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頂上那黑裙女子的身影,於生等人都是一驚。
一個正常狀態的人!一個明顯與周圍這混亂癲狂環境格格不入的“清醒者”!
然而就在那山頂上的女子張了張嘴似乎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陰影卻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道陰影便已經洞穿了女子的身體,後者只來得及錯愕地回了下頭,便生機斷絕,身子歪倒在山上。
“哎……臥槽!”艾琳看到這一幕頓時一聲驚呼,“這開場不對吧?!”
於生則立刻一抓身邊的狐狸毛:“過去看看情況!”
胡狸拔腿便朝那座由無數扭曲建築和隆起的城市道路堆積而成的“山”上跑去。
下一秒,那座“山”便彷彿活了過來,堆積在其表面的建築和路面就如動盪不安的夢境般開始起伏蠕動,飛快地改變着自身的結構,胡狸嘗試在中途飛起,卻發現自己起飛的一瞬便莫名地鑽進了一座全封閉的“車庫”中,周圍的牆壁如熔蠟般不斷坍塌流淌,路面則破開了一個個大洞,她倉促間越過那些大洞,卻跑進了一條樓道————那樓道如階梯般斜向上延伸着,盡頭卻突然斷裂,一條怎麼也無法抵達的鏽蝕樓梯耷拉在對面的路口,而她腳下的路面則彷彿鬆散的磚塊堆積而成一般,開始劇烈搖晃。
胡狸錯愕地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向前一躍,卻發現身體失去了支撐,不管怎麼費勁都跳不起來,也飛不高,她驚險地越過了一座平躺在地面上的樓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座怪異的“山”坡上,眼前的道路無限向前方延伸着,兩側則堆滿了似是而非的建築物———都像空殼一般,空洞的門窗裡面是胡亂堆積的樓梯和走廊。
然而就在周圍的一切都迅速陷入這種“夢境中的無序”,在所有道路都即將坍塌的時候,一片飛快蔓延的蛛絲卻突兀地浮現在風雨中。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艾琳被周圍這混亂的夢境景象弄得一陣煩躁,毫不猶豫地擡手釋放出了她的“絲線”,這些漆黑而陰冷的線條就像活物般轉瞬鑽入雨幕,在這片由錯亂心智編織而成的區域裡迅猛擴張,而隨着蛛絲蔓延,那座動盪起伏的“山”也瞬間凝滯。
於生心中一動,下意識回頭看去。
他看到山腳下那些晃動的人形輪廓也在同一時間減少了大半。
而胡狸則趁着這個機會,眨眼間跨過山坡衝到了山頂。
在艾琳的蛛絲覆蓋之處,這座剛纔還看着彷彿高不可攀並且不斷向上“生長”的山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座小山包,體型龐大的九尾銀狐隨隨便便跑幾步就能跳到它的山頂,那些扭曲堆疊的建築和漫長的道路彷彿直接被“跳過”了,在胡狸身後變成一堆收縮起來的微縮背景。
許多古怪的巨大“柱子”佇立在山頂上,柱子環繞成了一圈,中間是一片極爲寬廣的、籠罩在昏暗中的空地。
於生第一時間沒有關注那片環繞起來的柱子,而是尋找着剛纔那個倒下去的黑裙女子。
他沒有找到。
風雨捲過山頂,剛纔那女子倒下之處卻只有一片被沖刷得乾乾淨淨的石頭。
於生皺了皺眉,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從遠而近的破空聲。
他猛然擡頭,卻看到剛纔死在山頂的那黑裙女子正手執利劍朝自己直撲過來,對方神色間一片冰冷,劍鋒之上閃爍着氤氳流光,周圍的風雨都彷彿避讓着這一劍的鋒芒,無需氣機驅散便紛紛向四周退散——
但下一秒,另一個如鬼魅般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露娜邁着如舞蹈般優雅的步伐,輕盈地越過雨幕,指尖刀鋒瞬間斬落那黑裙女子的劍勢,緊接着利刃便直取對方咽喉,黑裙女子被迫落在地上連連後退幾步,接着剛要重整旗鼓,便看到十二名黃銅騎士從雨幕中衝了出來,不講武德地衝上來一陣圍毆……
黑裙女子一退再退,神色間似乎有些恍惚,而就是這恍惚的瞬間,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便從後背刺穿了她的胸膛。
連露娜帶黃銅騎士們看到這一幕都愣了。
黑裙女子身子抽搐了一下,軟軟倒下,另一個和她容貌打扮一模一樣的女子站在她身後,慢慢抽回手中利劍,面無表情地在袖子上擦了擦,輕聲咕噥——
“第三十七個……”
黃銅騎士們身影消散在風雨中,露娜則第一時間回到於生身旁,警惕地看着那個正拎着劍站在不遠處的女子。
而剛剛被“殺死”的那個黑裙女子則在雨中漸漸化作--團蠕動的陰影,又如融化般流淌下來,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
於生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示意露娜退後, 同時目光落在了那名執劍女子身上,試探着問道:“……你就是玄澈提起的‘墨染城主’?”
