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造型室裡出來之後,韓米珈和丁嘯坤兩人一同坐在了去往丁家別墅的車上。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車廂內的氣氛變得很是怪異。丁嘯坤時不時地轉過頭去看向韓米珈,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言說。她就只是一直這麼低着頭,低着頭,低着頭……
看着自己身着的禮服,韓米珈自然是明白丁嘯坤的用意是什麼。而她只能一遍遍地嚥着口水,雙手緊緊地捏着裙子,咬着牙。坐在車上的她心亂如麻,其實她很想從車上跳下去,很想從離開,可是一回想起那天去找歐冶欽的時候,他告訴自己他現在的處境,以及SG的狀況的時候,韓米珈就知道,自己一旦上了這趟車,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那一天,當韓米珈留下韓舒遠一個人在家跑到歐冶欽小區樓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站在樓下的時候他擡起頭來看着他所在的樓層。站在樓下的時候感受着那凌冽的冷風,她突然覺得很是無力,她就只是知道歐冶欽不在公司,又怎麼會確定他在家裡呢?
想要走上去的腳步在被這個想法浮現腦海的時候就給暫停了。韓米珈站在原地,躊躇不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去。然而,就在她在原地躊躇不已的時候,一個擡眸間就看到歐冶欽從電梯間裡走了出來,出現在大廳的地方就要朝着門口的方向走來。
站在外面的韓米珈,眼見着他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心情那叫一個激動,可腦子卻不知道怎麼想的,連忙就往後退了幾步躲在了牆背後。一顆心就這麼懸了起來,突突突地用力地跳着,此刻的她就像是個小偷一樣,害怕被人發現她的存在。而就在她探出頭去準備去看歐冶欽是不是要出來的時候,就見他從大廳裡走了出來。
明明沒有見他多少天,可當剛剛從電視上看到過他之後再看到現實中那切切實實的他的時候,韓米珈竟覺得他那麼陌生。他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身着單薄的襯衣西裝就這麼走在了寒風中。儘管只是一眼的時間,歐冶欽就已經走向了停車場,可韓米珈還是將他那陰沉的面色深深地烙在了心裡。
她咬了一下脣,突然慶幸他幸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也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過來這裡了呢?
責怪起來了自己,韓米珈的心頭莫名的就感覺難受。而後,當看着歐冶欽的車子從停車場裡開了出來,而後從自己的視線裡駛離出去之後,她纔敢從剛剛躲着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再一次站在門口的時候,韓米珈仰起頭來去看着那間已經沒有主人在的屋子。又一次轉過身去,看着自己身後的那一幢,同樣的樓層,自己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莫名的,心頭就浮現了許許多多那時候的回憶,明明才只是過去了幾個月而已,卻讓韓米珈覺得那就像是七年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如果,一切都可以停留在那時候該有多好?什麼都沒有發生改變。他們只是單純的上下屬關係,她就能平平靜靜地在他的手下做事,天天能夠見上他一面。儘管不會有過多的交集,但也不會因爲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而讓兩個人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想到這些的時候,韓米珈突然驚覺,其實自己在浮現起這樣的想法的時候,就已經向丁嘯坤妥協了。其實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要想在這茫茫世界裡,光憑藉自己的能力,去找尋一個願意捐器官給沈一葉的合適的人選,就像是大海撈針般困難。也就是說,她現在是在自己給自己否定的答案,在否決自己剛纔提議的自己去找尋腎源的這一衝動的想法……
那如果這麼下去的話,接下來的後路就真的只有一條了。
一想到丁嘯坤對自己提出的要求,韓米珈便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之後,她低下頭來,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當自己才往前走了幾步而已,就聽見了車子輪胎摩擦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靠近着。她也並
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將身體靠邊站了,可那輛車子卻將速度放得越來越慢,最終停在了自己的身邊停了下來。
就在韓米珈疑惑地轉過頭去的時候,在看到車身顏色的時候就整個身子都怔了一下。一顆心在胸口距離地跳動着,在她還沒有鼓起勇氣將目光往上的時候,就聽見了歐冶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韓米珈,你有跑到別人家樓下偷窺的怪癖麼?”
當歐冶欽拉下了車窗後就調侃起了面前的這個女人來,而他這和上次自己說他的臺詞是那麼想象,一下子就觸動了韓米珈的軟肋。她終是鼓起了勇氣之後擡起了眸子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嘴角上揚的弧度帶着一絲邪魅,一雙黝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吸引迷人。
他的樣子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還是和以往一樣。可是越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這麼正常的模樣,越是讓韓米珈感覺心裡很是難過。她知道他在假裝,而他越是在她面前裝出一副淡定得跟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韓米珈就越是感覺心頭難受。他是不想要她擔心,所以才這樣,可她呢,卻想做更多的讓他擔心的事情。
想到這裡,韓米珈就用力地嚥了口口水。她挪開了目光,說道:“我纔沒有,我就只是路過順帶看下。”
聽到韓米珈的這個說辭,歐冶欽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他看着她,雖然很不想揭穿她的話語,可看着她那副糾結不已的表情,他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住的地方和我這裡呈完全相反的方向,公司那邊你也還沒去報到上班,請問你是什麼路順着來這邊了?”
