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秦銘滿頭霧水,不知道玉京舊勢力究竟要做什麼。
那些不知道什麼原因躲過死劫的“舊山頭”,讓新榜都很情緒化,給人的感覺,它很蕭索,帶着暮氣,沉重,無力,以及有淡淡的悲涼。
新榜想有所作爲,但難以違背某種固有的規矩,它欲改天換地,卻有人猛然扯了它的後腿,且似乎都是“舊時顏”。
赤霞城內,火泉於夜色中潺潺流淌,將整座城池映襯得朦朧一片,正是炊煙裊裊時,滿溢着尋常生活的暖意。
秦銘有些恍惚感,這樣的煙火氣瞬間將他從九霄之上的思緒拉了回來。
在天上數日,他看到了神城,玉京別院,枝條如山嶺般的大道之樹,還有各路地仙,以及路過的黑塔文明,此行可謂波瀾壯闊,但都不及眼前所見真實。
秦銘腳踩地面,望着主街上人流如織、車駕如梭,比起立於九霄雲端的飄渺,只覺此刻行走紅塵地氣間,踏實得很。
“這纔是真切地活着。”他自語道。
他又想起那些傳聞,人間煙火可搖落漫天仙神!
“小秦,你總算回來了!”城主府中,孟星海放下心來,長出一口氣。
數日前,其他登天的人便已陸續回來,孟星海因此心緒不寧,紫銅爐中燃着的安神香都失效了。
秦銘笑道:“天上的人太熱情,非要留我賞九霄之上的奇景。”
他的意識迴歸肉身,霎時靈性光輝外放,血肉明淨,形神合一後有種說不出的舒泰感,像是離水過久的魚兒重歸湖海。
秦銘簡單介紹經歷,聽得孟星海出神,眼睛都流露出特別的光彩。
“你是不知道,最近數日,那個‘一劍殺穿三十六重天’被方外之人多麼的推崇,被譽爲仙路劍修心中的一座光芒萬丈的高峰。”
“愧不敢當。”秦銘正色說道,可是嘴角卻已漸漸揚起,笑意越來越濃,他終究還是一個少年人。
孟星海也笑了,又道:“境界派,引起密教諸多高手的關注,甚至部分老怪物都出面了,對你這個身份所展現的手段讚不絕口,畢竟曾在鬥劍臺上力壓天仙。”
頓時,秦銘想到了白衣女子——天神。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兩女同爲玉京聖徒,還是一個人走了兩條路。
至於“太一”,更是引起熱議,有人說他是新生路的人,也有人說他是仙家煉體者,更有蒲貢的人懷疑,他可能是帛書法的源頭之一,當世活着的聖賢。
孟星海低聲道:“少數人說,太一可能是你!”
“啊?”秦銘着實被嚇了一跳,馬甲這麼快就被人扒開了?
孟星海搖頭道:“沒事,個別人帶着惡意誤導而已,更多的人並不相信,主流認爲太一必然是一位絕代地仙,夜州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仙家煉體者。”
秦銘知道,這件事早晚會被人揭開。
比如,天上就不穩妥,山頭林立,誰知道那些遺老遺少是否留下後手,或可以知曉新榜上的秘密。
現在他多想也沒用,唯有努力提升自我纔是正途。
最起碼,眼下他就可以藉助許願池改良帛書法,解決自身最大的隱患。
“孟叔,我從天上給你帶來一點土特產。”秦銘遞給他一個玉盒。
孟星海打開,頓時被綠霞噴薄的兩片葉子吸引,驚道:“這是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長生葉?太貴重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我還有,足夠用。”秦銘共斬獲十七片寶葉,縱然去融煉最爲霸道的聖煞,也能補回來生機。
甚至,他都想研究下萬神幡內的“死煞”了,真要能融合,其攻擊力必然能夠更上一層樓。
不過,他心中存疑,這種死亡領域的聖煞真適合肉身嗎?和其他聖煞有本質的區別,或許只能祭煉兵器用。
畢竟,按照他的理解,所有聖煞其實都是天外異質,屬於衆多天光中的一種,不過更爲濃郁與純粹,而且在漫長的歲月中蛻變與昇華了。
最終,秦銘將兩片綠瑩瑩的葉子硬塞在孟星海手中。
昔日,老孟爲他買落果,尋五色靈枝,搭人情求奇功,還曾庇護他性命,秦銘自然不會忘掉這些恩情。
隨後他笑道:“孟叔,說不定你能重返少年身,不知道到時候孟嬸會驚喜,還是會抱怨我。”
孟星海擺手,道:“我和她一人一片葉子就是了!”
