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宴風波(下)
珊清殿酒香肆意,佳人驕女雲霞拂面。
顧予初應付步榮甚是傷神,更不喜殿中潮悶裹着危機的空氣,便踱去廊外透透氣。殿外臨湖月圓,溼風撓鬢,頓時讓她清醒舒心。
“你是何人?”樂嘉蓬康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質問起了本來自顧欣賞夜景的顧予初,女人不自覺灘了口氣,感嘆皇室宴會接連不斷的應酬和逢迎。
“搶了赫和王子的月光不成?”
天家兒女莫不是都這樣頤指氣使,盛氣凌人,顧予初很是無奈,剛應付完西戎側妃,又來了一個赫和小王子,她真是心力交瘁,懶得再費心思,於是,語氣生硬的回道。
“真是跟我九皇姐一樣,毫無溫柔可言。”蓬康小王子翻了翻白眼,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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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不及公主之尊貴,但就年歲來說,倒十分當得上小王子喚我一聲姐姐。”這孩童真是不會說話,可顧予初卻來了興致,於是逗起他來。
“你說這東啓月亮會有我赫和的圓麼?”樂嘉蓬康似不買帳,擡頭仰望天際,冒出一句不着邊際的話來。
“天下之大,也只有一輪明月,只是身處心境變幻,這月亮也似有不同。”顧予初見他如此,也不由自主的仰面遐想,自顧自說。
“不日,我皇姐又將和親東啓,姐姐若有幸遇之,可否幫我轉達,山高路遠,獨在異鄉,好自珍重。”
聽到此番,顧予初很是詫異的側面望着身邊的小王子,這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心思沉重,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你爲何不親自與家姐囑咐?”
“如此,便真像是訣別了。”
顧予初沒有接話,心中甚感悲涼。更想到自己不知所蹤、不明生死的弟弟,他的童年是否輕鬆安好,如今是否康健怡然,此時又是否與自己共沐月光。
“這個送你,當作謝禮。”蓬康拉了拉若有所思的顧予初,遞上了在巨蛇腹中尋得那枚赤金圓球。
“不過一句話而已,這禮過於厚重了。”顧予初顧不得禮數,不自覺的摸了摸了樂嘉蓬康的腦袋,就像自家兄弟一般。
“凌子域說,火狐落入蛇腹,我殺蛇,便歸我所有,但蛇盤踞東啓,如此也算是物歸原主。”樂嘉蓬康絲毫不介意顧予初的越矩親呢。
顧予初也不扭捏,接下那個金球端倪一番覺得不是什麼特別的物件,便收入懷中,接着他們二人不再交談,只是默默賞月。
“起風了,莫要貪涼,回席喝點牛乳茶吧。”過了一會,顧予初主動打破了沉默,防止這悲涼之境蔓上心頭。
“聽說會有煙火,姐姐不喜歡麼?”樂嘉蓬康悵然望向湖對岸的宮殿,淡淡的說道。
“小王子消息到比我還靈通,煙火絢爛不過剎那,看看是即是,別觸景生情就好。”
她話剛落,四國皇權之極在御前侍衛的護衛下並肩踏至大殿主位白玉屏風後的樓臺亭閣,正宮、皇子緊隨其後,殿中賓客紛紛談笑相攜走出殿外,憑欄而依。
“你怎不與你父王同行?”顧予初意識到赫和小王子落了單,開始警覺起來。
但下一秒隔岸花火升空,絢爛奪目,驕女揮帕歡呼,男賓拂鬚鼓掌,共賀如此太平盛事。
轉眼間,樂嘉蓬康不知所蹤。顧予初在紛涌的賓客中尋找但仍舊無果,很是着急。
