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如果在二十年前,有一個人告訴唐時,今天你會與你同門大師兄自相殘殺,唐時一定會噴那人一臉狗血。

可是現在,他捏着三株木心筆,看着站在那屏風旁邊的杜霜天,原本的驚濤駭浪,現在都已經平息了下去。他問出那一句話之後,就只是看着他而已。

杜霜天淡淡一笑,卻是對唐時這樣突飛猛進的修爲感到詫異。這樣的修爲增進速度,即便是魔修也比不上,不應該說是天縱奇才,只能說是變態。“唐師弟的修煉速度,當真是讓杜某望塵莫及的。”

虛僞的對話,虛僞的微笑。

連他們都覺得自己虛僞,也就無所謂是不是需要繼續僞裝下去了。

外面整個石宮之中已經亂了起來,但是外面的魔修們還渾然不覺。

這一次的滲透,乃是藉着正常名義進來的,又恰好遇到杜霜天自己的修爲出了一點問題的時候,可以說得上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

轉眼之間,議事廳裡就已經殺成一片了。

貔貅樓來的這一位周胖爺,殺人一點不手軟,提着一把精緻的匕首,當真有縱橫捭闔之威。只是手法更犀利的,卻是一邊的洗墨閣衆人。這時候根本不需要再掩蓋自己的身份了,對白鈺來說,這就是一場公開的屠殺。

洗墨閣十年前的冤仇血債,都要這些人來償還。

若是不擋路,白鈺自然不會理會,但凡有人要擋了他的路,必然會被一劍斬成兩半。

應雨遊刃有餘得很,她的力氣,完全不符合衆人對於一個小姑娘的觀感。

擡手一巴掌便能直接拍飛一個人,看上去簡直輕輕鬆鬆,視周圍魔修如無物,簡直令人聞風喪膽。殺人的手段最犀利的,還算是葉瞬——白鈺雖然殺人,可畢竟跟葉瞬不一樣,葉瞬已經習慣了這邊的屠殺,殺人如切瓜砍菜,手段的嫺熟方面,還是葉瞬更勝一籌。只是白鈺,更加狠辣。

對白鈺來說,師門之仇是一點,宋祁欣的仇又是另外一點了。

外面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屠殺場,刀光劍影,哀嚎呼喊,殘肢斷腿,飛來飛去,煉獄一樣。

可是經過那一條小小的甬路,一直到裡面,便開始安靜了,連同着現在還站在裡面的唐時跟葉瞬,也都是安安靜靜的。

唐時太久沒有說話,一路上思考了很多,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對杜霜天講,可是到了這裡,看到了杜霜天,竟然又覺得無話可說了。原本準備的一些話,現在想起來都是沒有必要的。

所以,杜霜天代替了唐時,說出了這一句話:“動手吧。”

動手吧。

多少年同門情義,最後說出來的也就是“動手吧”這三個字。

唐時覺得挺諷刺的,可是想到杜霜天做出來的這些事情,又何必有什麼留手的心思?

所以唐時不再多想,提筆虛空之中一點,卻是點出了一副畫卷來——正是他當日初歸招搖山之時,於草廬所作。

一筆將這畫卷點開,唐時看向了杜霜天,他不閃不避,像是知道自己今日已經逃不了了一般。本來杜霜天便是渡劫期的巔峰,按理說實力在唐時之前,只是他只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修爲損耗。以人力來抗衡天劫的到來,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現在他整個人都顯出一種頹靡的感覺,站在那裡,看着唐時緩緩展開畫卷。

唐時道:“不管你從何處而來,師門長輩以真待你,即便你身懷惡意而來,忘恩負義,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這修真界殘殺之事太多,你昨日滅洗墨閣,今日我來找你尋仇。”

他頓了一下,垂眼之時,腦海之中便略過了自己看到宋祁欣最後一面的時候。當初應雨說她什麼爛桃花,不想如今是這樣的結局。

“此局乃我所布,你我且與局中較量。”

