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理解似地點了點頭,“那白小姐介意現在跟我們去看一眼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可以。”
齊銘領着我穿過人羣和警戒線,屍體仍然倒在原來的地方,只是蓋了一塊白布。
燈光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看着那些被鮮血染紅的草,胃裡泛起一陣噁心。
“白小姐,別害怕。”齊銘安慰了我一句,然後掀開了蓋在屍體頭部的白布。
說起來平日裡屍體我也見得多了,雖然大多都是泡在福爾馬林裡經過處理的,但是總歸都是死人,所以我在發現屍體的一瞬間,並沒有平常人那麼害怕。
只是眼前這具屍體的主人,竟是不久之前才與我有過一場衝突的樑音!
原本一向濃妝豔抹的臉,此刻卻脂粉未施,蒼白的面孔毫無血色,也許是因爲後腦勺着地的緣故,死相倒不算慘烈。
“白小姐,你認識她麼?”
“當然認識,是我一個班的同學,她叫樑音。”
齊銘點了點頭,將白布蓋回去,“據法醫初步鑑定,死亡時間在晚上7點至9點之間。”
我拿起手機看了看,現在是晚上10點半。
“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6點,我們最後下最後一節實驗課。”我說,“對了,晚上我們班本來在開班會,那時候並沒有留意她在不在。”
齊銘又問了一些關於樑音的問題,我都據實相告,卻並沒有坦言我和樑音關係不好這個事實,只是說因爲不常在學校,所以並沒有太多交集。
“她是自殺麼?”我問了一句。
齊銘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慮,安慰道:“目前沒有發現有其他致命外傷,初步判定應該屬於自殺。”
我有些遲疑地點點頭,雖然我並不覺得樑音像是那種會自殺的人,因爲以我跟她僅有的接觸來看,她的性格並不屬於膽小懦弱那一型,何況今天早上還跟我單方面的吵了一架,這樣有鬥志的人,會自殺?
盤問結束後,我正打算離開之時,突然在人羣之外看見了夏未的一閃而過的臉。
他來幹什麼?
這個人怎麼也不像那種喜歡看八卦湊熱鬧的人。我想也沒想,就推開擁擠的人羣追了過去。
他腿長腳步又快,我小跑了半天才追上他,氣喘吁吁地攔在他前面,有點氣急敗壞:“你走這麼快乾嘛,心虛麼?”
他涼涼的視線投在我的臉上,“你是誰?”
我瞬間瞠目結舌,反應過來後又有點氣憤:“我叫白綾,是你的同班同學!”
“哦。”
“我一個小時之前還在路上攔過你,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我有點不敢置信。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半響才說了句:“沒有。”
“你這人不會腦子有問題吧?”
“沒有。”
還是兩個字來回答我!
我有點氣惱,又忍不住想笑,臉上的表情頓時有點扭曲:“算了,跟你說不清,你來這裡幹什麼?”
“大家都來了。”他說的理所當然。
我一時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這人真尼瑪是個話題終結者,就知道裝深沉!
“那現在大家都還在圍觀,你怎麼就走了?”
“宿舍要關門了。”他說。
我再次無語,宿舍11點關門,從這裡走到男生宿舍樓大概要20分鐘,真的聽起來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你再攔着我,我就趕不上宿舍門禁了。”他看了我一眼,繞開我繼續走。
“喂,我叫白綾,你要是再敢忘記我你就死定了!”我衝着他的背影大喊。
喜聞樂見,他連個白眼都沒有施捨給我,我瞬間覺得這種站在路邊衝着一個素不相識的男生大喊大叫的行爲傻透了。何況這個男生還是個帥哥。
完了,明天我就要淪爲校BBS花癡典範了!這種瑪麗蘇言情小白文即視感……
我垂頭喪氣地往回走,手機卻震動起來。“喂,阿夢?”
“你怎麼樣了,報警沒有?”阿夢急吼吼地嚷着。
我:“沒事,警察已經過來了,正在調查呢。”
“到底什麼情況啊,要不要我來學校陪你?”
“別,您老就在家裡好好歇着吧。”我說,“死的是我們班一個女生,應該是跳樓自殺。”
阿夢倒吸了一口冷氣:“天哪,爲情自殺?”