“你爲何如何慌亂?”更不巧的是,南溪郡主半路突然殺出,攔住顧予初的去路。
“郡主若不介意,可喚我一聲嫂嫂。”顧予初沒有什麼好臉色,直接懟了回去。
古南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鄙夷一笑,但卻沒有讓路的意思。
“郡主放着煙火不賞,到有閒情逸致跑來管我的閒事?”顧予初心裡惦記樂嘉蓬康的蹤跡,有些着急,但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繼續刺激道。
“這話該我來問你,你這般偷偷摸摸,定是圖謀不軌。”
顧予初實在不想與她糾纏,浪費時間,所以並未搭話,只是轉頭就走。
誰料,南溪郡主一把揪住她的肩膀肩,顧予初回旋爭脫,並未出招,可古南溪依舊不依不撓,大大出手起來。
顧予初不想輕舉妄動,露出會武功的馬腳,只得左右躲閃,只守不攻。寧王妃趙芸靜見狀,就勢推了身前的妹妹一把,半路突然踉蹌衝出榮王妃趙芸和眼看就要越過顧予初跌入湖中。
沒辦法,她只得一個飛身,將其牢牢拉住,兩人接着同時迭落廊中,而此時古南溪一時沒收住掌風,顧予初爲保護趙芸和便硬生生悶聲吃了一掌。
再接着,煙火結束,賓客各自歸席,古南溪收斂劍拔弩張的氣勢,她們三人趕緊整理好衣冠,彷彿剛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顧予初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啊!殺人啦!快來人!”
可就在二樓傳來一個侍女驚慌的呼喊之時,顧予初心裡不自覺一沉,意識到情況不妙。
她隨衆人趕往殺人地點,只見西戎側妃步榮倒在案前,口吐鮮血而亡,頓時驚愕不已。
之後,御前侍衛趕來,控制好案發現場,一衆賓客圍在周圍竊竊私語。
顧予初趕忙退了出來,想着此時還是趕緊與啓幀會合爲好。但就在這時,明帝、阿努達、樂嘉還瑜、凌子域等皆數到場,她也只能靜觀其變。
“啓稟聖上,西戎側妃目測是中毒而亡。”御前侍衛統領肖遠初步查看了現場,稟報道。
阿努達很是震驚,抱着自己的側妃悲痛不已。 “明帝,西戎真誠結盟於此,沒想到你東啓欺人太甚,今日之事必須給本單于一個交代,殺人兇手無論是誰,必將他碎屍萬段!”
面對西戎單于的盛怒,衆人噤若寒蟬,而明帝也只是沉默,未表一態。
“啓稟聖上,我知道殺人兇手是誰!”這時,古南溪突然站出來,打破殿內如井水一般的沉默,叩首回稟明帝,朝陽長公主大驚失色,一把拉住女兒,但爲時已晚。
“是誰?”明帝審視羣臣之後,鎮定的問道。
“是她!”古南溪不顧母親的阻攔,指着一旁的顧予初大聲說道,“我剛看到秦王妃偷偷摸摸,意欲逃走!一定是她殺了西戎側妃。”
“南溪郡主怎的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所爲!”顧予初幡然大悟,原來今晚這個大局是衝自己而來。
“秦王妃武功非凡,藉着煙火正欲逃走但被我逮個正着,若不是榮王妃意外擋住她的去路,此時恐怕早已逃脫!”南溪郡主不依不撓,爲了達到目的,也不顧皇后是個想法,把榮王妃也扯了進來。
“榮王妃,可有此事?”既然問道此處,明帝只有轉向趙芸和,嚴肅的問道。
“回聖上,今日我當感謝秦王妃姐姐纔是,若不是秦王妃姐姐身手敏捷,及時將我拉住,我恐怕早就落水而亡。”趙芸和比古南溪聰明,並沒有急於給顧予初的行爲定性,只是藉着感謝之名落井下石,暗指顧予初暗藏身手。
“我若想逃走,爲何還站在此處?我與西戎側妃今日才相識,與她無冤無仇,又爲何要痛下殺手?”顧予初心裡氣的不行,但還是冷靜的一連兩個反問自辨道。