想想,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唐時揚手,將那畫卷一翻,便已經鋪展開來,轉瞬之間,杜霜天眼前的場景便已經變了。

這裡不再是石宮之中的場景,而是在招搖山上。

這些都是熟悉的地方,洗墨池,棠墨殿,後山的祠堂和硯壁,祝餘草的芳香,七珠果的顏色……種種都與記憶之中一樣,杜霜天沒料到唐時布出此局來,已經隱約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看不見唐時,卻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這樣的局,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因爲他早在當年投身魔道之時,便已經決定斷情絕義,對這小小洗墨閣,又怎會放在心上?

杜霜天以爲唐時會出什麼好的招數,不想也不過如此。

他嗤笑一聲,擡手便運了掌力,主修的乃是天魔極功,走的是狠辣霸氣的路子,所以杜霜天下手從來不留情,恐怖的掌力,幾乎讓唐時製造的這個幻境波動起來。

只是唐時既然已經決定出了這一招,自然不會虎頭蛇尾。

詩。

詩碑。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招搖山沒有紅豆,只有一串一串的七珠果。

當那穿着傲雪紅梅畫裳的女子,捧着幾串七珠果轉身朝他一笑的時候,杜霜天的手,忽然就拍不下去了。他知道了,唐時的用意。

唐時認爲,他欠洗墨閣的,也欠眼前這個女人的,所以他佈置了這樣的一個局,要從哪裡開始,到哪裡結束。

“大師兄?”

宋祁欣扭頭看着他,還是當初的容顏。

杜霜天的手按緊了,一笑,走上前去,喊一聲:“宋師妹——”

擡手的時候接過那其中一串七珠果,杜霜天殺心已起,只是手中已經蓄滿了力,這一局對杜霜天來說相當簡單,只要破去便能脫出。可是似乎察覺了他的用意一般,宋祁欣擡頭起來:“師兄要殺我嗎?”

師兄要殺我嗎?

多少年了?

他潛入洗墨閣多少年了?

杜霜天都要不記得了。

他苦修千百年,在天魔天角這樣的環境之中,手中沾染了無數的鮮血,終於成爲天尊。可是魔修的天劫多難度過?

魔修一途,向來是進境快,可是境界不大穩當,因爲速度太快,所以根基不穩,渡劫的失敗率在仙佛妖魔四道之中乃是最高的。在杜霜天之前的幾任天尊,無一不是在渡劫的時候,被劫雷擊中,神魂俱滅。杜霜天不想死,他想要找一個很穩妥的方法。

在四處遊歷的過程當中,無意入了蒼山後山的秘洞,發現了那一具屍骨,又看到了牆壁上刻畫着的字跡,恍惚之間便已經覺得自己是觸碰到了那天地機密,所以纔有潛入洗墨閣一說。

那個時候,門中正在招收弟子,那個時候,他杜霜天還不認得宋祁欣。

杜霜天不想回憶起這些東西,可是它們偏偏紛至沓來。

他甚至已經看到眼前的場景忽然之間變幻,於是新入門時候的場景,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唐時只在這畫卷外面站着,看着站在畫中的那個人,面無表情。

是杜霜天心甘情願進去的,他沒有逼迫,也就是說——杜霜天當真有心魔。

宋祁欣傾心於杜霜天多年,可是杜霜天一直不曾給過迴應。偏偏在有些時候的言行之中,又能感覺出他跟白鈺那隱約的針鋒相對的感覺。於唐時而言,這一幅畫卷的幻境,不過是一次試探。

只是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不,他寧願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杜霜天若不出手殺了幻境之中的宋祁欣,那麼他永生永世不得出,他若是真殺了她,那在唐時這裡,便是真正的罪無可恕。

怎麼算,都是一個死局。

“你也是參加內門弟子測試的嗎?”

