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丞嘴角含着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說道：“江指揮使莫要覺得老夫是窮途末路，故才即便不合事宜，亦要孤注一擲。爲了這一天，老夫早已準備萬全，只是沒想到那陸沉竟先一步察覺，險些壞了老夫的大事。不過饒是如此，老夫也有七成的把握，讓這位定遠侯死無葬身之地！”
江沖訝然道：“首輔大人竟有如此高的把握？七成……餘下三成呢？”
方丞看着江沖，說道：“自然是在江指揮使你的身上，只要你願傾囊相助，陸沉絕難逃過此一劫。”
江沖肅然道：“下官能做些什麼？”
方丞目光又望向窗外，眸光閃爍，道：“當初江指揮使死參錢謹，如果老夫所料不錯的話，這件事的背後，恐怕還有那位陸侯爺的影子吧。”
江沖一震，漠然半晌後，苦笑道：“首輔大人果然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
方丞猛然轉身，目光銳利，仿若利劍，“老夫想要你將這件事公之於衆！在陛下的面前，揭發陸沉，錢謹之死，其實是陸沉栽贓構陷！”
江沖更驚，他遲疑了。
錢謹在文帝的心中是何等地位，他作爲當初錢謹手底下的頭號鷹犬，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如若讓文帝知道，錢謹是冤枉的，至少在對文帝忠心這一點上是冤枉的，是他和陸沉合謀陷害，陸沉固然沒有好果子吃，可他也休想逃得干係。
這根本就是玉石俱焚的招數。
他做夢都想取陸沉的地位而代之，可並不意味着他想和陸沉同歸於盡。
“首輔大人恐怕正是因爲猜到了錢謹倒臺，是我與陸沉合謀陷害，方纔找上下官的吧？”江沖一瞬間恍然大悟。
方丞搖頭道：“老夫也只是猜測，不敢斷言，與江指揮使合作是真心實意，即使沒有這檔子事，老夫也會找上你，因爲放眼這大齊上下，想要陸沉死的人數不勝數，可真正被他威脅到利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夫，再一個就是你！”
江沖搖頭道：“我若站出來將當初陷害錢謹的實情說出來，陸沉會不會有事，下官不知道，但下官可以確定的是，我這顆腦袋，一定保不住。”
方丞走到江沖身邊，若有其意地拍了拍這個鎮撫司指揮使的肩膀，說道：“做任何事都是有風險的，但往往付出的越多，收穫的也就越多。如果扳倒陸沉那麼容易，老夫又何必找上江指揮使你。陛下對錢謹是何等的感情，你知我知，天下人都知道，如果讓陛下知道錢謹竟是被栽贓陷害，而幕後的主使便是陸沉，老夫可以肯定，陸沉即使眼下榮寵無二，亦必死無疑！至於江指揮使你……”
江沖擡頭看向方丞。
方丞負手說道：“雖然老夫不知江指揮使你當初是怎樣與那位陸侯爺密謀的，但如今既然是要咬陸沉一口，難道還要照實情說嗎？你完全可以將一切都推到陸沉身上，說你是被陸沉所矇蔽，畢竟當初你控告的許多罪名，可不是真的冤枉了錢謹，你只不過是被利用了而已，而陸沉，纔是幕後黑手，其心可誅！”
江沖暗暗倒吸一口涼氣，薑還是老的辣，這位內閣首輔，也是個內心險惡的人物啊。
“首輔大人也知道錢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算信了下官是被利用，可也沒準惱羞成怒之下，砍了下官這顆腦袋。”
江沖還是不肯爽快答應。
他還是頗爲愛惜他自己這顆腦袋的，就算是想要賣出去，怎麼也得賣個好價錢不是？
方丞對價碼絕口不提，他可不會傻乎乎的就去和陸沉同歸於盡。
方丞何等老奸巨猾之人，豈能看不出江沖的心思，當即淡然一笑，說道：“你放心，老夫可以向你保證，到時一定會站出來替你說話，保你性命無憂。”
江沖似笑非笑道：“就算下官這顆腦袋保住了，可被陛下所惡，仕途只怕也就到此爲止了，下官一點好處沒撈着，反而爲了扳倒陸沉而栽了，這買賣怎麼算，怎麼不划算啊。”
方丞道：“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性命尚在，就不怕不能捲土重來。當初江指揮使你死參錢謹，錢謹倒了，你亦被髮配邊關，不過到頭來不還是回來了，哦？老夫想起來了，記得江指揮使你能重返朝堂，那位陸侯爺可是出了大力的，老夫也可以向你保證，就算你被黜落，老夫也一定會拼盡全力，保你回來。”
江沖笑了笑，說道：“有首輔大人您這句話，下官就安心了，只是……”
方丞話只聽一半，便知江沖用意，淡淡道：“老夫自然不會讓江指揮使你做賠本的買賣，陸沉一倒，老夫受益最大，而江指揮使你出這麼大的力，自然也會得到相應的報酬。”
他驀地正色道：“老夫向你保證，只要陸沉倒了，將來大齊朝堂，老夫第一，你江指揮使，就是第二！”
江沖再無顧慮，哈哈笑道：“能爲首輔大人鞍前馬後，是下官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又怎敢言報酬二字！不過首輔大人既然如此看中下官，下官也可以向首輔大人保證，下官定不遺餘力，與首輔大人合力扳倒陸沉！”
方丞蒼老的面容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江指揮使願傾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江沖肅然道：“首輔大人準備何時起事？”
“自然是越快越好。”方丞說道：“得趕在那位陸侯爺查出老夫之前，阻止他繼續查案，明日朝會，老夫便會對陸沉發難！”
江沖道：“下官也在……”
方丞斷然道：“不！先上開胃小菜，如若撐不死陸沉，你再出面也不遲。”
江沖奇道：“下官能否知道，首輔大人都爲陸沉準備了什麼開胃菜麼？”
方丞神色變得淡然下去，雙手攏在袖口裡，明明樸實的像是個德高長者，可臉上卻偏偏露出滲人地冷笑，“到了明日朝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