她有理有據,古南溪一時被問的詞窮,現場一片寧靜。
“啓稟聖上,臣媳有話要說。”此時,換寧王妃趙芸靜打破沉默,突然叩首說道。
明帝面色鐵青,但還是應允。
“今日席間西戎側妃與秦王妃把酒言歡,臣媳就在附近,西戎側妃很是興奮,言語間來看是第一次與秦王妃見面。”
趙芸靜停頓了一下,顧予初覺得她不會如此好意,果不其然,她又繼續說道:
“西戎側妃興起之時還與秦王妃說起了鄉音,其樂融融的樣子。”
“可是秦王妃明明沒有以鄉音迴應,只是邀西戎側妃飲盡尊杯,隨後便拉着她離開了宴席。”
賓客中開始有人小聲咕噥着,議論起來,趙芸靜目的達到,不再多要,而顧予初則表情不可抑制的凝重起來。
“西戎側妃同你講方言,誰知你不是百色之人,聽不懂百色之語,你怕身份暴露,所以殺她滅口。”古南溪郡爲很聰明,很快聽懂了趙芸靜的言外之意,並以此繼續據理力爭起來。
“郡主,我並未得罪你,你爲何處處想至我於死地。”
顧予初不再過多解釋,只是針對古南溪的居心委屈的說道,下跪欲請明帝做主。
“回稟聖上,我的確曾與西戎側妃把酒言歡,還領着她參賞珊清殿,介紹東啓民俗民風,之後我們共飲了侍女端來的酒水後她便稱需侍奉單于,與我分開,這些在席的諸位皆可作證。之後我便在廊間觀賞煙火,郡主胡攪蠻纏大打出手倒是也可以爲我做不在場的證明!請聖上爲兒媳做主!”
明帝仔細聽着她們幾人的爭辯,面色難看但沒有發作,更未做迴應,南溪郡主見狀況對自己更爲有利,喜出望外,接着向她發難。
“你假意與西戎側妃交好,實則找準時機向她下手,顧予初,你好狠的心。”
“你居心叵測!”顧予初橫着眼睛反駁道,聲音洪亮,心裡很是坦蕩。
可接着赫和國隨行護衛慌張帶來的消息,卻讓她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國主,小殿子不知所蹤,臣等遍尋整個珊清殿也一無所獲,臣詢問廊中職守,他說,他說……”赫和侍衛似乎知道這殿裡的大事,欲言又止。
“說什麼?”樂嘉還瑜三兩步向前,大驚失色,驚慌的問道。
“說小殿下失蹤之前與秦王妃在廊中說話,之後便再未看見。”
這下,衆人炸開了鍋,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古南溪更是得意,篤定這一回顧予初插翅難飛。
“閉嘴!”明帝嫌四下吵鬧,一聲喝令,殿內頓時又安靜下來。
阿努達怒火中燒,獰髯張目,飛躍而起,瞬間就要掐住了顧予初的脖子,就在霎那間,啓幀擋在女人身前,一把攔下。
“單于恕罪,定罪需有實證,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她還是我東啓的秦王妃。”啓幀護在顧予初身前,恭敬卻不客氣的說道。
“單于息怒,今日之事孤必查明真相、找出真兇,還西戎、赫和一個公道,倘若真爲秦王妃所爲,任憑西戎、赫和處置,絕不姑息。”
明帝不想讓局面更爲難看,只能暫時忍下火氣,開口調和。
“爲示公允,秦王、寧王、榮王理應避嫌,弘王,此事交由你來徹查,將端酒侍奉的侍女及廊中執守拿下問話,秦王妃嫌疑未脫,暫收掖牢。”
“三日之內,東啓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見明帝有了明確的安排,阿努達不好再發作,當即抱着步榮的屍體,率西戎使團離去。
赫和國一行亦無心宴會,也跟着離開,夜宴就此不歡而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