歐冶欽毫不客氣地拆穿了她,讓韓米珈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難堪。她嚥了口口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歐冶欽,也是看着她面露難堪的樣子,歐冶欽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他看着她,儘管兩個人的視線沒有對視,可依舊能夠感受到他眼神中的炙熱。
“韓米珈,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擔心一個人的話,就告訴他,不然他不會知道。”
當歐冶欽那平靜不已的話語落入耳裡的時候,韓米珈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胸腔裡的那顆心在此時是跳得那麼猛烈。她嚥了口口水,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去看歐冶欽,就只見他一臉認真地看着自己,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一絲波動的情緒。而他如此淡然的樣子,那眼眸裡的動然,讓她整個人都怔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嚥了口口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被什麼東西給哽住了,想要說話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來。
見到她聽話地點了點頭,歐冶欽這才極爲滿意地看着她,然後說道:“上車。”
繞過了車身之後,韓米珈坐在了歐冶欽的車子上。從室外的冰冷一下子過度到溫暖的車廂內,讓她全身都打了一個顫慄。而歐冶欽並沒有立馬發動車子離開,他只是看着坐在了自己身側的韓米珈,看着她因爲外面冰冷的氣息而凍得紅撲撲的臉頰和鼻尖。在此時此刻看來,她白皙的肌膚也因爲這粉嫩的點綴而顯得更加好看。
韓米珈的出現,無疑就讓歐冶欽的心情好轉了不少。過了許久之後,他纔開了口,問道:“你一個人過來了,舒遠呢?”
“他在家裡……睡午覺。”
想了一個冠冕堂皇可聽起來又比較適合的理由,韓米珈沒有底氣地挪開了目光看向了別處。而後見歐冶欽沒有繼續說話,韓米珈不禁嚥了口口水,說話的語氣裡慢慢地都是擔心,她最終轉過頭去看着歐冶欽,問道:“SG……還好嗎?”
“不太好。”歐冶欽倒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將實話給說了出來,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凝重了起來,“這次搞不好的話,手下那上萬名員工就要失業了。”
聽到了歐冶欽說的這話,韓米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未曾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如此。
“我能問問,是因爲什麼嗎?”
其實,韓米珈是想問這件事情是不是和歐冶銘有關,可是她又怕自己問出口的那一刻就暴露了太多。一旦歐冶欽知道她知道歐冶銘的事情之後,是不是就更加要擔心了?在如此急迫的事情面前,還要分心去想她們母子的事情,還要去想他母親的事情……
光是自己這麼想想,韓米珈就覺得是一件極爲讓人頭疼的事情。
歐冶欽淡淡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花了巨資投入了一個項目,用於研發‘nAlAsSb四元合金’作爲吸收高頻率光波的材質轉化太陽能爲電能的新型材料。有了它,可以使太陽能轉化率可以達到50%甚至70%以上,是目前使用的硅材料太陽能轉化率10%至20%的數倍,如果研發成功投入市場,小型太陽能接收設備將會雨後春筍般出現,並且能改變目前太陽能應用面偏小的情況,很多太陽能設備都將出現並民用化。”
在向韓米珈描述這些枯燥的內容時,歐冶欽的嘴角不禁就浮現了一抹諷刺的笑:“巨資投入下,研發得還算順利,進展的也很迅速。就因爲這是個極好的投資機會,所以我全然是爲了它想要放手一搏。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在這個項目成熟的時候,我向政府提交審批的時候卻發現,原來已經有同樣的產品準備開放投入市場,並且已經在做着宣傳,甚至剛剛通過專利。”
“一時間,沒有人爲我那幾個億買單了。”
當歐冶欽的這話落入耳裡的時候,韓米珈莫名地就浮過一絲心疼。她看着他,用力地嚥了口口水,看着他臉上那黯淡無光的模樣,看着他眼睛裡充滿的疲倦,看着他神色裡流露出來的擔心和不甘。
韓米珈真的難以想象,這個男人得有多麼強大的內心,才能夠接受如此大的變故。好不容易自己培養出來的一棵大樹,結果卻被別人給砍去了,只留下了深深的根基留在那裡讓人難受。
也是因爲歐冶欽的這番描述,韓米珈愈發地就感覺事情的發展和歐冶銘真的有着不可脫離的關係。
就在她咬着嘴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就聽見歐冶欽突然話鋒一轉,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想去外邊的餐廳招搖過市。買點菜,去家裡做給我吃,好不好?”
當歐冶欽的這話落入耳裡的時候,韓米珈差點就要哭出來了。她看着他,看着他就像是個做錯的孩子在尋求老師原諒一樣委屈的模樣,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可就是什麼都得不到了。
“你原本,應該是有事情要去做的吧?”
“嗯,現在再想想,一個頓時失去利用價值的企業家,誰願意搭把手來拉一把呢?”歐冶欽說着,又揚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了。”
聽到歐冶欽這樣的語氣,對於韓米珈而言真的簡直就是件殘忍不已的事情。她用力地嚥了口口水,看着他,繫上了安全帶之後,鼓起了勇氣目視着前方,沒有再遲疑任何就說着。
“走吧。”
那一天自己親口說的“走吧”兩個字還清晰地存在於自己的腦海中,可在現在想起來,其實那一天,自私的她就想着再好好陪在歐冶欽身邊一次吧?也是因爲如此,纔會隨着他一同去了超市買了食材,和孩子一起,在家裡創造了那麼溫馨的回憶,可那些回憶終究只是得跨過去的現實。
就像現在這樣,她只能坐在車上,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宣判,而這一切都是自己所做的選擇會帶來的一切後果。
想到等下歐冶欽也會在場,韓米珈就覺得自己像是即將上斷頭臺的犯人一樣。甚至現在的她,只能祈禱着他不要出現在那裡,起碼……她不想被一個自己那麼熟悉那麼深愛的人當上儈子手。
他知道她一定會恨他,可她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是力所能及地替他去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