這是他第一次碰到宋祁欣,那個時候還不過是個小姑娘,可杜霜天是僞造的年紀,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天生斷情絕義,要成魔登天,所以他一向不怎麼在意宋祁欣。

一直到共同進入內門,畫裳成功,又看着宋祁欣畫裳成功……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想要窺知的洗墨閣的秘密卻還是沒有下落。

直到他,那一日無意之間進了洗墨閣的祠堂——

從祠堂上擺着的排位上,一個個地看過去,從下面到上面,直到看到那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名牌。

杜霜天現在想想,那一個名牌,便是證實自己在洞壁之中所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實的契機。一切,在看到真相的一剎那,便已經完全改變了。

回憶之中的杜霜天,只是從墨溪前面經過,終於又走到了祠堂那邊去。

他進入了祠堂,站在了那昏暗燭火的正前方。

外面唐時忽然之間愣住了,覺出了哪裡不對勁。

祠堂!

這個地方,絕對是在唐時記憶之中,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爲他在這裡,看到過相當不尋常的一幕。

在看到畫中幻境裡,杜霜天擡頭看向最高處那一枚名牌的時候,唐時幾乎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畫面之中,杜霜天擡手就將那名牌拿了下來,可是在畫卷之外的唐時,看不到畫卷之中的那名牌上的字跡!

杜霜天,就那樣輕輕地將名牌翻轉過來,然後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作。

他覺得自己興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就像是九回說的那樣,自尋死路。

天又如何,命又如何,三十三天的星主又如何,太高太強的存在,他不過是局中一顆棋子。

可是最恨的,也是這局中棋子之命!

星主又如何?不是天道,不是運命,不是一切一切有資格操縱凡人際遇的所在,緣何以小三千諸多星辰爲棋?所以他不甘,不甘就這樣淪爲人的棋子,所以他要殺!

殺!

殺念,早已經在那個時候起來了。

他一步一步,籌謀着之後的計劃。

不急着離開洗墨閣,他要等着,等着洗墨閣的計劃,等着這些大人物們展開的陰謀,然後以一個小人物的身份去破壞這一切。

杜霜天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卑微之人,天給予人以“自我”,於是“我”凌駕於天。

他手指一動,便已經將眼前的名牌捏成粉碎,回眸一看,看着祠堂外的天空,也看着站在畫卷之外的唐時:“你以爲這樣一個小小的陣法,就能困縛住我嗎?或者,你也想要知道,這祠堂上面的名牌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吧?”

杜霜天的笑容,顯得格外地得意,擁有一種難言的神采。

唐時在外面看着,卻是被他一語道破的心思。

只是唐時也不遮掩,只道:“洗墨閣原本與你無冤無仇,即便你是魔修,又何必下此狠手?若沒更深的目的,洗墨閣不值得你這高高在上的天尊出手。我依稀記得,我初入洗墨閣之時,都傳你修爲倒退,你若是一開始就假扮普通人混進來,可是有很高的修爲,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我確定——那個時候,你是修爲真正地倒退了。”

杜霜天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他不急着從畫卷之中出來,因爲在裡面還挺有意思的。他跟唐時有差不多的修爲,誰也奈何不了誰,他倒要看看,昔日的小師弟,又要用怎樣的手段,來對付他這個大師兄。

杜霜天笑得猙獰,滿身都是戾氣。

穿着一聲織金長袍的他,其實跟當初的那個杜霜天,一點也不像。

“你很聰明,那麼,不如繼續猜?”

唐時看他的目光之中帶着幾分憐憫,“我從你身上看到了無情道的痕跡,不是你刻意修煉了無情道,而是你魔修走的本就是無情這一道。可你修爲忽然之間倒退到那個地步,應當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宋祁欣從那祠堂前面走過,恰好看見了裡面的杜霜天,便進來了:“大師兄,怎麼在這裡?”

杜霜天沒理會,只是擡手看着自己的手掌,道:“然後呢?你知道然後嗎?”

