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尊像

“能看見嗎?”

“……”

唐時搖了搖頭,他擡手想按住自己的眼,卻被是非拉住了。

旁邊那剛纔出現的老頭卻笑道:“大約只是被那火焰給灼了眼,都是元嬰期的修士了,在乎那一雙眼睛幹什麼?又不是靈識被封,能看清路就好了。我們還是專心着破局吧。”

唐時無聲地冷笑,卻不說話。

他就喜歡自己這一雙眼睛,有沒有也是他自己說了算,這老頭自以爲是在一旁多嘴,簡直毛病了。

是非慈悲爲懷,也不喜這修士言語。

雖則對方的修爲更高,卻似乎沒有一點的高手風範。

有的人就是越老越古怪的,這老頭應該也是這樣。

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如今關注的只有可能存在的王母血和所謂的長生不老。

唐時心裡清楚,不過仇早就已經結下了——十年磨一劍,不容易,竟然被這一位給搶了,有本事。

現在加上這老頭子,蓬萊那邊的散修有三人,大荒這邊已經只有六個,至於唐時——他跟是非其實比較特殊。

十一人,本來就是不同道的人,湊在一起的,會出什麼事情誰也不清楚。

現在唐時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對裴雲天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畢竟他不是藏閣的修士,而這一次來自藏閣的散修已經死在了半路上。化名爲時度的唐時,也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大荒修士而已。對裴雲天來說,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人,即便死了也與他無關。

所以現在不光別人,便是旁的人對唐時的受傷也漠不關心。

是非站在唐時前面,想要查探一下他眼睛的情況,卻沒想到被唐時很準確地一手揮開了。

唐時是個要強的人,瞎了眼的確不算是什麼,更何況現在不過是看不清,興許過一陣也就好了。靈識能夠感知到衆人的存在,只是感知到的一切畢竟有些模糊,在某種程度上不如眼睛看來的清晰。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他們還在青鳥仙宮之中,只能暫不理會了。

是非的手被他揮開之後,便慢慢地收了回來,他知道唐時是個什麼心理,在看到唐時脣邊那一抹冷笑的時候便暗歎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裴雲天看了唐時這邊一眼,見唐時已經恢復了常態,看不出什麼異樣來,暗道他還算是識趣,便轉身跟那老頭子說話:“還未請教尊駕高姓大名?”

“老夫吳松子。”那老頭這一回說了個名字,不過又道,“你們年歲小的,大約都不曾聽過我的名字。”

這就有些倚老賣老的感覺了。

裴雲天暗中不喜這人,不過現在這吳松子似乎知道些事情,還是盤問一二的好。

“方纔您說這宮殿之中,三千六百年還沒這一面鏡子,可是有何深意?”

吳松子沒有回頭看那海圖一眼,只道:“仙宮上一次開啓,乃是三千六百年前,六十個甲子。我當時不過剛剛成爲散修,與當時的大能修士經過此殿之時,只有那海圖有古怪,卻也不是如今這古怪法。那個時候只有迷惑的效果,也沒這一面鏡子。當時進入仙宮的人不多,我們那一批已經是最後的幾個人了,我更是裡面最後走的一個。除非這三千六百年裡有人進入過仙宮,改動過這宮中的佈置,否則一定是這一次,有人捷足先登,故意放了這一面鏡子來算計我們的。”

這分析,入情入理。

若是吳松子所言屬實,定然這樣。

他說出的話,便連唐時也找不出破綻來。

只不過,因爲唐時不喜歡這人,又是有仇的,即便自己打不過,表面上不計較,心裡卻要將這吳松子的話前前後後思索幾遍,仔細推敲。

作爲此刻這麼多人之中,唯一一個在三千六百年之前進入過仙宮的人,當然是他說什麼,衆人便信什麼了。

不是真的相信,是隻能相信。

裴雲天還沒細問,便聽吳松子道:“如今這鏡像已經被小自在天的這一位師父破去,後面的路便簡單多了,這海圖也沒什麼可看的,走過去便是了。”

吳松子看了是非一眼,似乎對是非頗有幾分欣賞。

“我們不是不敢看這海圖嗎?”有人表示了異議。

那吳松子又道:“你們且看這時度小友,他的靈識肯定已經放開,在靈識接觸這海圖的時候便沒有出事。可知這海圖還是要人眼去看纔能有出問題,現在大家閉了眼往裡面走,繞過這前殿,再走一截便到了中殿。”

這個時候,唐時終於想到了一些不大對勁的地方。

他原本想開口問一句,又想到自己現在修爲微末,不能對這老頭子造成任何威脅。

唐時便憋住了,且看看這老頭子做什麼鬼。

之前吳松子是來過這前殿的,而這海圖,方纔唐時已經查探過了,便是用畫卷軸的方法畫出來的。有的卷軸能夠根據人的心理狀況的不同,被賦予不同的效果,可這麼多人都感覺火燒灼熱,那就不是按照心理來的了。

吳松子之前說那海圖只有迷惑作用,到了這個時候卻又不一樣了。除非這海圖的攻擊效果是隨着時間的改變而改變的,或者說不是同一海圖了,纔有這樣的效果。姑且不論吳松子此話真假,單說吳松子之前說他來過這裡,卻在進殿的時候沒提醒任何人——這興許可以用他不願意暴露身份來解釋,可是……既然三千多年前來過了這裡,爲什麼他還要再來呢?