墨染擡起頭,在雨中眯着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羣……奇裝異服的怪人。
九尾銀狐(兩輛車那麼大),打扮像是繁星侍女的“修女”,看着像普通人但怎麼也看不出底細的男性人類,還有個尺寸很小表情卻很拽的人偶。
特徵鮮明。
“我是,”她點了點頭,緊接着又擡手指了指那些巨大柱子的方向,“這邊還有一個人,應該是你們朋友。”
於生怔了一下,結果一扭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一根柱子後面探出腦袋,滿臉緊張地跟自己打招呼:“於哥!哎你們可算出現了……”
“大侄子!”艾琳驚訝地看着對方,“你怎麼在這兒?!”
“啊這……”鄭直嘴角抖了一下,“這說來話長……”
說話間墨染便走了過來,她的目光在於生等人和鄭直之間掃過,微微點頭:“看來這果然是你們朋友————他向我描述了你們的模樣,說得倒是挺準確。”
於生眨眨眼,擡手指着鄭直:“他這是……”
“他在城中閒逛,招惹了一羣遊蕩的‘影子’追在身後,慌不擇路跑到了這附近,”墨染語氣有些微妙,似帶着三分感慨七分困惑和九十分的“這事兒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的疲憊,“莫問細節,我被困在這座‘山’上,原本幫不上忙,更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在全無戰力的情況下一路跑過來的……我只看到他不知怎的就直接從山腳一路跑了上來,又躲過了山頂附近我那些‘心魔’的絞殺,之後我纔有機會把他護在了陣中。”
聽着墨染的講述,於生幾人的視線已經不由得落在了鄭直身上————後者卻只是尷尬地撓了撓頭髮,看着於生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我不久前還在酒店房間裡呢,然後朝窗外看了一眼,就看到城邊上的一座精煉塔突然長滿了水晶,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人已經被困在城裡了……”
大侄子話音未落,於生已經瞪大了眼睛:“等會!你說你看到城邊上的一座精煉塔突然長滿了水晶?!”
鄭直:“啊,對啊。灰白色兒的,跟樹枝似的,城裡好像也都有————但我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環境就全亂了,連元昊真人也不見了。”
於生跟艾琳頓時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神裡看出了保底兩百字的感嘆之情。
“所以你果然就是‘擊穿點’!”於生扭頭看向鄭直,覺得這事兒離譜但想了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然後就不由得感慨,“你這……是真命大。”
“我覺得這事兒從命大的角度已經不太好解釋了……多少得沾點靈能,”艾琳一邊說着,一邊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不遠處的大侄子,嘖嘖稱奇,“看穿了‘衍星體’製造的認知屏障,雖然只有一瞬間———但結結實實地在屏障上穿了個孔,然後被扔進這片‘噩夢邊境’裡活到現在……”
說到這她頓了頓,小臉都皺巴起來:“不是,那些遊蕩的‘影子’先不說,畢竟我們也沒招惹那些玩意兒,也不知道他們追你幹什麼————你是怎麼能躲過墨染說的那些‘心魔’的?C型扣都跟那玩意兒打得有來有回……”
鄭直一攤手:“我不道啊,反正她們追我我就躲,她們就不追了———我這戰鬥力你們是知道的,我甚至都沒轉正……”
於生聽得目瞪口呆,最後也只能心底感嘆一聲————這貨實習期隨便幾天的經歷就已經是多少傳奇調查員的一輩子了,真不敢想他轉正了得是啥光景
而與此同時,墨染則只是默默聽着於生等人的交流,聽着他們說什麼“擊穿點”、“衍星體”、“認知屏障”之類的事情,此刻才忽然皺眉打破沉默:“所以,你們果然知道些情況……能否告訴我,墨城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我只是一個恍惚,這座城便成了這番模樣?”
於生定定地看了墨染幾秒,而後略一斟酌,才慢慢開口:“不是墨城————而是整個戍寂。你們這顆星球,都已經被一個名叫‘衍星體’的晦暗天使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