，有着羊脂玉一般的光澤。
忽而那緊閉的眼睛動了動，接着，那眼睫眨了幾下，而後，他睜開了眼睛。仿若萬千星辰落入他的眼中，連蒼旻也不由有了片刻的失神。
“你是……誰？”
“蒼旻。”她站起，想了想，又道：“你叫千夜。”
“那麼我和你……等，等等我！”見對方已然往前走，千夜連忙追了上去。
他只知道他叫千夜，僅此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而蒼旻也從來不告訴他。他即使對於此事萬分苦惱也不敢多問，因爲蒼旻會很不高興地盯着他看，知道他表示不想再問。
爲什麼蒼旻這麼避諱他的身世呢？他是個壞人嗎？
千夜望着自己於水中的倒影，嘆了一口氣。
“千夜。”遠遠的，有人喚到。聲音淡漠卻異常動聽。
他回頭，看見了一襲白衣出塵的女子正站立在那裡，冷淡的眸子看向他的時候，流露出了些微複雜的感情，而他上來不及看清楚便消逝而過。
千夜跑了過去，“蒼旻。”
微微皺了一下眉，對於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還是有些不習慣，她問：“你去那裡幹什麼？”
“捕魚。蒼旻，我是不是太笨了？連一條魚都抓不到……”他有些沮喪地問到。那低着頭的模樣分外惹人憐愛。
蒼旻淡淡道，“你不笨。”就是蠢了些。
“真的？！”千夜擡頭，驚喜地笑了起來，那雙動人的眼睛猶如溪水一般清澈美麗，在陽光下反射出了細碎的光芒。他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又低下頭去，“可是這樣的話，我們今天的晚餐……”
“我不吃了。你自己找些東西充飢就行了。”蒼旻說到。
她是一個上仙，素來以瓊漿玉露爲食，而她的修爲已臻至視進食爲可有可無的境界。
“那怎麼行？”千夜睜大了眼睛的樣子甚是可愛。
蒼旻伸手摘下了一顆似乎可以食用的果子遞給了千夜，“我的事，你別管。”
千夜握着她遞來的果子，怔怔地望着她往花叢走去，坐在了其中。他握緊了果子，走過去坐在了她的身側，直直地看着她，什麼也不做。
“看着我做什麼？你不餓？”她眼也不擡地問。
“我不餓。”才說着，他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捂住肚子，迅速紅了臉，尷尬地看着她。
見狀，蒼旻竟然笑了起來，那一笑猶如春回大地，豔陽雪霽般，看得千夜目不轉睛不說，臉上的紅暈更是一路紅到了耳根子處。
她並未察覺，伸手撫了撫他有些凌亂的長髮，聲音裡少了一份冷漠，“我不餓，不食腥葷。你自己吃。”她素來茹素，但妖狐大多是食葷的，她也不能強求他跟她一樣茹素。畢竟按凡人的標準來看，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正在長身體，只吃素的對身體不好。
“那你吃果子，果子是素的。”千夜將果子遞還給她。
蒼旻卻搖頭，“我也不食素果。”
千夜跨下臉來，“那麼你吃什麼？”
“我以花露爲食即可，你吃完果子就去睡覺。”她說，伸手一撫，千夜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堆果子。
千夜雖然失望於無法爲蒼旻做什麼，但是對於她的關心還是十分高興的。他低下頭去，小口地咬起了果子。
蒼旻素來平靜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淺笑，但很快又凝固消失。
她不由分說地飛快起身，撲倒了千夜，果子散了一地，她低低地說到，“不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