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而密的腳步在林間飛快穿梭。
林安三人呈蛇形,由雪莉爾開路,用快而穩定的速度在奔跑,身上都帶着風系法術的波動——用卷軸釋放的輕身術是一級法術,因爲越級使用,所形成的魔力迴路並不圓轉完美,否則他們的奔跑,甚至不會製造出明顯聲響。
三人身上都被加持了無形之盾,爲了隱藏行跡,最前面開路的雪莉爾不能用武器劈開灌叢草木,在快速奔跑中,如果不用無形之盾,枝葉蔓條成爲他們前進中最大的攔路者,不一會兒就能將他們身上物防幾乎爲零的學徒袍變成布條裝,在四肢軀幹上打出無數血棱,然後引來無數蟲蟲蠅蚊的關愛。
咔嚓。
林安腰間一塊白色寶石忽地破碎,碎塊掉落到地上,中間一顆菱形結晶盈盈流轉着光,片刻就形成一個複雜錯亂的法陣,法陣倒扣一個半圓光罩,將範圍內的林安三人推拒出法陣範圍。
光芒大作,三息之後,一個高瘦的身影出現在法陣中,腳下踉蹌一滑幾乎摔倒。
那個身影是一個身着學徒袍的高個中年,鷹鼻薄脣,眼神銳利,明明傳送後有些暈頭暈腦,卻仍警惕握緊法杖,擡起頭觀察四周,直到見到林安的身影,才稍稍露出放心的神色。
下一秒,鷹鼻中年走出臨時傳送陣,光罩隨着他的動作消失,然後中年右手腕微動,法杖頂端一道白光射出,將傳送陣中間的菱形結晶擊穿,地上的傳送陣頓時消失。
“情況怎麼樣,薩林?”林安一直看着他所有作爲,直到這時纔出聲。
鷹鼻中年,也就是易容後的薩林。口中喃喃唸咒,附着在體表的幻術頓時消失。他揭下面部那層薄薄的面具,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觀察了一下週圍,謹慎地問:
“這裡是哪裡?”
“就是你交代我們走的那個方向,直線距離至少五百里,”林安知道他的性格,也清楚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奇怪他如此謹慎,“一路上基本沒遇到野獸。就如你告訴我們的。”
說到這裡,林安不由露出了古怪神色:
她以爲自己對薩林算是有所瞭解了,可沒想到薩林連退路都勘探好了。可見事先他準備得有多周詳,心機之深,遠超她所瞭解到的。
薩林拿出一個錶盤模樣的東西,平放在手背上一會兒,露出滿意神色。然後收回錶盤,先把“安吉斯的假象”丟給林安,再拿出魔粉、墨水和制陣筆,用一個魔法伎倆颳起一道小旋風,將地面清理得相對平整,蹲下身繪製了一個完整的斂息法陣。
林安留意到。薩林繪製的動作小心翼翼,筆下流出的墨水黑中透着殷紅,散發着明顯的魔法波動。很可能是參雜了提純過的高級魔獸血液。
法陣上的血液乾涸後,他招呼三人站到陣中,從懷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綢面錢袋,袋口倒過來抖了抖。
四個方錐模樣、體積完全無法和那個布袋相容的金屬物掉到他手上,薩林將之往林安懷裡丟。
“快點。這上面的秘法印記是*師印下的,我沒辦法去除。我用特殊墨水提升了法陣效果,這個法陣最多能維持十息!”
林安聞言,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閉上眼凝聚精神力,輕而易舉地將四個信物上由*師專門印下的秘法印記消除,然後將四個信物平分。
信物落到薩林手上,他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果然上面的印記已經消失,不由露出滿意神色。而這時,地上的斂息法陣也正好發出啪地一聲,破滅掉了。
林安三人檢查了金屬物,確定沒有問題,滿意地將之收回自己的空間中。林安神色放鬆,有些詫異地看薩林手上的綢面布袋一眼,挑挑眉說:
“薩林你這次收穫可不小!”然後她整肅起面容,“你那邊收尾還算順利嗎?有沒有被懷疑?”
“誰會懷疑自己親眼看見已經死掉的傢伙呢!”
薩林笑眯眯地,他的外貌不是典型意義的俊美,而是一種難以模仿的貴族式的華麗,笑起來帶着漫不經心的味道,
“這次異常順利,有兩個少爺倒是狡猾,沒有把東西帶在身邊,而是交給他們的心腹悄悄轉移,自己主動去吸引火力。不過,卻正好給我下手的機會,倒省了我好大功夫,也不用動手去殺他們,反正最後找不到心腹的下落,他們只會以爲他背後有人安排,帶着東西跑了,恰好幫我轉移一下視線!”
安德烈不信道:“你怎麼會剛好知道他們轉移了身上的信物。”
要知道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大庭廣衆下完成,必然是在試煉區裡就將裝着信物的空間裝備轉移了,這多半連他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薩林又是怎麼知道的?