這裡面若說沒原因,那纔是真的見鬼了。

唯一能夠得到的有用信息是,這老鬼肯定沒說實話。

裡面還有兩座大殿,一座中殿,還有一座正殿,都在一條中軸線上。這殿中,興許就有吳松子想要尋找的東西。

進仙宮的人,除了在別的地方搜索一些天材地寶之外,最大的目的應該都是尋找王母血了。“王母血”這個名詞出現在唐時耳邊的頻率太高,也帶着太多的神秘色彩。

按照唐時的理解,這可能只是一名上界大能修士的血……

爲了登仙,眼前這些人興許已經陷入了一種唐時還無法理解的狂熱狀態。

唐時能推測出吳松子的古怪,自然也有別的心機深沉的知道吳松子古怪。

只是現在衆人還要依仗着他,已經來到了這裡,總不能因爲一個吳松子的古怪就撤出去。修真到了這個地步,不能飛昇,等待着他們的也只有老死,或者被雷劫劈死,已經無路可走,也沒別的路能選了。

衆人不再糾結於之前的問題,便跟着一起繞過了前殿這一面掛着海圖的照壁。

從那照壁旁邊經過的時候,唐時停了一下腳步,用靈識感知了一下那海圖,還跟他之前感覺的一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了那一面鏡子的原因,危險性似乎少了不少。

感覺着衆人都走了,唐時經過的時候竟然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那海圖,只是讓他無比驚駭的是——他的手,竟然像是直接插到了海水裡!

那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唐時的手掌,讓他的表情一瞬間僵硬了起來。

是非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只瞳孔劇縮,下一刻卻見唐時已經收回了手,對着他悄悄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一笑,若無其事地往前繼續走去了。

這海圖有古怪,也不知道前面那吳松子知道不知道。

唐時只慢慢往前走,衆人繞過那照壁,便走到了照壁後面,看到牆上放着一排排的葫蘆。

吳松子道:“此處乃是丹藥牆,不過一隻小葫蘆裡只有一枚丹藥,而每人只能取一隻葫蘆,諸位挑好了再取。”

裴雲天忽然道:“吳前輩,您不取嗎?”

吳松子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搖頭道:“此物我已取過,再沒第二次機會了。”

原本他這樣說,衆人便放下了心來,哪裡知道——唐時終於開始拆臺了。

只見唐時的手指從那牆壁上點過去,似乎是數了數,又似乎只是無意識的舉動。他眼睛底下看不到什麼光,全是模糊的一片,衆人甚至不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任何的端倪來。

只聽唐時道:“這裝丹藥的葫蘆,一人只能取一個,只是不知道取下來之後……我若是想要誰的丹藥,就能搶呢?”

“……”衆人忽然之間沉默了,方纔就要迫不及待動手取丹藥的人,這個時候都停了手,有些面面相覷起來。

唐時是什麼人?

媽的睚眥必報拆臺專家!

他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還是大能修士,如今唐時一技在手,半點不愁。瘋起來不要命,也懶得計算後果。人生在世但求一個稱意,誰得罪了他,他就讓誰不舒服。誰他媽讓這老頭子裝逼過頭又犯賤至極?唐時就是看不爽他!

現在這老頭一定很想打他,不過那沒關係——

之前唐時跟這老頭交過手,知道對方不簡單,可想必對方也知道自己是個棘手的。

那吳松子曾經一劍砍向唐時,卻被唐時無故逃走。現在吳松子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儘管看不起唐時的修爲,可對於超出常理的一些事情還是忌憚。

在這個根本沒辦法瞬移的地方,大能修士也只能乖乖御空御劍,可唐時跟是非,都能用詭異的方法出入,可不簡單了。

吳松子心頭陰鬱,這唐時分明是在7挑動衆人對他的忌憚,可他知道,偏偏還沒辦法阻止。

畢竟事實的確如此。

當年他進來的時候,就發生過每個人取下自己的丹藥之後搶奪的慘狀,只那一場便死了一半。

那個時候,吳松子只乖乖將自己的丹藥交了出去,才保住命。

現在回想起來,他甚至能記得自己當初那些同伴的屍體躺着的位置。

眼看着衆人都看着他,吳松子道:“我知道諸位忌憚我,但實不相瞞,我已經是八劫的大散修,如今這些低等級的丹藥對我並沒有任何的吸引力,我看中的也不過只是那可能存在的王母血。在沒有見到王母血之前,諸位完全可以對我放心。”

