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弟子的報告，元鶴真人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什麼?”
而這時候於生還在尋思“一根兒妖怪”是啥玩意兒——反應了兩秒鐘他腦海裡才把一條神經病蛇跟這個詞對上號……
緊接着，前來彙報的弟子便飛快說了一下鎮魔塔底的情況——說到一半的時候旁邊的元靈就已經待不住了：“噩兆遊星忽然發狂？我們速速過去！”
話音剛落他又想起什麼，趕緊扭頭對於生拱了拱手：“咳，鎮魔塔中突發變故，我得過去看看，實在……”
“沒事沒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於生不等對方說完就擺了擺手，“正好有些事情我也想去跟那個‘噩兆遊星’聊聊。
元靈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便擡手掐訣準備騰雲而起。
結果他手剛擡到一半就看見對面的於生隨手拉開了一扇門，門對面是鎮魔塔……
“……我把你這手給忘了，”元靈怔了怔，拍拍巴掌，“也好，還是這樣快，咱們快去！”
鎮魔塔底，直通地脈涌泉的巨大地窟中流光四溢，地底岩漿散發出的赤紅光輝和周圍地脈流淌時散發出的幽幽靈光交相輝映，位於脈流中心的巨大平臺上空仍然殘留着些許動盪不安的雷光，但平臺周圍的鎮魔石柱已經重歸安靜——在石柱之間，縱橫交錯的符文鎖鏈緊緊束縛着那帶有駭人面孔的巨大石球，後者毫無動靜，彷彿正陷入沉睡。
剛一來到這地方，於生就注意到了空氣中殘留的細微電芒，一扭頭，便看到胡狸整個人都毛茸茸的————妖狐少女的尾巴和耳朵都因靜電而蓬鬆了起來，她還好奇地把一條尾巴從身後拽了過來在手裡搓搓，頓時噼啪作響。
電火花映亮了狐狸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她開心地把尾巴蹭到於生胳膊上：“恩公！有靜電哎！”
於生瞬間就被電得一抽，趕緊往後退：“停停停！你離我遠點———你跟露娜走一塊。”
露娜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於生隨口解釋：“你鐵殼子，渾身接地……”
露娜點點頭：“嗯，對。”
胡狸則訕訕地收起了尾巴，又把一條尾巴耷拉在地上充當地線，緊接着便抽了抽鼻子：“什麼味兒？”
“糊味。”於生嘆了口氣，擡手指着平臺邊緣附近。
一條直挺挺的大蛇正毫無意識地躺在兩根鎮魔石柱之間，幾名守塔弟子帶着緊張不安的神色守在其附近，那大蛇正是被雷劈暈過去的蛇姬——現在她的幾個腦袋之間還偶爾有電光亮起，身體時不時抽搐兩下，鱗片焦黑中散發着烤肉的香氣。
也幸虧她是大妖，慘成這樣竟然也只是暈了過去。
元鶴真人表情微妙地走上前，讓弟子們暫且離去，然後彎腰檢查了一下蛇姬的狀況，終於稍稍鬆了口氣：“還好，皮外傷，就是有幾道雷劈在了腦袋上，所以才暈過去的。”
艾琳坐在於生肩膀上：“哪個腦袋？”
“人腦袋，”元鶴真人隨口說道，“她主要靠這個腦袋思考問題……雖然她平常的思考亂七八糟的。”
他這邊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蛇姬便好像是聽到了聲音，身體微微一抽，這大妖便努力睜開了眼睛，氣息微弱：“元鶴老賊……你TM的……”
元鶴真人瞬間就往後退了兩步，旁邊元靈只能硬着頭皮上前開口：“蛇姬，到底發生何事？”
“何事……你們這幫雜毛老道還好意思問！”蛇姬的人首瞪大了眼睛，但身體還因爲痙攣而直挺挺地僵在原地，那語氣簡直像要哭出來，“你們TM的給那球喂shi，一餵它就應激，它一應激我就挨雷劈，我一挨雷劈我就罵街，我一罵街它就罵我，它一罵我就會吃到shi，它一吃shi它就應激，它一應激……”
蛇姬顯然是受了大委屈，這一開口就噼裡啪啦停不下來，旁邊元靈只能趕緊打斷：“停停停！好的老夫已經完全明白了，你不用描述這麼詳細。”
艾琳戳了戳於生的腦袋：“哎哎，於生，這根兒姐們說話比我還糙呢啊。”
於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卡在了支氣管裡，滿肚子槽也吐不出來——好消息是他也大概聽明白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了……
這時候元昊則把注意力放在了平臺中央那顆一動不動的巨大石球上。
“……噩兆遊星這些年來一向老實，爲何今日會突然躁動起來？甚至還引發了鎮魔大陣的壓制，”老帥比眉頭微皺，轉頭看向大蛇，“蛇姬，噩兆遊星發狂之前都說什麼了？最近幾天它又有何異樣?”
