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恩澤道：“按照大衍朝約定成俗的禮數，東方侯府給出的嫁妝是要加倍的。最低限，也是要照原樣陪送的。否則，就會貽笑大方。”
他一個窮書生出身的人，的確沒有多少銀錢傍身的。
此次下聘，頂多拿出千把兩銀子就差不多撐破天了。
所以，東方珞將那五千兩銀子送去了他那裡，他想也沒想的就接了姚。
因爲他現在，的確需要銀子來撐門面。
東方珞笑笑，“姐夫哥和我，果然是要成爲一家人的節奏。我的確是要算計東方侯府的嫁妝的。在姐夫哥沒有找到我生母的嫁妝單子之前，在忠王府給我下定之前，我也的確以爲五千兩銀子已經不少了。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要算計，就要往大了去算計。”
梅墨痕道：“我倒是覺得，倘使是五千兩的下聘，算計東方侯府一萬兩的陪嫁，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再往大了算計，怕就要超出他們的極限了。”
呂恩澤若有所思道：“昨日史大人跟我說了，你問東方侯府要這十年來你生母的嫁妝收益的事，我就在想，你究竟想幹什麼。你這丫頭做事，從來都是有後招的。愎”
東方珞笑笑，“姐夫哥現在知道了！”
呂恩澤道：“飯要是一口一口的吃，就算吃到最後，吃的很飽，肚子裡或許也不會覺得難受。但是，若是端着碗，一下子倒進去，一般人怕是就很難承受了。”
東方珞道：“姐夫哥的意思，我明白。這十年的收益，若是每年去跟東方侯府討要，畢竟只有五千兩銀子，他們或許不會放在眼裡。但是現在不同了，卻是讓他們一下子掏出五萬兩銀子，那就是千不情願，萬般不捨了。”
呂恩澤道：“你既然明知山有虎，卻非要往虎山行嗎？”
東方珞咬一下嘴脣，“是啊！姐夫哥認爲能阻止得了我嗎？”
呂恩澤嘆氣，“我爲什麼要阻止？無論怎麼樣，我們都該站在一個戰壕裡纔對，誰讓你這是在爲我謀利益呢！”
聽話聽風，呂恩澤的話裡意思，東方珞當然是聽明白了。
在對付東方侯府上，他們兩人的確算是盟友。
她相信東方學再怎麼宅心仁厚，費心費力的栽培出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婿出來，也是衝着東方侯府十年前的醜事而來。
呂恩澤對東方侯府的敵視，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而她對於東方侯府的恨意，卻是親身經歷使然。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的確是同一個戰壕裡的。
現在，東方珞已經知道了呂恩澤的底細。
呂恩澤在東方珞問他討要嫁妝單子的時候，也就應該知道了東方珞的想法。
所以，當呂恩澤把嫁妝單子送去給東方珞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而東方珞，卻也什麼都沒問。
他們之間就這件事，已經培養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梅墨痕皺了眉頭，“你們這是在說什麼？”
東方珞笑笑，“那就麻煩呂姐夫給梅姐夫解惑吧！順便拿個主意給我，看看那五萬兩銀子，我究竟該如何討要纔好。你們兩個狀元之才商量吧！我走了啊！至於那五千兩銀子，呂姐夫就好好用來拾掇這棟宅子和準備結婚事宜吧！我希望姐姐的婚禮，辦的風風光光的。”
說着，衝着黃鸝使個眼色，黃鸝就將手裡的鑰匙和房契留給了呂恩澤。
東方珞頭也不回的擺擺手，帶着幾個丫鬟離去。
留下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
坐進馬車的東方珞，心情是愉悅的。
呂恩澤不是一個死腦筋的人，倒是可以與姐姐互補了。
相信姐姐婚後，在呂恩澤的影響下，性情應該會有所改變，行事起來，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謹小慎微了。