唐時一下就笑了。

這老頭這個時候換了一手棋走,變得坦誠起來。他這樣主動說自己覬覦王母血,既是心裡話,又能起到消除衆人敵意的目的,好本事。

只不過懷疑的種子既然已經種下去,就沒那麼容易拔除了。

衆人挑選丹藥的時候,唐時看不見是非,卻傳音給他道:“若是一會兒打起來,你看我伸手要施術走,便爲我念那出現在我手邊的詩句,我看不見。”

那詩句並非是靈識能感知到的,所以唐時只能求助於是非。

是非應了一聲,便看唐時伸手隨意從那架子上取了一隻葫蘆下來,接着又聽唐時笑道:“和尚,你不拿嗎?”

這些地方的丹藥,對是非當真沒什麼用處。

他似乎也少有用到丹藥的時候,大多都拿去救人了。伸手也隨手取下來一隻葫蘆,便遞給唐時。

唐時笑道:“是個識趣的。”

並非是貪圖這一點子丹藥,他不過是打開了兩隻葫蘆,將那丹藥嗅了嗅,而後重新放回了葫蘆裡,低聲道:“一枚提根骨,一枚肉白骨。”

將是非的遞給他,唐時收起了自己的,便去觀察別人。

像唐時一樣直接將丹藥倒出來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得到了之後就直接收起來,唐時的好奇*沒能得到滿足,只能暗歎了一口氣。

這一面牆都是丹藥,方纔是非跟他隨手取到的都是六品的丹藥,品質上佳,即便是拿到大荒之中也頗爲珍貴,更不要說基本不出五品以上武器法寶丹藥的小荒四山了。

前面便是臺階了,出了前殿,便能望見中殿。

他們從前殿走下來,到了下面兩殿之間的狹長臺階上,幾個人錯落地走着,裴雲天跟吳松子在前面。

裴雲天道:“那中殿之中,不知道可有什麼古怪?”

吳松子道:“當年中殿之中沒有任何的古怪,只有一些塑像,很是古怪,我們當初只行到後殿的大殿門口,來不及進去便已經沒了時間。方纔我掐指一算,我們已經進來六日,我進來時候仙宮已經開啓三五日,這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仙宮之中不分白天黑夜,甚至有時候連時間的流速都很古怪。

也許他們不覺得過去了多久,可外面的人卻可能已經等了十天半月。

吳松子說沒什麼危險,衆人自然就稍微放鬆了一些,便是吳松子自己都很是放鬆。

可萬萬沒想到,在他們接近殿門的這一剎那,竟然從裡面激射出千道利光,便向着還站在臺階上的衆人而來!

這變故乃是陡然之間生出來的,氣勢之猛,發難之猝,都是衆人始料未及!

頓時就有人要罵這吳松子烏鴉嘴了,媽的這貨能不能說點靠譜的話?

唐時的靈識一直外放出去,一覺察到那攻擊,直接將自己身上畫裳一揭,一擋,天蠶絲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對着這忽然過來的千道利光,只要灌注了唐時的靈力,倒也不怕出什麼事情。

他成功地躲過了危機,便往那臺階旁邊站了一下,避開中間火力最猛的位置,道:“吳松子前輩,您說話老是不靠譜啊。”

吳松子修爲雖然高,可也沒想到會在這裡就受到攻擊。

他眼神冰冷,只將劍拔了出來,那十年磨一劍,在他手中很是沉重,不過現在他也有些惱火,不像是旁的修爲低微的人,之前他沒能發現,在那千道利光出現的時候,卻不可能不發現了。

“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出來吧。”

“哈哈哈……”

一陣大笑的聲音,緊接着便有一深紫蟒袍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眉心之間綴着妖異的一點紫色,看那通身的氣勢,倒應該是個魔修。

“吳松子啊吳松子,千百年的仇怨,你能躲一時,躲不了一時。今日正好遇上了,不如你我大戰一場,將當年的恩怨瞭解瞭如何?”

吳松子似乎認得這人,只冷笑了一聲:“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如今你不過只有六劫散修的修爲,還敢與我相提並論嗎?”

