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青只覺耳邊風聲呼呼,身體不住往下墜落;突見眼前模模糊糊有個東西,似乎是棵小樹,當下不假思索,伸手抓去;但下墜之力太大,身形只是緩了一緩,啪一聲,樹被拉斷,身體繼續往下落。
又落得三五丈,又有棵小樹立在壁上,宋常青看準時機,抓了過去,卻是抓住了,只是這樹太小,只聽樹根部石頭泥土簌簌落下,眼看就要被連根拔起。
宋常青嘆了口氣,忖道:“終究還是難以逃脫。”左右看了幾眼,這時雖然天色已黑,四周黑乎乎一片,但不知從哪兒來的光線,還能隱隱約約看見山壁上不遠處長着幾顆稍大的樹,雖是不遠,想要過去也是不能。
只聽譁一聲,小樹終於承受不住,宋常青啊叫了一聲,閉上眼睛,自忖必死。
誰知落下去一丈多,腳已着地,只震得腳板生痛,還好骨頭沒斷,宋常青劫後餘生,心中不禁有些喜悅,但隨即想起身上內傷,心情又轉低落,想道:“現在雖沒死,也不過是早晚幾天的事而已。”
擡頭打量四周,卻什麼也看不清,只聽見離他約**步的地方有水聲潺潺而響,宋常青摸着山壁走了過去,來到水邊,伸手到水中洗了洗手,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只覺水甚是涼甜。
待要再喝,忽然咔嚓一聲,有東西躍出水面,咬在他手上,宋常青吃了一驚,舉掌就拍,只覺這東西也不大,身上滑溜溜的,有些鱗片,宋常青連拍幾掌,這東西卻咬得甚緊,死活不肯鬆口。
宋常青從滅門以來,事事不順,心中早已煩躁不堪;現在這東西咬在手上,手本來落下時抓東西已受傷不輕,被這東西一咬,更是痛得厲害,心中突然狂性大發,叫道:“連你一個小小的東西也來欺負我,你敢咬我,我便不能咬你麼?”張大了口,咬向手上的東西,這東西吃痛,鬆口落入水中。
宋常青嘴中咬了一口肉,張口便待吐出,突然心中一動,感覺肚子餓了,想道:“管他有毒無毒,反正我也不能活多久了。”把這肉嚼爛吞下,倒也不是很難吃。
宋常青吃完這口肉,肚子反而更餓,慢慢回憶剛纔這東西的形狀,好像是條魚,心中不由納悶:“怎麼魚也長牙齒?”他今日出來,沒帶任何食物,現在飢火上升,不管剛纔那是什麼東西,只想抓來吃了,但讓他拿手去當誘餌,卻又有些怕疼。
突聽嘩啦一聲,又有東西躍出水面,宋常青聞聲抓去,卻抓了個空,卻是晚了一步;他在水邊待了一陣,只聽此起彼伏,不斷有東西躍出水面,他不斷抓去,總是抓空,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隻被他手一帶,落在地上噼裡啪啦不斷跳動,宋常青大喜,順着聲音摸了過去,卻啊的叫了一聲,卻又被咬住了,宋常青哭笑不得,本不想用手當餌,到頭來還是被咬。
宋常青抓住這東西,砸在地上,連砸了幾下,終於不動了,宋常青抓了起來細細摸認,果然是條魚,他把鱗片慢慢剝落,張嘴就吃,幾下就把這魚吃得乾乾淨淨,肚子好受多了。
宋常青扔下魚骨頭,忽然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心中不由絕望,想道:“我還奇怪今日如此大的運動,怎的老不發作,現在終於發作了。”他知道接下來自己就渾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猶如殭屍一般。當下也不抵抗,讓這熱氣自行運行。
誰知熱氣在身體內轉了一會,又回到丹田,竟沒平日那種內氣胡亂闖撞,身體膨脹欲裂的感覺。宋常青不由又是慶幸,又是奇怪,但想了一會,也想不出什麼緣由,懶得再想;他奔走一日,又屢遇險情,心神已是疲憊不堪,現在肚子一飽,精神鬆懈,瞌睡就來了;往地上一躺,想道:“管他的,先睡一覺再說。”睡在地上卻是半天睡不着,四周黑壓壓的,似乎隨時有什麼妖魔鬼怪撲上來一般,躺了一會,不禁毛骨悚然。