唐時不知道然後,所以他無話可說。

那個時候,正是唐時剛剛上山。

杜霜天笑了一聲,看着已經到了自己身前的宋祁欣,只溫和笑着,望着她走近,卻對唐時道:“在大人物的眼中,我杜霜天不過是可憐可笑的一條蟲子,可在我這一條蟲子眼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也不過是可憐蟲。就像是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身邊有怎樣的局。”

話音落地之時看,他手中冒出一柄光劍,刺向了距離自己很近的宋祁欣,光劍穿胸而過,卻沒有鮮血,只是宋祁欣哀慼又不敢置信的眼神。杜霜天只笑了一聲:“怪,只怪我不該對你動情吧。所以,你該死。”

所以,你該死。

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宋祁欣的影子從祠堂上消失的時候,整個畫卷也應聲破裂,像是被杜霜天這一劍給撕裂,而後祝餘紙落地,杜霜天的劍上,卻落下來幾滴鮮血,從劍尖,點在那畫卷上,像是一朵朵紅梅。

“現在,你應該有出手的決心了吧?”

唐時斂目,在杜霜天話音剛落之時,便直接揮筆而去,一筆點向其眉心,方纔還看着淡靜溫然,此刻眼底已經是一片冰冷煞氣:“你該死。”

杜霜天面色蒼白,手掌之中透出幾分血紅來。

身形最快,已經如鬼魅一般,瞬間避開了唐時的攻擊,往後面一撤,已然倒掛在了那洞壁之上。唐時一擊不曾得手,動作卻更快,手腕、眉心、肩胛……啪啪之聲不絕於耳,他每抽出一枚詩碑令來,便直接甩到杜霜天的身前去。

像是驟然出手的無數枚暗器,激射入杜霜天身周的石壁之中,陷阱一般一觸即發!

腳下一跺,太極丹青印迅速閃現,轉眼就已經旋轉在了唐時的腳下,他手指靈光一彈,無數詩碑令便在這個時候瞬間漲大,高大的石碑將杜霜天團團圍住,石碑上的字跡都是唐時一字一句刻上去的——此刻,唐時腳下的丹青印已經冒出了無數的墨氣,轉眼之間那詩碑令也是墨氣氤氳。

十指指甲瞬間變黑,他想要出手,只是杜霜天的動作更快!

轟然一聲,十餘枚詩碑令,向着中間的杜霜天合攏,然而中間那紋絲不動的影子,卻已經轉瞬消失!詩碑令相互之間砸在一起,砰然破碎,無數的意境忽然重合到一起,唐時卻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那麼多了,因爲他已經感覺到,危險從他的頭頂過來!

杜霜天與唐時同門多年,豈能不知道唐時的攻擊手段,那詩碑令的厲害他早已經看過無數次,自然不會讓自己身陷這樣的困境之中,所以他直接避開——與唐時糾纏許多,再沒有必要了。即便今日他杜霜天必死無疑,也要先殺了唐時!

不殺,如何能平心中這一口意氣?

眼中的狠,手上的辣。

雙手手指結成了複雜的印訣,卻因爲速度過快產生無數的殘影。

“翻天印!”

這感覺真是熟悉極了,不是之前杜霜天殺了唐時的那一招又是什麼?

黑掌之中藏着隱約的金光,卻更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手掌周圍有隱約着的金色魔紋,但內中蘊含着雷電之力,敢命名爲“翻天印”,自然有他的本事。

曾經在這一招之下吃過苦頭的唐時,一見到杜霜天又使出這一招殺手鐗來,便是笑了一聲:“同樣的一招使兩次,以爲我會在一個坑裡栽兩次?”

中指指骨輕輕一扭,無處不在的詩碑令,簡直令人防不勝防,便這樣在唐時的手掌與杜霜天相對的時候,被這兩掌相壓的掌力給崩碎。

奇異的一幕,驟然出現!