“三千六百年前,你不搶了屬於我的那一份王母血,會有這如今的修爲?你老不知羞,恬不知恥,是你自己的事兒。傳說之中喝下之後便白日登仙的王母血,被你這廢物喝下去,竟然也只是直接從一劫散修越級到了五劫散修,三千六百年過去,如今只困在八劫散修的門檻上——吳松子,你不敢渡這最後的一劫。”

那人似乎當年跟吳松子有大恩怨,也對吳松子的過往一清二楚。

在旁人眼底,吳松子是大能修士,現在被人當衆揭了老老底,那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調色盤一樣精彩極了。

唐時幾乎立刻就要暗笑,他媽這魔修簡直對了他胃口啊。拆臺小能手,嘖,這酸爽!

迅速進入看戲狀態的唐時只恨不能嗑瓜子了,陰險小人最喜歡在自己的對手落難時候幸災樂禍,唐時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僅要幸災樂禍,合適時候還要去踩上一腳顯示自己的存在感,落井下石纔是真絕色啊。

唐時只站在那裡,抱着手看情況。

吳松子強壓着怒氣,才道:“過去三千多年,你也不過只是個六劫散修,今時不同往日,你以爲還能從我手中逃脫嗎?”

那魔修伸手一招,背後便站出來五個人,這一撥人乃是他只帶進來的。

雖然說這裡爭鬥的兩個人都是蓬萊的散修,可蓬萊散修之中派系衆多,遇到了有深仇大恨的,不趁機掐個你死我活簡直對不起觀衆。

只在這說話的片刻之間,兩個人便已經打了起來。

這還是唐時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魔修出來,一打起來便是黑雲蓋天,另一個人提着那劍也是劍光閃爍,你來我往之間互不相讓。

唐時看得吹了一聲口哨,這個時候裴雲天也笑了。

管他們怎麼打,現在裴雲天是聽到不一樣的消息了。

原來這吳松子竟然是已經喝過王母血的了,若是那魔修的話屬實,王母血的功效即便不像傳說之中那麼神奇,也該有相當令人驚喜的作用纔是。

唐時注意到的是,那魔修對於王母血在吳松子的身上只發生了提升幾級的效果的事實,似乎很不滿。也就是說,至少在那魔修看來,這王母血的效果應該不止於此。

王母血改變人的根骨之後,便能大益於一個人的修爲。可吳松子成爲八劫散修之後,卻遲遲不敢渡劫,可知道這裡面一定出了什麼差錯。

裴雲天看向前面,那魔修帶來的人還在那裡。

他一步一步,帶着衆人往前面走。只是唐時忽然又在後面說了一句:“裴前輩,那魔修來這裡許久,若是後殿有東西,應該早就被他拿走了,也不至於在這裡專門等着吳松子尋仇。恐怕,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的好。”

唐時話音剛落,他們已經走到了那中殿前面,幾名那魔修帶來的散修便直接讓開了路。

其中一名青衣魔修上前道:“樓刑前輩說人沒到齊,開啓不了後殿,諸位還請不要隨意到後殿走動,以免觸發什麼機關。”

樓刑?大約就是那正在跟吳松子打鬥的人吧?

現在外面半空之中已經是雷聲陣陣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一切都籠罩在一片黑雲之中,連靈識都無法進入。

那幾名魔修並沒有阻攔唐時他們這裡一行十人,反而顯得很是大方。

在蓬萊仙島之中,散修自成一個類別,派系雖多,卻不是以仙佛妖魔四修來劃分的。

道修、妖修、魔修之間相處還算很不錯。

進了殿之後,唐時便查看着這中殿之中的情況。

前殿只有一幅畫,中殿周圍卻像是佛門一樣,有不少的壁畫和塑像。

唐時想起那之前掛在前殿的鏡子,便跟是非走到了一邊,用靈識交流着:“你可還記得之前的那一面鏡子?”

是非點頭:“有線索?”

這裡擺放着不少的塑像,容貌形態各不相同,正前方還有幾尊大的,看不到頭,只往高高的屋頂裡隱藏了。

唐時從門邊的塑像開始一尊一尊地看過去,看得出這塑像上的人的衣服卻跟他們現在的有些差別,式樣上比較古舊,這應當是以前的修士的塑像吧?唐時走了過去,靈識從這些塑像上掃過,一邊還跟是非交流:“你覺得那鏡子是樓刑放的機率有多大?”