馬車外面傳來了喧囂聲，東方珞掀簾往外看，不禁吃了一驚。
這路經的地方，居然是東方侯府！
看來，原先說李氏爲東方琳準備的這套宅子離着東方侯府很近，竟是真的。
東方侯府門前一片喧囂，莫非那撞人事件還沒有處理妥當？
東方珞放下簾子，衝着杏黃丟了個眼色，杏黃登即跳下了馬車。
馬車繼續前行，駛出了衚衕，才找了個空地停住。
杏黃很快的回來，眉眼裡都是笑。
東方珞看她神情，就知道對東方侯府來說定然不是什麼好事。“笑成這樣，撿元寶了？”
杏黃道：“若是撿了元寶，奴婢定然請姑娘去雲仙居大吃一頓。”
東方珞笑，“這是想雲仙居的飯菜了吧！”
杏黃忽閃着大眼睛，“姑娘，今兒東方侯府有大喜事呢！”
“哦？”東方珞揉揉眼睛，“人生最大的喜事莫過於婚嫁了。姐姐即將出嫁，也可謂算是東方侯府的喜事一樁了。”
杏黃笑，“姑娘可不止瓔小姐
tang一個姐姐喲！”
“東方琳？”東方珞失聲道。
杏黃用力的點頭，“嗯！就是東方侯府的四小姐，她跟張員外定親了呢！”
東方珞忍不住的翹起了嘴角，東方琳作惡多端，這已經是算是她最好的歸宿了。
桃紅抿嘴笑，“東方侯府也真幹得出來啊！三小姐退親的對象，如今跟四小姐定親。足夠京城的人當笑話傳播了。”
黃鸝道：“讓我理理關係啊！三小姐與那張員外原先是訂過親的，四小姐當初相中的是呂狀元。然後現在又變成了這樣，三小姐和呂狀元即將完婚，四小姐卻要嫁給張員外做續絃。好混亂！究竟是命運改換，還是命中註定啊？”
東方珞看向白鷺，“你怎麼看？”
白鷺撇撇嘴，“要奴婢說，四小姐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心腸那麼歹毒，本該千刀萬剮的，如今居然還有人嫁，也算是不錯的了。”
“是啊！”東方珞嘆口氣，“希望她自此以後好自爲之了！”
剛剛起步不久的馬車，卻又突然停住。
車伕傳話進來，說有人攔車。
然後就有個聲音傳來，“珞姑娘，靈芝姑娘在雲仙居訂了房間，正在那裡等着姑娘。”
東方珞蹙眉，“這聲音有些耳熟。”
桃紅掀簾，探頭出去，很快的縮了回來，“姑娘，是五爺的貼身護衛佐文。”
“呀！”東方珞的眼皮跳了跳，“回去告訴靈芝姐姐，我這就去！”
馬車繼續前行，杏黃嘻嘻笑，“老天爺聽到我的禱告了嗎？我剛惦記雲仙居的吃食，就有人來請姑娘了。靈芝姑娘真是太體貼了！”
靈芝能調動凌五的護衛嗎？
東方珞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起來。
雲仙居還是一如既往的門庭若市。
客人進進出出，進到裡面，還能看到有客人在等桌的場景。
佐文到了大門口就失了蹤影，掌櫃的親自將戴着幕離的東方珞迎上了二樓。
待看到了等在樓梯口的蟬兒，東方珞的心就瞬間忘了跳動。
剛剛她還以爲是凌五假借着凌五的名義在這裡等她，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
在這裡等她的人根本就是靈芝。
蟬兒福身行禮，然後將她們帶到了雅間前，敲了敲門。
房門打開，靈芝的笑臉就出現在了門口，“你可算是來了！”
東方珞深吸口氣，綻放笑容，道：“好不容易出趟門，都被姐姐給抓到了。”
靈芝伸手攙扶她，“趕緊進來吧！蟬兒，帶她們幾個去旁邊用飯。”竟是不要丫鬟跟進來伺候。
門在身後關上，東方珞摘下幕離，一擡頭，就看到了臨窗而立的人，緩緩的轉過身來，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具，熟悉的脣邊笑容。
“野貓兒，當郡主的感覺可還好？”
東方珞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句“野貓兒”叫的她，可謂是百感交集。
“你們談！”靈芝拍拍東方珞的肩膀，走進了雅間的暗門。
東方珞回神，“真的是你嗎，五爺？”
“真的假不了！”凌五笑笑，“坐吧！”
東方珞咬着脣，瞪大眼睛看着他，卻是站着不動。
凌五嘆口氣，“你現在是定親之人，我與你見面，由靈芝出面，至少不會讓你的名聲受損。”
這聲嘆息裡，有着淡淡的無奈，只是不知道爲了什麼。