薩林似笑非笑,“這個,我當然有我的方法,否則也不可能設計這麼打一個計劃不是嗎?”他卻看着林安,有意無意對林安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神情,這明顯的挑釁,惹得安德烈更加狐疑和惱怒。
林安心知,薩林在試煉區一定是將那八個小隊全程監控,當然能知道那幾個人的異動,只不過他那時並不清楚信物的模樣,也無法確定信物在誰身上,所以纔沒有在試煉區下手。
警告性地瞪薩林一眼,林安轉開話題:“照你這麼說,你並沒有和他們正面動手,死的人沒有計劃中那麼多?”
“那些平民出身的,還是死了不少——你知道,那些少爺小姐們經不起撩撥,信物被搶失去理智,什麼事都能做得出的!”薩林聳聳肩,隨意的語氣裡透出徹骨的冷漠,讓安德烈和雪莉爾連連皺眉。
這裡並不是談話的地方,四人重新上路,急趕慢趕。
當夜宿營。
因爲安德烈和薩林關係不和,林安就和薩林守上半夜,安德烈臉色不快。但見是林安執意,還是默認了。
將附近巡查一遍,沒有發現危險,兩人在距離營地不遠的地方停下,竊竊私語——白天在安德烈兄妹面前,有很多話不方便說,晚上巡夜卻恰好是機會。
“你的計劃,到現在爲止,進行還算順利,”
一個涉及面龐大的計劃。無論有多周密,沒到結果出來,就難以預知中途會發生什麼變化。但目前看起來,他們和薩林的運氣,都相當的旺,否則一旦敗露,不但薩林暴露。也會牽扯出林安他們。
“不過你動用了那麼多遺蹟裡的東西,事後肯定有人發現,到時怎麼辦?”
安德烈他們不知道遺蹟的內情,更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薩林拿出來的,所以這個問題在他們面前不好問。
“現在纔來擔心這個問題,不覺得太晚了嗎?我以爲你會更早問。”薩林輕笑,看着林安的眼神有些幽暗。
因爲靠的近,兩人幾乎能感到對方身上的熱度。林安更能感到薩林呼吸的熱氣拂過敏感的耳根,帶着似有若無地挑逗。
林安微微皺眉地後退,不想因此情此景,給薩林任何錯覺和暗示,清明的眼注視着薩林。示意他繼續解釋。
出身平民,刻意經營出廣闊人脈。各種下九流的地方,薩林都進出過,當然熟諳男女之事,知道這時不宜進逼,需要徐徐圖之。
見林安身上散發出拒絕的意味,他挺直原本微傾的上身,嘴角含笑,將翹未翹,懶漫中帶着男性的自信。
“這就是關鍵的地方的,那些東西的出現,不但不會引起法師塔對我的注意,而且我的佈置,還會將他們的注意力引到另一個方向——別忘了,他們不知道我有遺蹟出產的東西,卻知道某些人又很多很多……”
他邪惡地勾起嘴角,睨着林安,“你猜,他們會怎麼想?”
林安恍悟:這傢伙原來早就打算好了,不但要搶信物,而且還要禍水東引,讓法師塔和與法師塔關係密切的家族各自猜忌對方,彼此內鬥!
只要能把法師塔上層攪亂,不但能擾亂視線,減少他們四人身上的壓力,而且有效削弱法師塔的力量,使他們陷於內鬥,分不出精力去查詢真正凶手!
“這麼說,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你親手交給他們的了!”
“我親愛的小姐,你真可愛!”薩林笑謔地叫着,帶着一股親暱的味道,然後看着林安不悅的臉色失笑起來,“從頭到尾,我根本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露過面,在他們的認知中,我和你們三個一樣,在亂戰沒開始前就遠遠離開了,根本沒有參與其中——只要我們順利在六天內走出山,那麼從時程上看,我們就有了充足的不在場證據,不是嗎?”
自信的笑容,讓他的面龐充滿了男性魅力,只是唯一的引誘對象並不受誘惑,薩林只好聳聳肩,面帶惋惜地說:
“就是可惜了那對傳送石,那是我在遺蹟裡找到的唯一一對傳送距離能超過千里的傳送石了,爲了不讓有人發現,就這麼毀掉,真是可惜!”
林安暗自撇嘴——他釋放的那道霜凍射線,可夠乾淨利落,半點沒看出惋惜的樣子!
PS:
咳咳,整個結局,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不知道大家看沒看明白——總共是幾步:
暗中佈局,找退路,定計劃,發裝備,散播謠言;
在試煉時暗中監視,確認需要下手的嫌疑人,再煽動平民出身的試煉者埋伏,然後雙方打起來,薩林先做出已經走了的樣子,然後借林安的面具易容潛伏回來,偷偷下手,漁翁得利,同時禍水東引到擁有遺蹟產物的勢力身上,擾亂視線;
最後借成對的傳送石,趕上早已遠走的林安他們,只要路程順利,基本上他們有不在場證據,掃清嫌疑啦!
至於一些細節,比如什麼時候薩林和林安匯合,四人彼此約定結盟,分配戰利品神馬的,大家自己腦補吧,寫得太詳細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