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故人何在
醒心殿內,明帝親自提審寧王。
“逆子!”九五至尊怒拍龍案,以一句訓斥開場。
“兒臣冤枉。”
寧王跪於殿下,滿臉疲憊,大理寺天牢內怕是幾日幾夜都沒有閤眼,短短四個字道盡了自己的委屈。
“你冤枉?莫懷公都已經招供了,你還有何話說。”
“兒臣不知犯了何罪?惹得父王如此盛怒。”
“你的事不必再做辯駁,涉及外族,你不要臉面,孤還要顧着整個東啓的臉面。孤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都眼巴巴惦記這皇位。”
“兒臣真的冤枉啊!”
面對明帝的先發制人,寧王只得沮喪着臉繼續喊冤。
“那莫懷公與你有何深仇大恨,爲何無故攀咬你!”明帝橫着眼睛,用手指着寧王的鼻子質問道。
啓嶔珏沉默不語,他太瞭解自己的父王,若不是還有迴旋的餘地,既已拿了實證,一道聖旨下去當不必與自己在這裡多費口舌。
“好……好……好的很!你不肯說,那就讓孤來告訴你爲什麼?因爲你想借機扳倒所有擋着你路的兄弟,好讓孤覺得只有你堪當大用!就算孤老眼昏花,瞧不見你的能耐,但禁軍總領被撤、內防重置,你便有機會逼宮造反,是麼?”
明帝故意誇大寧王的野心,卻對玉琮絹帛一事隻字不提。
十幾年前,寧王生母敬妃與秦王生母怡貴妃是宮中最好要的姐妹,當年事發,敬妃在怡貴妃投井之後因悲傷過度而早逝,那時,寧王不過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且不說這舊事隱秘,就算有人特意告知,也必不會對細節知道的如此詳實,現如今欣怡貴妃的手書重現已然稀奇,而她平日裡抄寫詩文的書冊也在寧王府中找到更是不簡單。
與此同時,明帝也清楚的知道,莫懷公對絹帛的指證想必是有人指使,但若說寧王一無所知,他是確實是不相信的,於是,盤算着倒不如給啓嶔珏一線生機,也許能探出個不爲人知的一二來。
說起誅心,誰也沒有明帝老辣。
“兒臣從未敢有絲毫僭越之心啊,請父王明鑑!”啓嶔珏紅着眼睛,字字懇切,表明自己的忠心。
“孤雖身體不安,可還沒死呢!”明帝並不理會寧王的陳詞懇切,依舊暴怒。
“父王我……”
“別叫孤父王,孤沒你這個兒子!如此不成氣候,不如現在就拉你下去亂杖打死。”
明帝一副咬死定案結論的樣子,不容寧王分辨分毫。
“父王,父王,兒臣真的冤枉。”
幾番下來,啓嶔珏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他拉着明帝的衣角哭訴着。
明帝並不理睬,只是背手轉過身去,不去看他,但卻讓特意讓啓嶔珏憋見他手裡捏着的那本在寧王府邸找到的詩稿。
啓嶔珏見到這詩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話鋒一轉,懇求道:“父王,請您看在我母妃的份上,一定要相信兒臣啊。”
明帝心了有了半分把握,於是語氣軟了幾分,讓啓嶔珏期望倍增:“你還有臉提你母妃,她若是知道你如此忤逆,怕是會氣活過來?!”
在常欣怡入宮之前,除了弘王生母嫺貴妃,明帝最寵的就是寧王的生母趙敬閣。敬妃性子嫺靜,最是善解人意,她生下啓嶔珏之後也是把兒子教導的賢孝知理,但齊勝事發不久敬妃就突然崩逝,明帝對此深感惋惜,於是愈加疼愛寧王,這也是啓嶔珏認爲明帝可能會顧念敬妃舊情從而對自己網開一面的重要原因。
“你可還記得此物?”明帝見鋪墊的差不多了,纔將那詩稿遞給跪在殿下的寧王。
“是我母妃的遺物,兒臣怎會不記得。”
啓嶔珏翻看着這些書稿,心中感慨之餘又疑惑萬分,他雖然寄希望於明帝會念及自己的母妃而對自己愛屋及烏,但他也不會傻到相信明帝是特意翻出母親的遺物爲的是對自己網開一面,那麼無緣無故的提及他母妃的遺物,目的到底是什麼,那琉璃金塔一事與這些詩文有什麼關係?