現在,外界都在流傳,長生葉源自夜霧世界最深處的一株不朽樹,每片葉子都可爲人增壽十五年到二十年不等。
而且,無論什麼境界,都是這樣延壽,這就頗爲驚人了,因此縱有人拿出來交易,現在也是一葉難求,許多老頭子都爲此紅了眼睛。
秦銘剛從九霄之上回來,沒有立刻閉關,因爲精神和肉身分開數日,他怕沒有調和到最佳狀態。
畢竟,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有可能會導致身體局部炸開,再怎麼謹慎都不爲過。
晚間,他去訪友,和曾經的遊商徐晟還有芬芳姐周琳,以及從黑白山走出的吳崢小聚與淺飲。
秦銘從和他們結識到現在,一晃兩年多過去,如今徐晟和周琳走到一起,孩子都在牙牙學語,會喊叔叔了。
吳崢心態放平和了,如今在赤霞城已有三個店鋪,改變了家道中落的頹敗局面,閒暇之餘他不忘初心,始終在練祖上留下的《槍箭雙絕》。
吳崢頗有感觸,道:“銘哥,咱們一起走出黑白山,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和我同行的夥伴,如今已經成爲新生路赫赫有名的少年門面人物。”
徐晟端着酒杯,嘆道:“我當遊商那些年,現在回想起來,最大的成就便是將小秦帶出大山,讓他名動天下。”
周琳自從有了孩子後,脾氣好多了,笑問:“小秦,你都名震各條路,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你看連吳崢都快成婚了。”
吳崢道:“我也是八字剛有一撇,還早呢。至於銘哥,他接觸的都是什麼人?不是一條路最出名的仙子,就是一國的公主,根本不用擔心他。”
接着他又道:“對了,銘哥,你最近去天上了嗎?外界都傳瘋了,九霄之上有各種比武,鬥劍大戰甚是激烈,什麼天仙、聖者、天尊,天天被人提及,名傳各座巨城。”
秦銘點頭,道:“我去見識了。”
吳崢說的那些人,他幾乎都捶過。
“莫非銘哥你真是太一?”吳崢略顯激動,眼神熱切無比,連他這樣底層的修士都聽到了傳聞。
徐晟趕緊阻止,道:“這話可不能亂說,那是有人想害小秦。”
吳崢慌忙點頭,道:“嗯,我知道,只是私下裡問一問。”
秦銘喝了一杯酒,道:“天上確實多姿多彩,高手如雲,有這樣或那樣的傳聞不足爲奇。”
吳崢告知:“現在有些人比較關心銘哥你的排名,還曾有人來赤霞城探究過,想知道你到底去沒去天上,有些人已經被孟城主警告過了。”
“哦?”秦銘訝然,他蟄伏赤霞城這種偏遠的小地方,都有人在惦記他,竟來這裡探究。
吳崢道:“據傳,蒲貢赫赫有名的小如來,還有在仙路上低調、蟄伏多年的崔沖和,都衝進了新榜前六十內,引發巨大轟動。爲此,有人推測,銘哥你多半闖進了前五十內。”
徐晟也點頭,道:“這是一部分人的猜測,從而也導致蒲貢一系的人不服,認爲你不會高過他們的正統傳人。”
周琳道:“偏向崔沖和的人也頗有微詞,說崔二練成了《金闕玉章》這種仙路最難參悟的三大真經之一,早已數次蛻變,如今深不可測。”
連遠在黑白山這塊地界,都聽到了外界的爭議,可想而知天上的比鬥引發了多麼大的風波。
吳崢笑道:“不過,主流普遍認爲,銘哥你的排名應該會比其他人高。”
秦銘笑了笑,道:“真是讓我頭大,怎麼會有許多人一致看好我,莫非想捧殺?”