她與他，竟是再也回不到在豐園時的樣子。
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們之間已經加進了太多的東西。
凌五率先在桌子旁坐了下來，“野貓兒，你打算站着跟我說話嗎？”
東方珞這纔在他的對面坐了，幽幽的吐了口氣，“五爺這次回來，對東方珞在人前的冷淡，都是刻意僞裝出來的嗎？”
凌五盯着她的小臉看，較比着兩個月之前，明顯的白了不少。
加上精巧的五官，小人兒出落得越發的漂亮了。
突然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野貓兒，無論我做過了什麼，還是即將做什麼，你都要記住，我是不會害你的！”
語氣一貫的平緩，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東方珞道：“那五爺可否告訴東方珞，裕豐茶行和福順銀樓是什麼意思？”
凌五扯動嘴角，道：“自然是送給嘉珞郡主的禮物了。”
東方珞道：“不管這些產業在五爺心中的分量是什麼，可是交到東方珞手中，就有些燙手了。東方珞如何受得起？”
凌五一動不動的看着她，“如果是鍾凌風送給你的，你還會覺得燙手嗎？”
東方珞撅了嘴巴，“不知道！他沒這麼大手筆過。”
凌五道：“那就當
他送給你的好了！”
東方珞眯了眼睛，充滿警覺的看着他，“你可以等於他嗎？我可以把你當成他嗎？”
凌五扭轉視線不看她，脣邊卻難掩苦笑，“野貓兒，你的槐米茶，是不是可以批量製作了？”
話題急轉，東方珞咬脣不語。
桌子下的手緊握成拳頭。
凌五嘆口氣，“野貓兒，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現在的凌五有多少人盯着嗎？”
東方珞終於放過了自己的下脣，黯然道：“你那麼聰明，就算身處險境，也該想到脫身的法子了吧？”
東方珞擡手，從自己的脖子裡開始掏東西。
玉感染了她的體溫，握在手裡有些溫熱。
“野貓兒！”凌五急急的出聲阻止她從脖子上解下來，“替我暫管着！在我脫身之前，替我暫管着，可好？”
這語氣，竟帶着些許的綿軟和哀求。
東方珞握住玉的手就僵住了。
心潮澎湃，他可是叱吒風雲的人啊！怎麼可以這樣子跟她講話？
緊接着而來的是莫名的心酸，他是真的遇到了難處了吧！
東方珞眸子盈然的看着他，“爲何選我？你可以選擇鍾凌風的啊！他不比我有力量嗎？”
凌五道：“你和他，還分彼此嗎？”
他的語氣很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這種語調，就如同在討論中午飯吃什麼差不多。
說到她和鍾凌風的關係，東方珞在他的直視中，還是忍不住俏臉微紅。嘴裡狡辯道：“當然分了！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何況是大難來時各自飛的關係。”
凌五看着她小臉上生動的表情變化，不覺笑了。“東西在你手上，不會引人注目。因爲你是女人！”
東方珞轉動眼珠，這是在暗示大衍朝女人的超然地位嗎？
因爲被認定爲男人的附屬品，除了穿衣打扮做花瓶之外，就是爭寵耗鬥了。
雖然全身心都在男人身上，卻也爲男人所不齒。
無論再怎麼驚才豔豔，卻依然依然引不起男人的重視。
自高自大的男人，根本不屑於視女人爲對手。
就因爲她是女人，便有了自動被忽視的保護衣，也就成了他選擇她的原因。
儘管有了這種認知，但東方珞的疑惑還是沒有消耗殆盡，“靈芝姐姐被五爺培養了那麼多年，難道不比我更合適嗎？”
凌五道：“第一，靈芝一直在我的手下做事，這一點兒很多人都知道，說明她的存在不夠隱秘。第二，靈芝的身後，只有一個梅墨痕。一個四品官在這個非富即貴的京城，能有多大的權力？而你不同，你的背後是翼王府！”
“五爺好算計啊！”東方珞輕輕的嘆氣。
凌五道：“從今往後的每一步，我都必須算計好了。”
“那肯定會很累的！”東方珞忍不住的蹙眉。
“就是很累啊！”凌五語重心長的道。
他擡手，提過桌上的白瓷茶壺，倒了一杯水，推到了東方珞面前。
東方珞拉過來，雙手捧起，張口就喝。
“小心燙！”凌五急急的提醒。