是非想了想,卻道:“應當不是。”

他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測,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立。若是能成,這一場局,未免也太大了。或者說,這青鳥仙宮的牽扯,也太大了。

可是非不說,唐時也想起來自己之前模模糊糊聽到的那一句話。

什麼局,什麼輸贏……

唐時道:“樓刑跟吳松子是有仇的,可樓刑若是從前殿進來,怎麼能避開前面的海圖?一個可能是他不怕海圖,另一種可能卻是他進來的時候沒遇到危險。當然我更傾向於另外一種更有意思的,危險是他製造出來的。”

都是推測而已,怎麼推測都看唐時的思維。

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之間停住,伸出手去摸自己面前這一尊雕塑,又道:“秘銀……”

秘銀做的雕塑,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真要給跪了。

這牆上還有壁畫,三十三天的星圖,似乎是描述一場戰爭,而後西方星辰隕落,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被另一個只有畫了背影的人一劍刺在崖壁之上。

“這畫上一戰,應該是你之前給我的王母血玉簡裡提及的那一戰吧?”唐時的思維很敏銳,尤其是在看不見了之後,他走動了一下,伸手去觸摸那流暢的線條,“西方星辰,代表的是鎮守西十一天的西王母,這崖壁上還站着一隻青鳥。流下來的鮮血匯成了小河……這是王母血……”

畫上的細節很多,唐時的推測一點一點地出來,轉眼之間手指就落在了那一劍將西王母釘在崖壁之上的那個人的背影上:“你那玉簡之中缺失的信息,就是這個人。”

這個殺了西王母的人。

唐時很感興趣。現在他有些相信,那玉簡之中的關鍵信息可能不是是非抹去的了。

因爲在這樣一張重要的壁畫之上,這人竟然也沒有露出臉來。

唐時發現自己即將跳入一個局中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點脹痛起來,隱隱約約已經能串成一串了。

跳出來,從全局看一下,還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的呢?

唐時臉上的表情一下僵硬住了,問了是非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這裡是西海?”

西海蓬萊仙島,這有什麼可問的?

是非看着他,沒說話。

唐時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他只倒吸了一口涼氣:“此宮名爲青鳥仙宮,青鳥乃是西王母信使,西王母若身死,此宮從何處而來?若是此宮建於西王母未死之前,不會有這壁畫;如實此宮建於西王母已死之後,何來青鳥守護?即便說是爲了悼念西王母,又爲何不歌功頌德,反而只畫這樣的壁畫——這對於任何一個大能修士來說,都是恥辱吧?在我看來,這不像是在爲西王母歌功頌德,反而是在彰顯這殺人者的功績。”

対,就是這樣。

這是一種炫耀,一種完全的炫耀。

西王母死後,血會在這仙宮之中找到,還能供這來仙宮之中探索的修士取用,且不說方法如何,這哪裡像是對死者的尊重?

唐時越發相信,這是勝利者的炫耀了。

如今謎題稍微解開一些,唐時心裡也跟着鬆快了不少,卻評價道:“這殺了西王母的人,必定是個狂妄之人,心裡得意,便將原本屬於西王母的青鳥仙宮大肆改造一翻,所以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壁畫。王母血藏於這仙宮之中,也是勝者對失敗者的一種蔑視。這勝利之人手段狠辣,便看這將人釘在崖壁上放血的舉動,殘忍霸道,可說是趕盡殺絕了。”

原本是很殘忍甚至說殘酷的行爲,到了唐時的嘴裡,竟然帶了幾分欣賞的味道。

是非心中的陰雲又重了。

他沒接話,只看唐時繼續往前走,一直繞到了正對着殿門的位置去。

那裡立着三尊高大的塑像,足足有十餘丈高,塑像的頭部已經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瞭。

進來這裡的人,很少有像唐時一樣看得這麼仔細的,畢竟每個人的目的不一樣。唐時雖然被那王母血勾得有點心動,可更多的謎題困擾着他,他更好奇的是這仙宮的秘密。

唐時的靈識掃過去,卻忽然之間頓時,他點了一下,卻覺得這三尊塑像的位置不對,偏了。

他問是非有沒有發覺,是非指了一下最右邊,道:“這裡本該有一座,不過這個位置是空的。”

因爲這中殿的形態結構很像是小自在天上諸多佛殿,所以是非很輕而易舉地便能夠看出來,並且直接指出了。

那麼……原本應該是四座,可是這裡只剩下了三座。

唐時的靈識雖然強大,可畢竟不能完全代替眼睛,他只能依靠自己靈識的感知來模擬自己看到的一切。可是現在他迫切想要看到,不用眼睛看的感覺很不舒服。

唐時一擡手,便結了一個手印,同時盤坐在他識海之中那閉目靜修的元嬰,忽然之間睜開了眼。

他是藉助元嬰來視物,耗費的卻是體內最精純的元嬰之力。

這一下,一切都清楚了。

左邊的塑像,跟之前壁畫上那個被一劍釘在崖壁上的人相似,還看不到容貌,只不過那人左手手腕上站了一隻三足青鳥,單憑這一點,便能夠斷定這人便是鎮守西十一天的西王母。

最中間的修士衣服又不一樣了,只是唐時一眼看出,這是壁畫上提劍殺了西王母的人,從這衣飾上能看出來。

至於右邊的這一個,卻是從來不曾見過。沒有在壁畫上看到過,之前也從來不曾接觸過。

他想到了那三十三天星圖上的三顆二等星,又想起東南西北四方的猜測來,原本該有四尊像,現在卻只有三尊。若是原本有東南西北四十四天,最後卻不知道爲什麼只有三個方向三十三天——幾乎能夠完美地映襯!

