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說話的,是誰?”
林安的聲音仿若要結冰。
“隊長!”
幾聲驚叫,人羣裡空出一個缺口,半邊身體裹着白霜的大漢在地上痛嚎,半隻手臂掉落在地上,血淋淋一片。
幾個人將他按在地上,飛快止血療傷,一個法師飛快施術,旁邊圍成一圈的人冷眼旁觀,不少臉上隱隱出現幸災樂禍的表情,遠遠和中間的人拉開距離。
還有幾個擋在林安與圈子之間,怒目而視。
薩林臉色難看。
林安先發制人把他推到一個不得不選擇的路上,固然他是想要示好林安並且拉攏同盟,畢竟林安的人也不少,以同盟的實力,在這上百人裡也能成爲一小股力量。
不過他卻沒想過要爲這拉攏付出太大的代價,假如有人阻止,他大可以扯皮一下再出讓一些利益,反正林安的人身上的東西又不是他的,沒必要爲此惹衆怒。
況且林安的人太強的話,也讓人忌憚。
他之前對她有所示好,林安只有有幾分顧忌,就不會敢得罪他這個現成的同盟,說不定還能把林安的人收進來——
有這批生力軍,他的團隊差不多能一躍成爲百人中最強,這好處,可比趁這些人昏迷去摸走他們身上的兵器補給要大多了。
但林安的舉動,沒有給他選擇,她此舉是在挑戰所有人之前立下的規矩,如果被以犯衆怒爲藉口攻擊,相信其他人不會介意順便收拾了他的隊伍的。
眼下,只有和林安一起擺出強硬的姿態,震懾其他蠢蠢欲動的隊伍,讓他們顧忌損傷實力而不敢動手,只要能拖上一段時間。等林安的人醒來,局勢就能逆轉。
一瞬間理清局勢,薩林當即一揮手,他的隊員馬上心領神會,武者擋到最前列,法師則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人多勢衆的樣子,隱隱把對方壓了下去。
氣氛繃緊,大戰即起,旁觀的人馬上一陣騷動,連連後退。尤其是離得最近的人。急急向後,誰也不願因站得太近而遭受誤傷。
場面一片擾攘,雜亂的人聲使得緊繃的氣氛都退散了不少。
對面人數本就少些而且又失去了主心骨的隊伍。因爲要空出場地,上百人離他們而去。
雖然這上百人本就不是他們自己人,但其他人的避之不及的模樣,多少對他們有影響,彷彿失去了屏障被孤立一樣。整個隊伍氣勢頓時一泄如注,有人眼中就露出了怯意。
薩林一怔,沒想到情況就這樣急轉直下,己方不費吹灰之力就佔了上風,心裡一喜:就這樣的場面看來,是不會真正動手了。
但轉念。他又想到林安之前的舉動:是不是因爲預料到這點,她纔有恃無恐?
林安這時站得比他靠前,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一隻瑩潤小巧的耳廓以及弧線優雅完美的側臉。
這時林安的注意力卻沒放在對面,反而在注意那些退散了的人羣:人都有自保本能,尤其是這羣人各自抱團不是一條心的時候,衆人的反應就如同她的預料。
按照現在的局勢,打是打不起來的。而且馬上就該有人出來攪局了——如果那些人還想分杯羹,不讓薩林獨佔大便宜的話。
“這位……安法師。出手未免太過狠辣了吧!”
“不錯,都是法師塔出來的人,這樣的辣手實在讓人心寒!”
果不其然,這羣人裡不乏頭腦轉得快的聰明人,隨着有人出聲,人羣陸陸續續走出三四人,而且從他們身後逐漸涇渭分明的隊伍看,這幾人連同薩林一起,就是之前這百人中能話事的幾個隊長級人物了。
兩道霜凍射線激射在兩個走得最前似乎要靠近的隊長腳前,迫得對方齊齊停下了腳步。
林安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這種時候,薩林卻彷彿心有靈犀起來,哈哈一笑道:
“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幾位想要插手不是不行,不過,這位安法師還不太瞭解我們這裡的情況,有什麼誤傷的話,請自己負責。”
幾人臉上亦青亦白,面對林安,他們確實有幾分摸不着深淺,偏偏她的舉動強硬到極致,一言不合立即動手,再加上薩林在旁邊軟中帶硬的扮紅臉,擠兌得他們進退不得。
“哼,你倒是想得好,那我們之前的約定怎麼說?”
“約定?你是說共同平分新來的人的裝備的約定?”薩林有幾分驚訝地說,“你確定,安法師的隊伍是在這個約定範圍內的?”
