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公主之命,關閉城門……”聲音遼闊深遠,傳遍了這條通往城門口處的街道,守在城門口處的士兵一愣,遠遠的望去,只見楚雲霓從顧蕭的身上下來。
在顧蕭的攙扶之下,她雲鬢斜斜,輕紗飄飄,神色蒼白無力,可是神情冰冷,更是帶着憤怒,這股威凜直讓這些守在城門處的士兵不敢不從。
薛韋霆追着孟贏上了城樓,在這一刻也是驚詫不已,只見到那原本已經開了一半的城門再度關上,這對於薛韋霆來說,無異於前功盡棄。
“怎麼回事?”就連此刻在城門外面的獨孤翊宸,心裡也是納悶了起來,明明都已經和使者協商好了的,明明這城門已經開了,卻在開了一半的時候……又再度關閉。
他的視線在外,看不到楚雲霓的蹤跡,只能夠擡手看着此刻城樓上面,孟贏的身影站在那城樓上,被士兵包圍着,已經無路可逃。
“孟贏……”城樓下面,獨孤翊宸和皇叔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只等着要孟贏的這條命。
此刻,在見到孟贏這副模樣出現在這城樓上面的時候,他和皇叔也都被嚇了一跳,如果不是之前就曾見到過孟贏的話,誰也想不到此刻的孟贏竟然會是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薛韋霆,你做什麼?”楚雲霓被顧蕭攙扶着,一步步的朝着城樓上走上去,只是,腳下虛浮無力,楚雲霓的步伐走得極爲緩慢,就連這質問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的力氣。
薛韋霆釵的看着此刻的楚雲霓,見到她那已經變得平坦的小腹,他也豁然明白了,楚雲霓已經生產,卻是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
“薛韋霆,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在兵臨城下的時候大開城門,你將你薛家的忠義名聲置之何地?你難道想當另外一個賣國求榮的國舅嗎?”楚雲霓登上了城樓,在遠遠見到這一刻的時候,內心的憤怒已經是難以制止了。
“你難道忘了當初的邑國是怎麼亡國的?不就是樑晉嶸揹着父皇打開城門,迎接敵軍進城嗎?”楚雲霓一聲聲的質問着,步伐一步步的朝着前面走去。
最後,她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這城樓上面。
城樓的下面,獨孤翊宸在見到楚雲霓的這一抹聲音的時候,忍不住心裡一顫,更是緊緊的握住了手上的繮繩,瞠大了雙眼看着此刻城樓上那抹身影。
“雲霓……”獨孤翊宸這一下也是震驚不已。
當然,同樣震驚的還有楚皇叔,他明明派人截殺楚雲霓的了,可是她此刻卻怎麼還出現在這裡,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被獨孤翊宸……
皇叔這一下也是驚得顫動了,城樓相距城下太遠,皇叔也看得不真切,根本也看不清楚楚雲霓此刻的肚子,只知道楚皇叔這一刻再也鎮定不下來了。
看着出現在城樓上的那一刻,皇叔的心跳加速,幾乎是要將心臟從口中掏出來了,心跳的聲音,自己聽得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害怕。
皇叔害怕的將目光瞟到了此刻還在驚喜之中的獨孤翊宸身上,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一下,所有的醞釀,功虧一簣。
城樓上,薛韋霆聽着楚雲霓的話,手上緊緊的握着自己的長刀,憤然擡首,但只回答了三個字,“我沒有。”
但是,看着楚雲霓的神情,薛韋霆也有遺憾,爲什麼偏偏她在此時回來,如果再晚上那麼幾天的話,一切的事情塵埃落定,那麼邑城將不再聽從楚雲霓的話了……
爲什麼?
偏偏此時回來?
“青冥兵臨城下,爲的不過是一個孟贏,打開城門,將孟贏送走,邑國從此相安太平,何樂而不爲?”薛韋霆的長刀所指過去的方向,是孟贏。
楚雲霓的眼光隨着薛韋霆的長刀望了過去,只見孟贏此刻這麼襤褸狼狽的模樣,她的眼光有那麼一瞬間帶着愧疚,那晚上,是她親自下的毒手,可是……孟贏最後卻沒對自己下手。
這一點,出乎了楚雲霓的意料,她一直以爲孟贏那所謂的愛不值得一提,可是直到他連死都不捨得對自己下手的那一刻,楚雲霓才徹底醒悟。
第一次,她那個時候正視了孟贏的情,不再從心裡忽視他。
“他已經身中劇毒,無藥可解,何必?”楚雲霓但只有這一句話,可憐的望着此刻的孟贏,“得饒人處且饒人,薛韋霆,我已經錯了,你再窮追猛打的話,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只是一個罪人,人之將死,你放他一馬。”
“遲早是一死,把他送給青冥,同樣的下場,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區別。”薛韋霆卻堅持己見,他的話說完。
卻見到楚雲霓還想開口的時候,薛韋霆繼續說道:“楚雲霓,你只是一個公主,你命令不了我,我是邑國的將軍,不是你的將軍。”
“你敢……”楚雲霓沒想到薛韋霆這一次回來,竟然會變成這樣,自己已經是完全把控不住他的模樣了。
“我有什麼不敢,雲昭太子回來,我第一個廢黜的就是你。”薛韋霆了冷漠的說道,“我受夠了你的發號施令。”
說罷,薛韋霆卻是半點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反而是拖着自己手中的長刀,信步朝着孟贏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蕭,攔下他。”楚雲霓已然沒有他法了,薛韋霆執意如此,楚雲霓只好讓顧蕭出手制止了。
孟贏卻是一步步的朝着城樓的最高處走去,看着眼前的景象,身前是青冥大軍等着要他的性命,身後是薛韋霆想拿着他去和皇叔投誠,搭橋鋪路,做好迎回楚雲昭的準備。
唯一的楚雲霓,讓孟贏此刻又愛……又恨。
“衰落平陽驚獐犬……真沒想到我堂堂一個皇帝,竟然落得這種地步!哈哈,哈哈哈……”孟贏苦笑着,伸出手去,卻是從這青磚地上撿起了一把刀。
刀不重,可是對於此刻的孟贏來說,要提起這一把刀,也是費盡了所有的力氣。
“寧可自裁亡,不叫屈着死,在也算是成全了我身爲帝王的最後一點尊嚴!”孟贏說着。
“楚雲霓,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當初你跪在宮門口時,對你徒生的那一點憐憫心,那贈衣之情,換來今日的生不如死……”說着,孟贏臉上那血紅色的眼淚不止,痛着心,痛着肺。
撕心裂肺……
楚雲霓聽着這話,心中幾乎是要窒息的錯覺,“孟贏,對不起,你回來好嗎?我借兵給你,我不再對你下毒,我錯了……不該這麼鐵石心腸……”她以爲,孟贏也會像對待伊人一樣那麼狠心,對待自己。
她真的錯了,他對伊人無情,可是對自己卻是如癡似狂,楚雲霓從來都沒有看清這一點,直到這一刻,就連當初那贈衣之恩,楚雲霓也辜負了,她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然而孟贏卻是緩緩的將這把長刀放在自己的頸部上,手無力……可是,他會盡力,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