吳崢搖頭道:“銘哥,你一路走來,都是實打實的戰績,有目共睹,能有這種共識也屬正常。”
不過,這也確實引發一些風波。
崔家、還有方外淨土偏向崔沖和的人,都很自信,認爲崔沖和如今完成了化龍之變,遠超從前,該走到明面上來了。
原本的崔家麒麟子,現在成爲了天上的驕陽,更加非凡,不亞於一場人生關鍵轉折路上的大涅槃。
周琳告知:“甚至有些人提議,讓你和崔沖和鬥上一場。”
提出比斗的人,大多都和崔家有關,和孫太初那一脈走得近,認爲崔沖和練成《金闕玉章》,猶若深淵之蛟化成真龍,該到了龍吟響徹九天之際,需要一場真正的大戰。
秦銘嗤笑,道:“崔二不再蟄伏,隱忍,現如今我被選定,或許會成爲他即將走到前臺來的一塊踏腳石?”
吳崢道:“銘哥不用介懷,這僅是一小撮人的言論。”事實上,也有人想組局,安排小如來和秦銘公平一戰,看一看孰弱孰強,也算是混沌勁正統與分支的競逐。
最近數日,連夜報、世報都下場了,熱炒這些爭議性的話題,顯而易見,縱然是局外人也都想觀看小如來、崔沖和、秦銘等人激鬥。
爲此,不少賭坊都在積極響應,只要秦銘和崔沖和比鬥,同混沌勁正統一脈的人對決,他們必會第一時間跟進,在各地設下大盤口。
秦銘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他反而問道:“現在宗師在外界還活躍嗎?”
三人知道他的意思,天地劇變,玉京炸了,夜墟臨世,先是祖師,而後輪到大宗師,身體都出現嚴重問題,他想了解宗師怎樣了。
徐晟道:“宗師的身體也漸漸出狀況了,都不怎麼露面了。”
秦銘點頭,這樣也好,他突然便覺得,這世間的危險級數減弱了幾分。
“銘哥心有底氣,目光都開始關注宗師了!”吳崢驚歎,這意味着,秦銘無懼小如來、崔沖和等人所帶來的威脅?
秦銘搖頭,道:“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輪到我輩,身體大概也會出現不好的變化,也許會淪爲凡人也說不定。”
徐晟對他很有信心,道:“我相信以小秦你的根底,哪怕所有人都身體衰敗,你也不會出事。”
兩日後,秦銘覺得形神歸一,完美契合,處在最好的狀態,便開始去閉關。
孟星海特意將自己的修行之地讓了出來,這是在數十米深的地下,絕對的寧靜與安全,不會有人貿然打擾。
秦銘將許願池取出,擺在地宮中,他此次在九霄之上着實收穫不小。
新榜許諾的獎勵,沒有遺漏,都如數給他了。
他能感覺到,新榜想有一番作爲,希冀選出絕頂奇才,爲玉京吸收新鮮血液,大概想重塑舊山河。
奈何,它遇到的阻力很大。
在天上時,秦銘清晰地捕捉到新榜的暮氣,頹唐之態,以及被人掣肘的困境,似有心殺敵,最後卻無力迴天。
新榜終究是一件器物,秦銘猜測,它曾被煉化,那些“舊山頭”或有支配它的法門與手段等。
那些遺老遺少,並不阻止它吸收奇才,但卻在關鍵領域堅定地安排他們自己的人。
這樣的話,玉京接納的新鮮血液,究竟會被認真培養成門面人物,還是會淪爲那些人的打手,那就不好說了。
秦銘很清楚,原本新榜要將那第三朵大道之花留給他,結果被那羣遺少搶先拿下,被那些“舊山頭”截胡了。
“算了,沒有那朵花,我也一樣可以勇猛精進!”他徹底清空思緒,心境慢慢恢復平和。
秦銘把玩巴掌高的黃羅蓋傘,隨後準備將它收進破布空間內。
傘面上浮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傳出模糊的波動,表達強烈的不滿:“你不是說,捆綁了那位白衣女子——天神,便會將我放在外面嗎?”