唐時從這些蛛絲馬跡之中已經推測了個大概,正在要跟是非說自己的發現的時候,卻聽到背後一聲驚呼。

“渡劫!”

渡劫?!

唐時毛骨悚然了一下,他還不曾親眼見過這樣的場面,當下顧不得再看這塑像,隻立刻走道殿門外去看。

之前那魔修樓刑跟吳松子對戰,因爲是在黑雲之中,誰也看不清楚,所以唐時也沒在意,看不到便不看。可現在天際電閃雷鳴,風聲大作,整個仙宮似乎都被籠罩在了!

那一片黑雲被從天而降的閃電擊碎,轉眼就消散了個乾乾淨淨。樓刑的身形從中露出來,他衣服的顏色深,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他對面的吳松子卻已經滿身都是鮮血。

當下便聽那吳松子“啊啊”地喊了一聲:“樓刑,你欺人太甚!”

樓刑只殘酷一笑:“我幫你這還不好嗎?你該渡劫了,別鎖着自己的境界,該來的總是要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只送你這一程了!”

語畢,這樓刑竟然暴起一掌,但見滔天的暗藍色火焰聚集在他的掌下,而後凝結成冰晶一樣的東西,被樓刑一掌全部退出去,爆射而出,只如萬箭從天而降,將吳松子籠罩了起來!

這一掌之後,樓刑便直接從那雷電的範圍之中退出來,深恐自己受到牽連。

渡劫這種事情,也有很大的隨機性的。

烏雲密佈,便在吳松子的頭頂。

吳松子此刻暫時不顧上頭頂的天劫,只能雙腳踏在半空之中,分出一道光罩來,擋住樓刑那一掌。只是那箭頭一樣由火焰凝結而成的冰晶,尤其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極度的壓縮之後,從極熱一瞬間變爲極冷,卻在觸碰到那吳松子的時候,瞬間炸裂開來!

無數的火焰將吳松子包圍了,他整個人都變成了火球!

與此同時,天際那醞釀了許久的第一道劫雷,也落下來了。

“轟隆”地一聲巨響,電光從那雲層之中激射而出,只兒臂粗細,卻有驚人的威勢,在劈中那吳松子光罩的一瞬間,衆人便聽到了清脆的咔嚓一聲響。

吳松子的護身光罩,碎裂了。

劫雷直接擊中了吳松子的頭部,讓他哀嚎了一聲,而後之前樓刑留下來的無數火焰,轉瞬之間將他整個人都裹進去,於是這一回連慘呼都聽不到了。

劫雲之中醞釀新的劫雷的速度很快,只在這呼吸之間竟然又落下兩道來,直接劈了下去。

當下便有渡過劫的人叫道:“他這劫雷不對!”

裴雲天則是嘆了口氣,道:“沒有什麼不對的,這吳松子,境界雖然高,可想必已經躲避了這從第八劫到第九劫的雷劫許久,用了特殊的辦法隱藏自己,避免被上界的劫雷發現……可憐他藏了這許多年,想必是想等到仙宮現世,在尋找一些王母血來增加他渡劫成仙的把握,或者直接白日登仙。只可惜了,現在失敗了……”

彷彿衆人都料想到了這吳松子的結局,有的唏噓感嘆,有的卻是搖頭嗤笑,當然也有樓刑這樣的,拍手便大笑起來,道一聲“死得好”。

雷聲盡了,那火焰也逐漸地消散了,只有些許的青煙從空中飄落,倏忽不見。

一個八劫大散修啊,說沒就沒了。

只在這樣的一眨眼之間,在這幾道雷電之間,沒得太快了。

唐時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這才從方纔場面的震撼之中走出來。

在仙宮之中渡劫的人絕對不多,如今這天際之中的大場面,一下便被仙宮內外的人看到了。

不管是仙宮之中的修士們,還是在外面打埋伏的蓬萊衆人,都爲之震駭。

連續降下來的九道雷,證明着這渡劫的乃是一名八劫大散修。然而最可怕的是——這人渡劫失敗了!