“它神神叨叨的，我哪知道，”蛇姬立刻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但緊接着就看到元昊從袖子裡摸出塊板磚來，便瞬間發揮了蛇類生物能屈能伸的本事，“我，我就聽它前幾天一直說太虛靈樞要有滅頂之災，然後剛纔忽然它就情緒崩了，說什麼噩兆消弭了，不可能啥啥的，還有……哦，還有‘只有噩兆女神纔有資格’什麼的，它還說自己被拋棄了——我真聽不懂哎！”
於生在旁邊聽着，下意識嘀咕起來：“滅頂之災……噩兆女神?”
他擡起頭，正好迎上了元靈真人凝重的視線。
“噩兆遊星有一定程度上預測災禍的本事，它說的‘滅頂之災’倒是不難聯想，多半便是這次‘衍星體’之災，”元靈真人沉聲開口，“但……‘噩兆女神’是何意我便不知道了，過去從未聽它提起過這番名號。”
於生又看向見多識廣的元昊真人，結果對方也搖搖頭：“我也不曾聽說過。”
“反正聽上去就不是什麼好鳥，”艾琳坐在於生肩膀上，一邊搖晃着腦袋一邊前後晃着身體在那嘀嘀咕咕，“還叫‘女神’，肯定也是個邪神。”
“別亂動，再晃又掉下去，”於生伸手扶住了晃來晃去的小人偶，同時目光看着元靈，神色間若有所思，“噩兆女神’這個名號先不說，關鍵是……噩兆遊星這麼個‘球’，它還會有‘信仰’的？！”
“……這確實令人生疑。”元靈眉頭緊鎖，一邊嘀咕着一邊邁步來到了平臺中心，仰頭看着那駭人的“石球”。
有着可怖面孔的石球被鎖鏈緊緊束縛在地上，似乎已經因爲之前的鎮魔大陣反噬而陷入沉睡，灰白色的球殼上還殘留着被仙雷劈過之後的赤紅灼痕。
對元靈真人的靠近，噩兆遊星沒有任何反應。
於生也扛着艾琳來到了石球旁邊，倆人一塊仰頭看着這玩意兒。
小人偶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冒出一句：“想象不出來在這麼個球的視角里的‘女神’是啥樣……該不會也是個球吧?”
“可能是粉色的。”胡狸也溜達過來，煞有介事地分析。
“我喜歡黑色，”艾琳插着腰，“黑色顯得神秘！”
於生沒有參與這毫無營養的討論，只是在默默尋思片刻之後忽然走上前去，擡起了手。
艾琳瞬間驚了：“啊，於生你要幹啥?！”
“發揮傳統藝能唄。”於生頭也不擡。
下一秒，一道黑影唰一下子就閃了過來，手起刀落。
於生愣了一下，扭頭看着正優雅地收起指尖刀鋒俏立在旁的聖女小姐：“……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露娜慢吞吞的：“騎士，要與主君，心意相通。”
於生想提醒一下聖女小姐“心意相通”這詞兒不是這麼用的，但還沒開口就發現手上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只能趕緊把話咽回去，先把手摁在了噩兆遊星的外殼上，同時集中注意力控制着血液的滲透與連接。
——其實他也不確定這麼搞會有什麼用，畢竟噩兆遊星這玩意兒看着就邪門得很，不像人不像實體更不像天使，天知道給它抹點血會怎樣，但於生有一點好，那就是他“試一試”的時候從來都不考慮那麼多有的沒的，往心大點說，也就是這玩意兒看着就是石頭，否則他高低要從對方身上刮點渣下來嚐嚐鹹淡……
此前噩兆遊星是活躍狀態，看着就不像會老實配合的，於生也沒好意思下手，這時候對方都暈過去了，他當然不會放過這“試一試”的機會。
血液幾乎瞬間便被石球吸收進了體內。
於生表情微怔，眨了眨眼。
吸收的速度極快，甚至都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感覺上與其說是血液在“滲透”和“浸染”這怪物，倒不如說是噩兆遊星主動把血液都吸了進去。
“……啥玩意兒啊，”艾琳都嚇了一跳，眨巴着眼睛嘀嘀咕咕，“往常第一次接觸的目標不都是慢慢往裡滲麼？”
於生也皺着眉，片刻遲疑之後再次將手掌按在了噩兆遊星的外殼上，同時微微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感覺到血液的連接被建立起來——卻直接“看”到了一片混混沌沌的帷幕。
那帷幕彷彿是由無數細密的網紗層層重疊構建，很近，卻又無法觸碰，很遠，卻又彷彿就籠罩在眼前，帷幕深處又有某種龐大的東西在緩緩移動，有驚怖的幻影出現在遠方，划動着長長的肢體，攪動着混沌的邊緣。
他嘗試着向前伸出手——但下一秒，艾琳的聲音就直接把他“拉”了出來。
“你叫我幹啥？”肩膀上的小人偶瞪着猩紅的雙眼，疑惑地投來視線。
於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