“誰知道,我跟她關係不太好,還好是自殺,如果是他殺,估計我就要成嫌疑人了。”我苦笑。
阿夢沉默了一下沒說話。
我又說:“不過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畢竟以前也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早上還跟她吵了一架。”
“誒,你節哀,人死不能復生。”
我無視她,腦海裡浮現那一地的鮮血,那種強烈的不適感再次洶涌而來:“我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
“我有一種感覺,我好像早就預感到她要死了一樣。”我回憶起白天眼前閃過的那一些凌亂的畫面。
阿夢又是一陣沉默,“你還在爲那件事情耿耿於懷?”
“不是我耿耿於懷,我是真的有那種感覺。”我抓緊手機,“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真的看見她屍體的時候,那種感覺就突然變得很強烈。”
“世界上這麼多人,難道你還能每個都預測到不成?”阿夢的聲音有點啞,“你突然這樣我很害怕啊。”
“我也覺得我有點神經了。不喜歡那樣的感覺!”我低聲道,“餘季到現在也沒有消息,電話打不通,人也沒有消息,不然你明天陪我去他家看看?”
“幹嘛非要拉上我。”阿夢也怵餘季他媽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媽那樣,估計還沒進門我就得被轟出來,拉個人好歹還給點面子。”
“不至於吧,好歹書香門第。”
“絕對至於!”
我好說歹說才勸服阿夢,掛了電話身心俱疲地回到宿舍,原本圍堵的人羣已經散去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外面喧譁的人聲吵醒,洗漱完出來上課,才發現路上到處都有人在議論樑音自殺的事情。
學校最終還是沒有控制好輿論的走向,樑音平日裡比較高調,在整個學校的知名度都比較大。
“阿綾,昨天是你最先發現她跳樓的吧?”葉思琪拽着我,眼睛裡閃爍着既八卦又恐懼的光,“你說,她死了會不會來找我索命啊?”
“你靈異小說看多了吧。”我無語,“她就算自殺也跟你沒有關係好吧。”
“那她爲什麼想不開?”
“我怎麼知道。”
葉思琪還是不肯放過我,拉着我嘀嘀咕咕:“聽說這件事情整個學校都傳遍了,學校這次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差了,連外系知道了。”
我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在故意從中作梗啊?”葉思琪故作沉思狀。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事情太突然,看見的人太多了。”我沒太在意她的話,卻突然想到什麼,問她:“昨天警察是從哪扇門進來的?”
“南門吧。”葉思琪說,“畢竟離女寢最近。”
“那就是說不會經過男生宿舍那邊?”
“對啊,男寢那邊的人應該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吧。”
我抿了抿脣,夏未果然是在說謊,什麼看見大家都來了所以也就跟過來了,都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虧我當時腦子被糊住了居然沒聽出漏洞!
想到這裡,我的頭一轉,看向坐在最後一排低着頭,一臉冷漠好像把全世界都當成空氣的某人,眯了眯眼,腦子裡靈光一現,實在很難想象,像他這種貌似有社交障礙的人,是怎麼適應集體生活的。
夏未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突然小弧度地擡起了頭,我趕緊移開了目光,省得被他逮個正着。
“阿綾,你幹嘛這麼笑,有點瘮人。”葉思琪扯了扯我的衣袖,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
“你覺得夏未這個人怎麼樣?”我問她。
“啊,好帥!”她雙手捧臉做花癡狀。
“你不覺得他很冷淡麼?”我說,“一點都沒有同學愛,轉學生未必都這麼拽?”
葉思琪:“也是啦,我早上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沒理我,好傷心。不過這也許是人家特有的小堅持吧,這麼看好像更帥了!”
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沒忍心打擊她的少女心。
“對了,今天餘季還是沒有來上課呢,全校兩大帥哥居然都聚集在我們班,然而都沒能見上一面,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王不見王?”
我沒搭理她,只說:“我現在還聯繫不上他,中午我想去他家看看。”
葉思琪驚訝地張了張嘴,“連你都聯繫不上啊,別是出了什麼事吧?”
“應該不會,要是出事了他家裡人早就找到學校來了,輔導員那邊也沒有消息。”我說,“雖然很難得,不過幾天不來上課的也大有人在吧。”
“也是。”
雖然這麼說,我還是有點不安,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有點應接不暇,於是對於餘季的關心反倒滯後了,難怪阿夢說我這個女友實在太不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