在明帝聽到啓嶔珏說這事敬妃遺物之時,心中大驚,可他畢竟老謀深算,所以,並未面露波瀾。他首先要搞清楚,這些書稿到底是誰執筆而作。 “可我記得你母妃素不愛梅花,也不知當初寫這些個梅花的詩文做什麼。”
“父王哪裡會記得母妃喜歡什麼,憎惡什麼。”
啓嶔珏一把抓住明帝的不忍,提起了兒時往事,放大了母親和自己的委屈:“父王專寵芳華宮,一年也不曾來看母妃幾次,母妃賢淑良善,不曾有過絲毫的埋怨和嫉妒,反而時時教導兒臣要恭順勤勉,爲臣爲子都要東啓的江山爲重,孝順父親、忠於君王。”
明帝陷入深沉,啓嶔珏以爲自己觸碰到了父王的心底的柔情,於是趁熱打鐵,將敬妃當年的隱忍和默默付出說了個乾淨。
“父王可還記得,那年母妃受託爲太后娘娘操辦壽誕,宸園的紅梅枝頭掛滿了流蘇花箋,那些個關於梅花的詩文都是母妃一字一句親手謄寫的,她知父王最好風雅,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芳華宮都喜梅花,於是,她便硬生生把旁人的喜好當成自己的喜好,無怨無悔,這摺子上的詩句兒臣不知道見母妃謄寫了多少遍。”
無獨有偶,啓嶔珏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幾天,明帝一直在研究那兩封書信,雖然看起來都是常欣怡的筆跡,但細細對比還是有所不同。
當年事發之後不過幾月,敬妃便突然離世,她與欣怡姐妹情深,平時性子又素來嫺靜無爭,所以自己壓根兒沒有懷疑過她。
今日,啓嶔珏這話裡話外都說敬妃日夜抄寫梅花詩句,那便極有可能不是簡單的抄寫,而是臨摹怡貴妃的字跡!
當年寧王年紀尚小,僅僅記得他的母親的不易,並未有所懷疑。倘若他知這舊事之中玄機,今日定不會傻到將這機巧和盤托出。
如此說來,敬妃極有可能與當年之事脫不了干係,那麼她的死現在想來也很是蹊蹺。
可明帝轉念又一想,敬妃已故多年,若當年書信是她所寫,那玉琮中的絹帛又是何人所爲呢?
“你若想逃過死罪,就老老實實的招了,東啓遣使遇刺、琉璃金塔失竊、壽宴玉琮絹帛到底是怎麼回事?!”終於,他開門見山的質問啓嶔珏。
“兒臣不知啊。”啓嶔珏本以爲有轉機,誰知明帝仍然咬住他的案子不放,心裡更是驚慌。
“你既然現在不肯說,那就去牢裡跟大理寺卿說去罷。來人!”明帝表現的一點耐心也沒有,立刻擺手示意肖廣將人押下去。
“不要啊,父王。兒子冤枉。”肖廣還未拉他走了兩步,啓嶔珏便一把推開肖遠,衝向明帝,重重的跪下。
“想清楚了再說!”明帝呵斥着寧王,警告他不要再抱有僥倖心理,而後轉頭遞給了肖廣一個眼神,示意他暫緩押解。
“是兒臣命人喬裝成流匪當街衝撞東瀛使團,乘亂刺殺遣使,也是兒臣命莫懷公去禁軍總府偷盜琉璃金塔。兒子也是受奸人蠱惑,一時糊塗啊!”
“那流寇入市盜竊,當街焚燒糧車也是你背後指使?”
“絕不是兒臣所爲,結算借給兒臣一百個膽子兒臣也不敢禍亂啓都太平啊。”
“一百個膽子?哼,孤看你已經膽大包天了!”
啓嶔珏坦白之後,一直心虛的低着頭,再不敢開口爲自己開脫。
“那壽宴玉琮絹帛呢?”明帝見他不提此事,便索性自己挑頭追問道。
啓嶔珏見自己的父王轉過身來,眼神犀利的審視着自己,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叩頭起誓道:
“兒臣以母妃在天之靈起誓,絹帛一事與兒臣絕無半點關係,若有半句虛言,必不得善終!”
“好!那你就去牢裡好好想想該如何將功補過!”
明帝看啓嶔珏語氣堅定,似不像是說謊,於是他沉默了良久,撂下這意味深長的話之後,示意肖廣將人押下,等候發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