無數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都知道這裡纔是主戰場,連忙往這邊趕。

天劫就是這麼可怕的存在,尤其是散修,一劫一道雷,九劫九道雷,太多太多的散修死在雷劫之下了。

普通的修士也有渡劫期,也不簡單的。

唐時現在是元嬰期,元嬰之後是出竅、歸虛,之後纔是渡劫。那個境界,雖離唐時還有些遠,可在見識到如今這場面之後,唐時忽然覺得很近了。

渡劫成功與否,似乎防禦很重要。

裴雲天道:“如今因爲這天劫,倒讓旁人都在往這邊敢。樓刑閣下,此番看上去,似乎要省事兒得多。”

樓刑大仇得報,只看着那空茫的天際一笑,聽了裴雲天這話,便道:“那就等吧。”

周圍的人現在已經顧不上別的了,四面八方都有毫光閃現過來,之前跟唐時有過節或者有過交手的幾個也來了。不過來的人數並沒有唐時預想之中的多——樓刑說,剩下的大多都死了。

裴雲天嘆氣:“若非幾千年來,飛昇似乎越來越困難,也不會有這麼多散修進入仙宮了。危機四伏,爭鬥多,死人多。”

不過這些個散修,渡不過劫,也只有死路一條,鋌而走險似乎是鋌而走險,然而冒險成功,那就是死亡和永生之間的區別。

衆人唏噓感慨之間,之前那些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人都聚過來了。

他們還沒走近,樓刑便道:“他們不必進殿,只要在這三殿的範圍之中,後殿便能開啓。裴雲天,你我二人聯手,取到了王母血一人一半。如何?”

“似乎不錯。”裴雲天這樣說,便是已經答應了。

王母血這樣珍貴的東西,肯定是有限量的,哪兒能跟地上的土一樣,人人都沾上一點?

這二人乃是兩撥人之中的領頭者,裴雲天的修爲最高,可樓刑的攻擊力很強,若是打起來的話,連雲這樣的人是排不上號的,自然也沒有話語權。

說話之間,裴雲天與樓刑二人已經疾步往前行去,直接繞過那幾尊雕塑,飛身向前,衆人不甘落後,連忙跟上。

唐時看向是非,問:“我們跟去嗎?”

後殿裡,似乎纔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是非道:“你既然想去,何必問我?”

“哈哈……”唐時笑起來,卻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塑像,靈識達到上面便走不動了,像是被什麼擋住,那上面的黑暗之中似乎設置了什麼屏障,只是已經無暇去探究了。

後面來的人已經到了前殿,此刻怕遇到了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一幕,只是唐時完全沒有要幫助人的意思,轉身便走:“我們跟上吧。”

來人之中必定有跟唐時是非二人交過手的,見了面反倒不好。

還是跟着裴雲天樓刑那一幫人有賺頭。

唐時一把算盤扒拉得響,便已經跟上去了。

三座殿之間都是上上下下的臺階相連,只這後殿也是正殿,剛出了中殿一看,便見這正殿要宏偉許多,那樓刑已經飛身而上,一腳踹在了半空之中的某個位置。

“當”地一聲響,像是大鐘被敲動,那大殿的周圍便浮現出一座大陣來。

樓刑道:“裴兄與我一道,以靈力灌注其中,開啓大殿!”

冬閒大士指點過了,說這一回進來有貴人相助,莫非就是這樓刑?裴雲天笑了一聲,便上前來,直接一掌拍在那大陣的光幕之上,兩名大散修直接瘋狂地輸出靈力,轉瞬便見那那陣法外面的光幕沖天地亮起來。

緊接着,一聲輕響,卻像是鎖芯被人打開了一樣,整座陣法從中間忽然向兩邊拉開,便露出了一道大門形狀的缺口,便有樓刑大喊了一聲:“進!”

以樓刑和裴雲天爲首,衆人紛紛鑽入了陣中,唐時皺眉看了那缺口片刻,也想要上去,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

他回頭看是非,是非對他搖了搖頭,目光還落在下面那道缺口上。

“有什麼不對?”唐時當真沒動了,只是問他。

是非也說不上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只道一聲:“你勿進去。”

他轉身竟然順着那臺階再次往中殿走,唐時站在這邊的半空之中,也沒猜出是非是發現了什麼。

王母血對唐時來說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在這種時候,他似乎更願意相信是非一些。

進殿之後,他這樣的修爲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唐時固然有隨時穿越的技能,能夠搶了王母血就跑——可有一句話說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更別提,唐時不一定能從大能修士的手上搶到王母血。

這一會兒的時間,快的人已經從前殿直接殺了過來,很少有人擡頭去看那海圖,看了的都死了。

他們忙着直接殺到後殿來,所以根本沒有閒暇去看,這倒是成了一件好事。

他們衝過來,是非卻逆着人流往回走。

唐時看着是非那背影,只逆着人流,忽然覺得這場面充滿了一種既震撼又宿命的感覺。

愚昧的衆人,直直地往裡面衝,是非卻在旁人或是不解或是漠不關心的眼神之中,往回走。

他逆着旁人,也似乎逆着這世俗。

在那一瞬間,唐時心底忽然生出一個疑問來:逆修,逆的到底是什麼?