衆人的臉色都有幾分不好。
他們的約定爲了削弱新來的人而增強自己競爭力,因爲他們已經多少對上層引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有所瞭解了,都不願爲自己增加競爭者,減少他們出線的概率,因此不約而同地默認了這一約定,畢竟其他人也有類似目的。
但這個約定畢竟是見不得光的,說出去也招人怨恨,如果不是他們幾個來得早,統合了先來所有人,讓後來者翻不起浪,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形成這樣的局面:
後來的人裡也是有精英和高手的,如果不是他們人多勢衆,裝備又被掠走,哪會那麼容易屈服。
“……薩林,你真要帶頭壞規矩?”那幾個隊長的其中一人,臉色難看地問。
這是沉默許久的林安聽完了他們對話中的情報,已經基本明白眼前的人是一羣什麼貨色,終於開口:
“一羣領着羊羔就自以爲是老虎的蠢貨,真是丟盡了法師塔的臉!”
林安冷笑着,開口就是羣嘲,根本不顧衆人臉色大變,連同薩林臉色都僵了僵,不過他終究能屈能伸,以利益爲先,臉上基本沒多大變化。
“你們只要動了我的隊友一分,除非你們敢全部殺死我們,否則,我們不死不休!”
一語既出,幾個隊長連同他們的親信都臉色大變,林安的目光像鋼刀刮過他們的臉皮,彷彿暗示會將他們的面孔牢牢記住,以俟報復。
而林安的威脅也足夠有效,因爲他們確實不敢在衆目睽睽下殺死對方,畢竟出現在這裡的人,大多不是普通人——要麼是法師塔看好的後進,要麼和法師塔內部人員或家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況且,這裡很可能是法師塔的試煉地,不會允許他們內鬥到出現大規模死傷的地步,就是看林安和她的隊友的實力,也能猜到他們背景實力不一般,不能輕易得罪。
之所以他們敢明目張膽地去搜刮後來者的裝備,一是因爲聯合了大部分人,大家同流合污,法不責衆而有恃無恐,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估測這樣的行爲,應該是在法師塔容忍的底線範圍之內的。
——雖然大部分人事前一無所知,但還是有一些事先得到過暗示和告誡,否則先來的人也不知內情,哪會無事生非去做那麼多事,還冒着得罪不少人的代價。
“說得好!”
一陣掌聲響起,一個男法師站了出來,身後跟着幾個人,人人都兩手空空,只着一身布袍,身上或多或少帶着傷,顯然裝備都被搜刮走了。
“這段時間我聽過的話裡,就屬安法師的話最讓人愉快,令人佩服!可惜我當時沒有像您一樣的實力,自己的東西被趁人之危奪走後也沒有這樣的勇氣,使得我的隊友受了不小損失,都是我這個隊長的失職!”
林安面無表情地看那人一眼。
她原本已經準備好,會有人藉機跳出來,藉着她的大旗來組織反抗那幾個隊長的橫行霸道,因爲從薩林他們的對話看,在她之前的受害者可不少。
卻沒想到這些人這麼孬種,不但沒人跳出來就算了,現在出來的這個,似乎也不是要藉機反抗的,倒讓林安對那幾個隊長更重視了幾分——
很顯然,他們肯定是大有來頭和背景,不然單憑先期人多的優勢,還不至於能把那麼多受害者震懾得不敢動彈。
那麼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薩林是什麼身份?
在他們眼裡,她又是什麼身份?
“啊!是裴迪南家的斯考特和阿爾弗雷德大師的弟子邦妮!他們竟然在這個隊伍裡!”有人驚叫了一聲,打破了僵持的氣氛,也引走了衆人的注意力。
衆人注意力轉移了一下,但沒人敢跨越雷池一步,畢竟還有擋在面前虎視眈眈的林安,只用若有似無的目光在她的臉上移動。
“是邦妮?”卻有一人走了出來,金髮碧眼,氣質優雅,手中握着一支半人高的法杖,頂端紅色的晶石奪人眼目,“原來都是自己人,沒想到一來就發生衝突,倒是產生了誤會!”
林安有幾分詫異。
這人是從那幾夥人中的一夥裡走出,卻不是之前出頭的、讓林安以爲是隊長的四人之一,但看那個“隊長”的模樣,好似新現身的那人地位更高的樣子。
但轉念一想,林安就明白了:無非是憑恃出身卻又珍惜羽毛,拿一塊擋箭牌放到前頭去吸引敵意和火力的那類上層階級的把戲——
這麼一分析,林安倒有點頭疼:無論法師塔上層想做什麼,神神秘秘裝神弄鬼的,這裡面的利益肯定頗大——這水,也真是夠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