他膽氣本是極壯,只是來到一個陌生地方,又是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禁害怕,又想道:“反正我也活不長了,早死晚死也是一般,葬身於野獸怪物肚中,與過幾日傷發而死也沒什麼區別。”想了一會,倦意上來再也支持不住,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一覺醒來,宋常青睜眼一看,感覺這洞中也不甚黑,山壁上多處地方射出陽光,這洞空間極是寬闊,到處長着矮矮的灌木叢,中間夾雜着一兩棵比人稍高的小樹。
靠近山壁處是一條暗河,咕咚咕咚流過不停,從山壁中流出來,流向一個黑漆漆的小山洞。宋常青來到河邊,只見河水清亮,有一羣身體扁平的魚兒遊在其間,大概就是昨晚咬他的魚。
宋常青現在看得清楚,倒也不害怕,只覺肚中空空,四下張望,想找樣趁手的東西抓魚。
突見右手邊十數丈外的壁上靠着一具骷髏,不由吃了一驚,剛纔草木遮掩,沒有看見;這骷髏身邊插着一把鏽跡斑斑的劍,還有個油布包擺在旁邊。
宋常青心道:“這裡怎麼會有個死人,不知死了多久?”走上前去,又想道:“這人死在這裡,連個收屍的人都無,我既然遇上了,順手把他埋了只是舉手之勞。”拿起那把鏽劍,花了半天時間在地上挖了個坑,把這骷髏放了下去,埋好之後,磕了幾個頭道:“前輩,你有我幫你收屍,卻不知誰來幫我收屍。”
突然發現骷髏所靠的地方橫橫豎豎有些陰影,剛纔只顧移動屍骨未曾注意;觸近一看,密密麻麻刻着些字在壁上,隨便讀了幾句,卻似乎是教人打坐運氣之法。
宋常青一見之下,頓時泄了氣。伸手揀過油布包,打開一看,中間包着一張紙,似乎是封書信,大概時日太久,雖有油布包着,紙還是有些腐爛,有些字看不太清楚了;宋常青讀道:“東靈子吾兄,聞得兄前日在帥府刺殺……弟不勝惋惜……大內第一高手已然……找兄之……吾兄武藝精湛,原不擔心……韃子手段下作,防不勝防,切記!切記!”下面留的落款卻是看不見了。宋常青看書信中提到‘韃子’什麼的,想道:“這是前朝的事了,這人可能死得有百來年了吧!”
他不知道,死的這人在一百多年前赫赫有名,一提起‘東靈子’這三個字,當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是無暇老和尚或別的武林中人看見,或許便知道此人。
當年元朝統治,對待漢人極差,列爲最低等級。漢人中有識之士不免紛紛反抗,武林中人尤爲反抗得厲害,這東靈子當時便是反抗元朝的一位中堅人士。
當時他行刺元朝兵馬大元帥,破開各個地方關押犯人的監獄,放出遭受誣陷的漢族同胞,着實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只因他武功既高,人又機警,朝廷捉拿他多年,竟是連他樣子是什麼都不得而知。
宋常青把信揉成一團,挖了個坑埋在東靈子墳中;突聽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卻是肚中唱起空城計。
宋常青提起劍,心道:“有這東西,抓魚方便多了。”走到河邊,望着魚便刺,誰知想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宋常青刺了好一會,卻連魚鱗都沒刺下一片。宋常青氣喘吁吁,大爲惱怒,把劍一丟,心道:“昨晚我亂拍亂打,還抓住一隻,怎麼今日看得清清楚楚,還抓它不住?”把牙一咬,把手伸到河中,只見魚兒紛紛游過來,一隻魚率先游到,張嘴就咬住宋常青的手,宋常青痛得怪叫了一聲,把手一提,這魚就落在岸上噼裡啪啦的跳來跳去。
宋常青笑道:“魚兒呀魚兒,我咬我一口,我把你吃了,你倒也不虧。”先去找些乾枯細枝,又拿起劍在周圍砍了幾捆樹枝。
幸好出來時帶得有火刀火石和火絨,一會就把火點燃,又把魚兒鱗剔得乾乾淨淨,拿根樹枝穿上,在火上烤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嘿嘿,這情況似乎倒也不壞。只是每次捉魚都要拿手去讓它咬一口,這似乎卻有點那個。”
不一會,魚就焦了,宋常青咬了一口,雖然沒鹽,比起昨晚的畢竟好吃多了。幾口就把魚吃完了,肚中仍是未飽,又依法捉了只魚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