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良師益友
巽門還是老樣子，雖比不得旁的宗門朝氣活潑，衆弟子卻依舊最勤勉刻苦的，只因闔院只有他們是舔血而生，不知明日。
顧予初先去拜見宗門師長孟修然，她雖然是師長爲數不多親選的門生，但卻不像其他嫡親師兄弟一樣和師傅親若母女，她們甚至都說不上親密，即使師長常常爲她一人加課授習武功，可相處的氛圍總是讓她有些彆扭，彷彿隔着一些什麼，說也說不破。
同門師兄弟們也總因爲她這樣的“特權”而憤憤不平，往日裡她沒少吃酸言閒語，這也讓顧予初甚爲委屈，更是不願與師長多加親近。
“師長安好。”長生樓中，顧予初恭敬的拜禮。
“小初回來了。”孟修然點點頭，沒有驚訝，更沒有笑容。
她雖然五十多歲，可保養的甚好，整日裡一副寡淡無爭的模樣，殊不知二十年前她可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刺客，來去如影，招不過三，殺人不見血，而後，朝夕頃刻消失無蹤，再無人知曉。
有人說她死了，也有人說她瘋了，只有書院的人知道她是隱退江湖，授課解惑。
孟修然很客氣的端出了多年不變的含黛茶，請顧予初坐下，端倪了一二，說道：“幾年未見，到是豐腴溫婉了些。”
顧予初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回道：“師長卻是一如從前。”
“這次回來有什麼要事麼？”
“沒什麼，就是想回來看看。”
“巽門永在，想回來看看的弟子很多，但實際可以回得來的卻寥寥可數。”孟修然錯摸着手上的菩提子手串，上面零星串着幾顆成色極好的翡翠玉珠。
顧予初沉默，心裡很是尷尬。
早在求學之時，她的這位師長可能就比她更早知道自己未來的出路，如今這番話說的又委實意味深長。
巽門而出的弟子的確永活殺戮之下，想要安心的睡過今夜已是奢望，又何談想做即做的自由。而她卻可以輕鬆的回來看看，的確是夠好命。
想來，在啓幀的羽翼之下，她自己也是得益頗多，竟然可以任性的跳脫宿命之外，可是別人眼中和自己腳下的宿命真的如出一轍麼？
“好了，出師之後，各安天命，一切都與巽門無關，有運常回來看看自然是好的；若是沒有任務要趕，便多住上幾日。”孟修然看出了她的尷尬之色，緩了緩氣氛。
“謝謝師長。”
“得空與你師弟師妹們切磋切磋，傳授下實戰的分寸和時機。”
“好。”顧予初心虛的應下，想着自己入了那秦王府，有這王妃的虛名擔着，到真真兒再沒有出生入死過，又何談實戰經驗一說。
“下去吧，爲師要修禪了。”
“是。”
恰到好處的逐客令，顧予初欣然退下。
拜完了師門，她並不着急去找樂嘉蓬康，而是去了後山半腰竹林深處的永聚堂。
永聚堂這個名字聽起來普普通通，寓意很美，但實際上它和書院裡熱鬧的院子比起來卻顯的格外的清淨和平和。
這裡住着是，兌門的一位久居不出的藥理師長樂水，她從不給人授課，也不帶徒弟，平日只是培育一些難得的草藥，偶爾接待一些不被兌門待見受傷的弟子，特別是桀驁不馴又不苟言笑的巽門弟子經常光顧。
這位師長溫婉可親，可話卻不多，更對草藥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這樣寡淡卻又溫和的性子，讓很多受傷但又不想解釋的弟子很是舒服自在，久而久之，書院的弟子們都親切的喚她水娘師父。
顧予初也是受傷，但藍葉不在的時候才闖了着永聚堂。水娘師父，溫柔善良，在這裡讓她找到一種遺失很久的溫暖，彷彿自己的母親還在一般。 於是，她着迷似的常常往這裡跑，找個各種由頭討水娘師父甜甜的清茶、酸甜的山楂糕和秘製的雪花香膏，還厚着臉皮求她教了自己一點女子能拿的出手的才藝——劍舞。
“水娘師父。”顧予初輕輕的喚着她。
堂外的院子裡一邊曬滿了風乾的藥引，一邊則是盆栽的植草，而在之中忙忙碌碌的白色身影緩緩的擡起了頭來。
“小初回來了。這一別可是好幾年了。”傳說中的水娘師父彎起了嘴角，午日裡的陽光刺的她眯起了眼睛。
顧予初喜樂的奔着抱住了她，而她慌亂之餘卻仍是笑顏如花。
“胖了點。”女人細細的打量着，撥了撥這孩子自己懷中蹭落擋在眼前的碎髮。
“有麼？”顧予初捏着自己的臉頰，傻傻的笑出了聲。
“過來這麼邊坐。”水娘師父根本不問她爲何來，只是牽着她的手，拖着她坐在葡萄藤下的竹椅上。
“小初的運氣真不錯，昨日剛炒好了清茶，凝好了香膏，全給你趕上了。”
“真的嘛？哈哈，水娘師父是不是知道我要來，特意預備好了呀。”顧予初笑的像個孩子。
女人仍舊笑着，但聽到這話還是不被察覺的頓了一頓。
“小初又調皮了。”
“水娘師父不知道，我想吃您做的山楂糕都要想瘋了。”顧予初迫不及待的捻了塊糕點放入嘴中，嘟囔的說道。
“小心噎着。”水娘師父笑眯眯的瞅着吃的開心的顧予初，輕輕的問道，“這次回來住幾天呢？”
“今日就走。”顧予初仍舊埋頭苦吃。
“這麼着急。那你等着，我去給你多包上些糕點和雪花香膏。”
“雪花香膏不打緊，山楂糕多包點。”
“這傻孩子，只知道吃。”
而後的一下午，顧予初窩在這一方清淨的角落，享受着片刻的溫暖和愜意。待到太陽落山，她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永聚堂，潛入了啓嶔禹事先告訴他樂嘉蓬康居住的別院。
這三行書院下生八門，每個弟子因其所長和志趣所在而分到不同的門派，但卻有個別聰穎凌絕的弟子可特例授習八門精學卻跳脫八門之外，列爲“通才”加以鍛造，五十年不過出得了一二，而樂嘉蓬康便是這樣的“通才”。
初聽之時，顧予初有些訝異，樂嘉蓬康這孩子雖聰明伶俐，但不至於到凌絕的地步。事實上，這就是三行書院院首常芙磲特意安排，他不過是考慮到天下局勢，賣給樂嘉還瑜一個薄面，護他小兒一時周全。
不過，這事要讓已西去的前院首常遠卿知道，一定會氣的活過來打死自己這個未堅守原則的兒子。
三行書院挑選人才從來都是不畏皇權，不拘一格，如今卻被這天下風雲左右，真真是折損清譽。
顧予初伏在屋頂琢磨着，遠遠的瞧見樂嘉蓬康在兩個護衛的跟隨下回了別院。而後，她默默的遁入了山間的黑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