杯子停留在脣邊，東方珞只得吹了吹，小抿了一口。
溫熱正好，哪裡燙了？
偷眼看去，以爲他是在故意戲耍她。
卻見他脣抿着，眼神清明，竟是真的關切。
東方珞不由得暗暗自責，從最初他們的相識開始，他何曾戲耍過她？
東方珞捧着茶杯，道：“五爺就不曾想過要歸隱嗎？”
凌五這才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哪是那麼容易的事！裕豐商號的產業遍佈大衍朝，我若歸隱，底下的那些個人怎麼辦？”
那你要是出事了，底下的人又該怎麼辦？這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卻還是忍住了。
凌五怎麼可以出事！
凌五是不能出事的啊！
就連假設都不可以的！
東方珞道：“那就請五爺爲了底下的人，好好的保重自己！”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凌五轉移話題，“說說你吧！我聽聞你準備向東方侯府討要五萬兩。”
東方珞喝一口茶，淡綠色的液體流進嘴裡，帶着微苦的香氣。“五爺的消息好靈通啊！”
莫非這纔是他今日想要見她的目的？
凌五道：“非要不可嗎？”
東方珞蹙眉，“五爺什麼意思？”
也是來勸退的嗎？
是不是打算砸給她五萬兩，讓她收手？
畢竟凌五這個人，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銀子了。
凌五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大的決心而已。”
丫頭的防備心理還是那麼強啊！
東方珞暗
鬆了一口氣，“被人拐走了的孩子，好容易找到了，自然是要要回來的。我只是拿回屬於二房的東西而已，這沒錯吧？”
凌五道：“縱使是塊硬骨頭，也非啃不可嗎？”
東方珞點點頭，“就算最後攻不下來，我也要狠狠的膈應他們一下子。”
凌五就低低的笑了起來。
東方珞被他笑得渾身發毛，“我有說錯什麼嗎？”
凌五道：“聽聞東方侯府的四小姐定親了，雖然與你沒關係了，但你姐姐是不是該送點兒賀禮？”
“呀？”東方珞睜大眼睛看着他，下巴開始往下掉。
凌五扯動嘴角，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還聽聞你曾經帶人去東方侯府大門外耍過猴？”
“啊！”東方珞收回下巴，用力的嚥了口唾沫。
凌五道：“看熱鬧沒有嫌事大的！”
東方珞的手就摸向了小耳朵。
這一個動作，卻讓凌五的眼眸不由得深了深。
東方珞道：“可我覺得，這樣子小打小鬧，不過是瘙癢癢呢！”
凌五的左手放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着桌面，“你覺得此事要成，該從哪裡下手？東方博還是李氏？”
東方珞道：“自然是東方博了！李氏充其量也就是個紙老虎，平時再怎麼咋呼，但東方博要是怒了，她肯定乖順如貓。”
凌五滿眼含笑的看着她，問道：“那你可有了將老虎變成貓的法子？”
東方珞糾結了小臉，語氣沮喪的道：“沒有！說起來，能夠抓住東方博弱點的人，迄今爲止，我也就見識了五爺的狠準穩。如果能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就找人去趟東方閣，抓那個酒家的人來要挾東方博。
可惜，姐姐的婚期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而我也只給了他們五天的時間。五天啊！快馬加鞭恐怕也摸不到東方閣城。所以，這個法子是行不通的。更何況，那酒家的人是何其的無辜啊！”
凌五眼中的笑意加深，“你居然想到了拿酒家的人來做文章，果然好算計。”
東方珞撅了嘴巴，“五爺這是在挖苦我還是嘲笑我呢？這條路，明顯的行不通呢！”
“誰說行不通？”凌五低笑道。
“啊？”東方珞眼中的亮光瞬間被點燃。---題外話---感謝霽川（3）、張連婧1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