順着唐時的手掌,竟然從地面上迅速地躥出了一道綠影,細看竟然是一數人環抱粗的大樹,詩碑令早已經破碎不見影蹤,碎片彌散開來,就變成唐時掌下這一道大樹的樹幹之影!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這一句詩,出自韓愈的《調張籍》,恰好在唐時的指骨上,所以便被他隨意抽了出來,這樣一用,只將對方的所有攻擊全部擋了回去。

“砰”地一掌,印在了那樹幹上,如泥牛入海——杜霜天轉瞬便覺得不對,正要撤掌,可是這個時候,唐時已經一掌豎着,劃破粗壯的樹幹,金光剖開這巨樹,已經轉瞬侵襲到了杜霜天的面前。杜霜天不退反進,狠狠一掌拍向唐時那一掌!

雙掌相接,都是倒飛而回。

唐時一招不得手,只閃身暴退,轉眼之間,方纔那巨樹就已經被杜霜天一掌劈成了飛灰。

能成爲天尊之人,手上都有絕招。

杜霜天知道此刻的唐時可以說是與自己勢均力敵,他只站在原地,忽然之間擡手,便有藍汪汪一個圓形水域,出現在他身前。

修士有習道術,體悟天地山川日月之意,融匯貫通,以道術領悟天地之道,於是無限接近於天道。

但凡有登仙之能之人,定然是已經對於這天地之間種種規則有着頗爲高深的領悟。

杜霜天雖沒過渡劫期,可是領悟已經到了。旁人體悟天地山川,而他體悟的卻是海。

海,廣闊無邊,百川歸流匯聚而成。

——此乃九回給他的道術,這其中玄奧,大約唐時能夠明白。

在看到那藍汪汪的水域縮影的時候,唐時便覺得頭皮發麻了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經常感知到的那個畫面——

海水,無邊無際的海水。

他化作一隻螻蟻,在無邊的海水上,搭乘一葉小舟前行,將無數的詩歌穿成無數的小船,連成船隊,向前進發。

杜霜天雙手只輕輕一按,像是旋轉着一塊圓盤一樣,便將那一塊藍色的水域旋轉開去了。水域頓時擴大,像是抽足了營養瘋長一樣,整個不大的山腹便已經被這海水給填滿了。

粘滯的海水,卻似乎激起了唐時內心深處的什麼東西,他閃身便從海水之中脫出,倒掛在了洞壁之上。海底隱約有着什麼東西,像是封印一樣,向着唐時壓過來。

沉重的,粘滯的氣息……

就像是當初他在映月古井下面感知到的一樣!

無風起浪,原本平靜的海水忽然之間咆哮起來,萬千巨浪倒涌飛起,從海面上騰空。

整個山腹之中,都響起了恐怖的浪潮之聲。

這聲音由大而小,從這山腹之中通過甬路,傳到外面去,像是這天魔天角旁邊就是海,而這一瞬間,是海水倒灌而來!

外面無數人因爲這古怪的聲音而罷手,白鈺卻在這一瞬,甩開自己的對手,化作一道流光,便已經殺入那甬道之中——

此刻,唐時卻似乎面臨着一個巨大的危機。

他無法動彈,海底似乎有能夠剋制他的東西存在,幾乎限制了他身上每一分靈力!

從杜霜天這邊看去,卻是他手指之間操縱着無數的絲線,那絲線從海底某些地方鑽出來,像是早就有目標了一樣,纏住了唐時!

唐時活動不開,更不要提去摳出自己的詩碑令了。

屏風後面忽然騰起一道幽幽的綠光來,那後面似乎別有洞天,在這樣的海浪喧囂之中,卻安靜極了,輕輕地粘附在那無形的絲線上,又緩緩沿着絲線朝唐時爬過來。

在這綠光出現的一瞬間,海浪平息了一剎,又立即瘋狂起來。

整個海水都起來了,化作一柄劍形,朝着唐時的眉心而來!