是非這樣的,便不算是逆了嗎?

逆天道,可稱之爲逆;逆人道,可稱之爲逆否?

是非逆的不僅是人道,他還逆了這世道!

唐時忽然便笑出聲來,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無數認識不認識的面孔從他眼前閃過,之前在他不斷穿梭過程之中交過手的那些人,現在也沒功夫來找唐時的麻煩,而是忙不迭地投入那已經逐漸開始縮小的裂縫之中。

五六十丈高的大殿周圍,閃爍着熠熠金光,有一種仙氣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唐時忽然看到了那殿頂上的三足青鳥,依舊靜止不動。

在衆人都已經進去了之後,唐時迴轉身,往中殿走去。

正殿之中傳來了第一聲慘呼,而後接連有人往外面衝。

不過就在那一剎那,唐時已經看到了是非的表情,他凌空立着,仰頭看那塑像的上半部分。

唐時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背後金光凜然的大殿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團血光,妖氣四溢,濃烈的腥臭味隔着陣法似乎都能聞見。

在這青鳥仙宮之中,這暴閃出來的血光,讓所有人爲之心膽俱碎!

唐時倒吸一口涼氣,那之前被打開的陣法裂縫,這個時候已經合上,衆人飛撲出來,似乎在大殿之中看到了極其可怕的場景。

一聲尖銳的啼鳴從殿中響起,緊接着便聽見慘叫哀嚎的聲音更大了。

這聲音……

唐時心頭一跳,立刻將目光移向了仙宮之外的青鳥虛影,因爲這個時候他們在仙宮之中,而虛影包裹仙宮,所以在裡面看不清那虛影的全貌。隨後,唐時便看向了那殿頂上的青鳥塑像,那翅膀已經擡了起來,唐時聽到的一聲啼鳴正是在西海上聽到的青鳥三振翅時候的聲音!

這青鳥有古怪!

一道藍光從那大殿之中射出,轉瞬又被血光淹沒不見,似乎是有人在跟裡面什麼東西動手。

唐時還沒來得及思考出結果來,便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一隻大手,忽然從天際浮現,在電光火石之間,只伸出手指來輕輕一撥,竟然將之前那逐漸合攏的裂縫給撥開了。

然而這裂縫似乎極其頑強,血光一漲,便重新迅速地合攏。

這反抗的行爲,似乎將天上那一隻手的主人給激怒了,另一隻手也出現,巨大的手掌是修長而漂亮的,這個時候卻十分霸道地插在那裂縫的中間,便往兩邊狠狠地一撕!

“嘩啦”一聲,光芒碎裂開,整座陣法都在這一撕之下完全被摧毀!

裡面無數道流光激射而出!

脫困了!

裴雲天往臺階前一跪,便磕了個頭:“多謝冬閒大士出手相救!”

後面的大荒修士紛紛拜倒:“多謝冬閒大士出手相救!”

陸陸續續出來的是蓬萊的修士,卻還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只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對着那天際的手掌拜道:“多謝冬閒大士。”

然而那手,沒有迴應,只是緩緩地伴隨着回抽的動作,消失在了天際。

雲淡風輕,像是什麼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裡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冬閒大士,大荒修爲最高之人,半隻腳踏入仙門。

唐時原本還在震撼之中,卻忽然想起是非來,於是連忙進殿去,是非還是擡着頭看。

他皺了眉,也直接御空而上,站在與是非登高的位置,開了元嬰之眼看,這一看卻完全怔在了原地!

左邊的塑像乃是西王母,中間的應該是殺了西王母的大能修士,右邊的那個身份不明。

這原本是三十餘丈高的巨大塑像,站在下面看不清上面,可是此刻他們升高了便能瞧見,那上面的黑暗之中,左邊和中間的塑像,竟然都被人一劍砍去了頭顱!

沒有頭的塑像!

三座塑像之中,只有那右邊的塑像有頭!

唐時從那兩座塑像脖頸位置上的斷口看去,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揪住。這一個場面比方纔外面出現在天際的手掌更加奇譎詭異!他看向了右邊那塑像,只看到一張張狂的臉,卻完全陌生,這應當是三十三天的另外一個鎮守者吧?

是非忽然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一萬三,將就吧,明天繼續挑戰一萬五,總有能成功的時候的(哭瞎)

勤奮可愛有節操的作者躺平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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