“臨時讓你休息下。”秦銘笑着迴應。
“我不需要休息!”顯然,萬神幡根本不願待在破布空間內,對那裡忌憚不已。
“我準備赤膊修行,你頂着一張妖嬈女子的面孔,好意思窺探我嗎。”秦銘說罷,堅定地將它塞進漆黑的空間內。
“本座什麼驚才絕豔的人沒見過,會窺探你?毛都沒長齊……”黃羅蓋傘縱有千般不願,也被隔絕在破布內部了。
目前,它對秦銘而言,可用,但卻不可信。
“它的死煞似乎真的很難融煉。”秦銘蹙眉,剛纔更進一步感受到了。
隨即他又展眉,道:“黑塔文明那位劍宗的路倒是可以借鑑。”
他仔細研究過,自身的血肉比之劍宗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可以誕生出神聖的劍道物質,完全契合他自身。
對於劍修來說,這必然是極盡輝煌的成就。
十種劍煞混融,一旦傳出去,足以震驚外界。
對秦銘自身來說,十聖煞混融,攻擊力必然會更爲可怕,其新生路前景將極其璀璨。
他盤坐在池中,決定從根本經開始,先斬盡隱患,確保自己的體系圓融,無任何瑕疵留下。
半日後,秦銘的腹部出現諸多血痕,而後噗的一聲裂開了。
他目露神芒,道:“將帛書法祖師都難住的問題,委實可怕,我還未到第六境,就已初露不好的徵兆。”
他共有兩部帛書法,其中一部爲家傳,另一部來自神廟,是昔日一位祖師所留,曾改良過了。
即便如此,秦銘極限運轉上百次後,身體局部還是被撕裂。
其實,正常的經文極限運轉超過百次,練功者身體也會出現問題,沒有人敢這樣瘋狂施爲。
秦銘不得不“吹毛求疵”,任何一點細微不可查的“遺憾”,將來都有可能會成爲潰堤的蟻穴。
“蒲貢那位聖賢是怎麼解決的?”他心有疑惑。
那位老前輩還真是了不得,練霸道的帛書法都能踏足第七境,以前雖然解體過,但此人立足地仙領域後並未再炸開。
“或許他融合的真經沒有那麼多?”秦銘思忖。
其實,依照神廟記載的改良的帛書法,秦銘前幾個境界都不會出問題,奈何,他現如今融煉的秘典、真經過多,也過於超綱。
故此,他現在便已發現細微的問題。
“砰!”
晚間,數百次高速運轉帛書法後,秦銘的胸部被撕裂,血染許願池,但他卻在笑,利用改命經探路,逐一在拆解未來的致命劫難。
深夜,秦銘的頭部滲血,頭蓋骨在咔咔作響。
他覺得離譜,細微隱患居然還沒有排查完。
“需要將經文加量,不止是新生路體系,還有仙路的真經、密教的根本法,也需融合進來,讓帛書法超越極限的統馭諸法。”
秦銘參悟玉書,領悟藍色大蜈蚣留下的金色鱗片上的根本法,接着又研究《極道金身》等,他拼命折騰自身,並不怕突然炸開。
如果讓外人看到,一定會非常不解,因爲無缺陷的功法縱然這樣極限運轉,最後也會出事。
“又發現了一處,還得再來!”
許願池都化作了血色,而秦銘一次又一次的作死,他幾乎算是從頭到腳碎裂過一次了,不過是分散開來進行的。
整整一天一夜過去,他還沒有出關,反而沉浸在當中,肉身和精神皆散發出靈性光輝,道韻流轉自然。
到了最後,他不再像是發光的璀璨驕陽,其形神漸漸平和,頗有些返璞歸真的味道。
兩天過去了,秦銘依舊在坐關。
外界,平靜被打破。
夜空中,電閃雷鳴,整片漆黑的天幕都被撕裂。
不止一地如此,而是全夜州皆有這種異象。
“發生了什麼?”普通人驚駭。
縱然是修士也都被驚到,蒼穹上,縱橫交錯,有一條條神鏈在交織,他們確定那並非閃電。
很快,九霄之上,有地仙下凡,降落在大地之上,告訴各條路的高層,即將封天!
“何意?”
“什麼,也會對地面的生靈有影響?關乎甚大!”
各條路的高層都被驚動,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一股風暴正在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