唐時也算是豁出去了,被這光絲綁在中間,像是一枚死了的蜘蛛,他不甘!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身體,都是後面是非給他做出來的,天下再沒有這樣血腥的鎖骨功了——在方纔的那一瞬,唐時右手上的血肉全部灰飛煙滅,露出一條古怪的手臂來。

那手臂,乃是由詩碑構成,並着一根細細的臂骨,看上去可怕極了。

唐時卻像是已經知道了一樣,根本沒有理會。

他自己毀去自己手臂上的血肉,自然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可是在血肉消失的這一瞬間,相當於唐時的手臂縮小了一圈,這個時候束縛着他的那些光絲,還沒來得及收縮,這一個時間差,足夠唐時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一瞬間按向自己的頭頂。

這戰鬥場面,若是讓旁人看到,定然是覺得唐時更像是魔修。

這一回,是頭蓋骨。

海水瞬間已經到了面前,那感覺就像是有人發動了天地之大能術,掀了一片海砸向唐時,而唐時,詩碑令一拍,便聽得一聲脆響!

“啪!”

遙望齊州九點菸,一泓海水杯中瀉!

一隻玉杯忽然出現在唐時的手中,卻厚重如山嶽,玉色剔透,上盤九龍,海水到了唐時近前,竟然被他手腕一兜,海水與玉杯相遇,卻如長鯨吸水一樣——

那浩瀚海水,遇了唐時手中那玉杯,轉瞬無聲,奔流入那杯中!

山腹爲之一空,方纔種種異象只像是沒有出現一樣。

唐時手中握着的玉杯之中,還有一片海!

琉璃屏風在方纔的打鬥之中巋然不動,可唐時此刻,已然知道那屏風後面必然有鬼,只擡手一傾,杯中海水倒泄而出,他這一潑,像是潑茶一樣將萬丈碧藍海水傾倒而出,撞向那琉璃屏風。

琉璃瓶馮應聲而倒,便露出一片綠色的光來,一面圓鏡掛在那屏風後的石室壁上,唐時轉瞬已經看清這鏡子的模樣,那綠光只出現了一瞬間,便已經被海水淹沒。

手中還有一隻玉杯,唐時雖驚於那屏風背後的景象,對戰杜霜天之事卻不曾忘記。

右手高高揚起,握住這一隻玉杯,重重朝着施展這一道術之後面色慘白的杜霜天而去!

像是一口大鐘被唐時握在手中,扣向杜霜天,只是玉杯落下之時已經放大,將杜霜天扣在當中。杜霜天幾乎是同時,便雙手結印,一道巨大的黑色印陣覆蓋了地面,也將杜霜天整個人覆蓋在其中,血光一閃,只聽得一聲玉碎的清脆之響,玉杯壓碎在地面上,而杜霜天的影子已經消失在了杯中,再出現在不遠處的時候,已經七竅流血了。

他擡手正欲擦去自己脣邊鮮血,不料脖子上已經有一道冷光橫着了。

杜霜天所有的動作都止住了,回眸一看,卻已經聽到這個人的聲音:“與我一戰。”

白鈺。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在此處了。

眼神之中含着無邊的仇恨,只是一瞬間便已經變得冷然,白鈺手中的劍一下也不顫抖,只橫在杜霜天脖子前面。

杜霜天一笑:“你有資格嗎?”

即便他此刻已經敗給唐時,白鈺在他眼底,也不過是個跳樑小醜。

然而白鈺不曾理會他的挑釁,只是攤開自己的手掌,“我沒有,她有。”

一串顏色好看的七珠果,靜靜躺在他手心。

唐時落到地面上,看了那兩人一眼,沉默半晌,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忍住了。

這事,他管不了。

轉身便直接走向方纔屏風後面的石室,唐時知道,那是更爲重要的所在!

那一面圓鏡,終於出現在了唐時的眼前,與青鳥仙宮之中的那一面,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抖包袱,寫得慢一點。

明兒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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